浮寝鸟
架空设定 第一人称
「为了寻找你,我搬进鸟的眼睛,经常盯着路过的风——《路边野餐》」
Bgm:Ala——Joep Beving
Bgm: 鳥の詩~Classic——TMUSIC
「大雁或鸭子在水面漂浮着休憩,当小舟泛过,掠动水波,它们展翅惊醒,四散而去,这便是「浮寝鳥」
古代的日本人,将抱有心思而无法安心入眠的自己,比喻为「浮寝鳥」,通常会用于恋情上。」
——
「他亲吻我的双眼,小声安慰,“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不会有事的。”」
临空市下了一周的暴雨,城市与人心皆是乌云密布,抬眼看去天空早已是无边无际的翻涌着暗浪的海面,而步履匆匆的人们成了蜷缩在海底的沙石,被雨水冲刷洗净,在雷声中战栗。
我不是很喜欢这样的天气,潮湿黏腻的空气总会让我想到那个囚禁我多年的村庄,即使在那里生活的记忆已经模糊不清,但让人反胃的血腥味混着海水特有的咸腥味直冲鼻腔,纠缠着我不眠不休。
胃泛起隐约的不适感,我只能用手帕捂嘴以掩饰自己的失态,幸好朋友并没有意识到我的不对劲,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她最近迷上的歌手。
“你不知道他有多帅。”她把手机屏幕怼到我面前,向我展示她的动态壁纸。
我心不在焉地扫了一眼,也就是那一眼,便没法挪开自己的视线。
握着话筒的男人眉眼低垂,能看见他浓密睫毛下淡淡的红,鼻梁上嵌着一颗暧昧的小痣,嘴角微翘,那点柔和恰到好处地软化了眼中的淡漠,他坐在舞台中央的高脚凳上,灯光包裹着他,从肩膀滑下来像残破的羽翼,他垂眼看着世人,是一位堕落人间的天使。
“怎么样怎么样!!”
她很期待我的回答,而我也确实有了点兴趣,“好看。”
“不光是好看,Rafayel的歌声已经到了能够迷惑人心地步,”她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甚至有传言说曾经有人因为他的歌声而陷入昏睡,最后在梦中死去。”
“不过都是传闻啦,也没人证实过,感觉像黑粉故意编出来吓人的。”
随后她又翻出几张照片给我看,还得意洋洋道,“明天他要开见面会,第一次就在我们市,而且我还抢到了两张!”
见面会吗。
我看着隔着屏幕与我对视的男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愈发强烈,我不得不承认我对他产生了兴趣,可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我犹豫了一会儿问道:“票,能卖给我一张吗。”
朋友也有些诧异,愣了一秒才回答,“可以呀……”
“你对这些感兴趣了,真难得……看来真的没人能抵抗Rafayal的魅力。”
他叫Rafayel。
——
「船桨掀起的浪都是鲜红色,他抱着我缩在角落,捂住我的耳朵。那些刺耳的尖叫消失了。」
「雨落在地上的声音像那些眼泪落进试管里一样」
凌晨四点,我把自己埋进被子里蜷缩成一团,无法入眠。
手机里播放的音乐是Rafayel出道时出的一首安眠曲,他的声音像裹了******的糖果,一点点勾动我居然也感到了几分困意。
睡眠往往是人类治愈创伤的一种方式,可对我而言却成为另一种折磨。
几年前被殴打昏迷,再次醒来记忆像一片被踩烂了的淤泥地,抬头也不再是雾蒙蒙的天,而是一院雪白的墙顶。好心人说他在渔村外的一条小路上看到我,奄奄一息,她问我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我唯一知道的是我真的逃出来了。如何被殴打成这样的过程已经不记得,曾经发生了什么不记得,只是下意识地逃避那个海边的村庄。
病历上清晰可见“创伤性失忆”这几个字,我所有的记忆都被掰碎了丢弃,只留下一点残渣。可就连这一点我都努力地想逃避,觉得遗忘是上天的赏赐。但它偏偏又缠绵悱恻,想方设法地尾随,每晚都在梦中折磨我,但幸好,记忆也并不全是坏的。
梦中总会出现一个人,他的胸口有一颗小痣,面容却模糊不清。
每一晚,每一晚我都能见到他,我们牵着手在海边散步,他很少说话,偶尔会哼歌,声音很好听,像柔软的羽毛蹭弄着我的耳蜗。我走着走着就困了,海岸没有尽头地消失在前方,我们停下脚步,他抱着我,温暖得像我从未能驻足的春天,我靠着他缓慢地闭上眼,无比的困倦,他低喃道: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
–
醒来的时候刚好是八点半,简单收拾后我就赶往见面会的场地,其实大可不必去那么早,但朋友说要拍“上班图”,我就答应了陪着她一起去。
连绵多日的暴雨恰好在今天停止,离见面会开始还有两个小时,入口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朋友加入了“奋战”的人群,扛着她的相机冲锋陷阵,而我捏着那张见面会门票跑得远远的找了个角落坐下。
我靠着墙闭眼哼歌,调子全凭感觉,直到有脚步声在身边停下,我才抬眼去看。
戴着口罩和鸭舌帽的男人低头看着我,手里拿着一沓纸,他好像是愣住了,瞳孔微微地放大,连手指都开始发抖,连带着他手里的纸页也窸窣作响。
我盯着那人只觉得很熟悉,他攥紧了纸,开口道,“你刚刚哼的是什么歌。”
“啊?”我觉得他莫名其妙。
“你刚刚哼的那首歌,”他蹲下来和我对视,深蓝色的眼底那点红蠢蠢欲动,“这首歌是什么。”
他凑得太近,我看到那颗小痣,微翘的睫毛,大脑宕机后得出了一个答案。
你是Rafayel吗。
只是我还没问出口,很快就有人跑了过来,他也立刻起身,那人大概是他的助理,气喘吁吁地在我们面前停下。“Rafayel,你怎么又乱跑,这里粉丝很多万一被堵了怎么办。”
Rafayel没有理他,却垂眸与我对视,“你是来参加见面会的吗?”
“啊,是的。”我给他看了看我手里的票。
Rafayel可能是笑了,眼角弯弯,“那一会儿见了,等会儿记得告诉我答案。”
我呆愣着看着他和助理越走越远,一度怀疑自己刚才是在做梦,但身边那股淡淡的香水味还没散去,看到他照片时那种熟悉感在此刻又出现了。
什么答案。
再次找到我的朋友已经是在见面会的场内,我还沉浸在刚才巧妙的偶遇中无法自拔,周围的尖叫声高低起伏,我却一点都不受影响,沉默地思考Rafayel想要的答案是什么。
一直到我坐在他面前,我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他对我笑了笑,接过我手上的专辑,在外壳上签上自己的名字。我大概是全场最安静的那一个,坐在他面前一声不吭,别人是因为紧张,而是我单纯不知道我应该说些什么。
就是觉得熟悉,这张脸像很早之前就见过,可真要回忆却毫无头绪。
“你不告诉我你的答案吗。”祁煜摁住我想抽回去的海报,上面字迹都被蹭糊了一些。
“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这是我随便哼的。”
Rafayel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你确定没开玩笑?”
“真的。”我诚恳地点头,“那个调子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他的手一下子就松开了,我把专辑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
“Rafayel,说来很奇怪,你让我觉得很熟悉。”
我起身冲他一笑,
“谢谢你,我会好好收藏这张专辑的。”
——
「真的很奇怪,今晚没梦到那个人,而是梦到了Rafayel。」
「我想我确实是在做梦,不然为什么会觉得我曾亲吻过他的小痣」
可能是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活动,又或许是因为Rafayel,我居然有点亢奋,和朋友吃了晚餐以后分开,久违地决定去喝几杯。
我抱着那张有Rafayel签名的专辑在酒吧的角落坐下,本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我,但酒吧的老板却自然而然地过来和我搭话,他好像喝多了,看起来醉醺醺的。
“你…你喜欢祁煜?”
“祁煜?”
“哦,”他笑了笑,脸上的皱纹都揉作一团,“就是Rafayel。”
“喝多了.管不住嘴,纯属失误啊,忘了他没公开过自己的真名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老板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索性在我对面坐下了,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吧台,我这才注意到Rafayel的签名专辑排列有序的一本本嵌在相框里。
“祁煜最早是在我这边驻唱的,唱得确实好。”
“后来有人要签他,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同意了。”
我问为什么是居然同意了,但老板并没有回答我这个问题,只是又打了个哈欠又不紧不慢地开口。
“祁煜这个人性格其实比较孤僻,不怎么喜欢社交,娱乐圈实在不怎么适合他,我也劝过他……”他拿起杯子喝了口酒,声音顿了顿,“他说有一首歌要唱给某个人听,那个人听到了就会.来找他。”
“那天也是…难…难得地看他笑一次,”老板趴在桌子上,声音越开越小,“…这小子确实长得好看,嗓子也好….现在火了…火了也没忘我,偶尔会回来和我聊聊天……”
那个人来找他了吗?
我想问,但并没有问出口,因为老板已经彻底醉倒了,而刚才我们话题里的人——祁煜,正插兜站在他身后,在看到我的那一刻皱起了眉。
“嗨。”我尴尬地冲他一笑,你还记得我吗…我今天刚参加了你的见面会。
祁煜挥了挥手叫人把老板带去休息,自己在我面前坐下了,他拿过我面前酒杯喝了一口,然后不悦地皱了皱眉,“什么味道。”
“那个…”
这个酒杯我用过啊。
“我记得你,”他托着下巴盯着我,“那个没有告诉我正确答案的人。”
“我真的不知道答案,我没有骗你,”我着急地解释,“事实上在昨天之前我都不认识你,是我朋友给我看了你的照片,我总觉得很熟悉,所以才……”
“所以你就来参加了见面会?就因为这个?”祁煜的嘴角绷紧了,“我看起来很好骗?”
“不是.”
“行了,”祁煜又叫了瓶酒来,看起来心情不怎么样,“不忙的话,陪我喝点吧。”
我答应了。
朋友如果知道我和Rafayel坐在一起喝酒恐怕是会惊掉下巴吧,我抿了一口淡红的酒液,苦涩中的甘甜顺着喉管弥漫开。
“那个……”
“你……”
很凑巧地,我和祁煜同时开口了,他倒也不客气,见我停下了就先发制人。
“你一直住在临空市吗?”
他的语气明明很轻松,但却又带着点很难察觉的期待,见我沉默不语,祁煜又问道,“怎么,不方便说?”
“不是不方便……”我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以前有过不太好的经历,所以不是很想提起。”
“和你手臂上的疤有关?”
酒吧里有些热,所以我早就脱了外套,祁煜估计是早就看到了我手臂上的浅淡疤痕。我满不在乎地看了眼,笑道,“差不多吧,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
祁煜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也不说话了,一瓶红酒很快就见了底,虽然他有和我说慢点喝,但想起过去那些事我的情绪也被挑动,酒量本就不好,和祁煜一杯杯下去更是没了分寸,很快就脸颊发烫,眼前的事物都变得模糊。
我困倦地抬起眼皮,看到有个人坐在我对面,虽然看不清脸,但是和我梦里那人的轮廓几乎一模一样。
我挣扎着站起,摇摇晃晃地走到他面前,他那句“你怎么了”才刚出口,我就猛地扑进他怀里。
“你….别突然……”
可我的大脑被酒精冲刷成了一张落魄的白纸,也或许是因为酒吧的噪音混淆了我的听觉系统,我听不清,也懒得去听,所幸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得寸进尺地凑上去与他对视。
Rafayel的眼深不见底,平时看不出多大的情绪,但此刻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像一只受了惊的猫。脸也红了,心跳也快了。
“咚,咚,咚。”
“你…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面前的人脸再次变得模糊,我双腿发软跌入他的怀抱中,那人将我抱起,温暖又踏实。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睡吧…睡吧…”
我瞌上眼,失去了意识。
——
「我跟在他身后踩他的影子。」
「他笑着说我很幼稚,却放慢了脚步。」
一反常态,我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窗外的鸟鸣细碎地往耳蜗里钻,让人心痒,可我却不愿动弹,平时冰冷的枕头和被子都变得很舒适温暖,就像躺在有阳光照射的柔软草地上那样。
昨晚的梦中,我和他不只是散步了,我梦到我们在海边看日出日落,梦到他在礁石边给我摸小鱼小虾。
“好舒服。”我心满意足地蹭了蹭枕头,但总觉得触感陌生,缓了一会儿总算是清醒了几分,却发现居然能听到一点浅淡的呼吸在耳边徘徊。
不对。
我猛地睁开眼,在看到眼前场景后努力克制住自己瞬间僵硬了的肢体。
不是什么温暖的被褥,而是祁煜。
在梦境中毫不设防的祁煜比在舞台上柔和许多,他还在熟睡,睫毛微颤,手臂自然地搭在我的腰上,用一种很亲昵的方式将我搂在怀里。
男人的呼吸平缓又柔和,像温柔的绸带那样将我包裹。而那个让我觉得很舒适的枕头,其实是他的手臂,我像蜗居在温暖巢穴中的小兽,蜷缩着身子依靠着他,他胸口的起伏都那么近,我们心跳也像有实体那样拥抱在一起,以相同的节奏。
可能感受到了我想要挪开的动作,祁煜眉心微皱,像抱着一个大型玩偶那样把我往怀里紧了紧。
“嗯……再睡一会儿.”
这下贴得更近了,我的鼻尖蹭上他的胸口,看到了那颗小巧又暧昧的痣。他皮肤白皙,这颗痣更像是上帝给他烙下的吻。很熟悉的位置,我曾见过无数次,和梦中人一模一样。
心底的噪音让我思绪紊乱,再躺下去祁煜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醒来,我小心翼翼地挪开他的手,一点点往床边移动。生怕把他吵醒,整个过程心惊肉跳,祁煜睡得不太安稳,小声地说着什么,不过我也顾不上这些了,往他怀里轻轻塞了个枕头,总算是下了床。
太超出想象了。
觉得他很熟悉,于是去参加见面会,又在酒吧遇到,现在躺在一张床上,甚至被他抱着睡觉。任何一个肢体接触被媒体拍到都可能成为头条新闻,我抱着专辑快步走在街上,感觉自己像一只茫然无措的鸟,找不到栖息的枝丫,也找不到任何头绪。
都是巧合吗,这短短一天里和祁煜发生的事就像科幻小说一样让人怀疑其真实性,可他的怀抱是真的温暖,他的气息是真的熟悉,真切的存在,无法否认。
裹挟着细碎雨滴的风吹起我的发,我把专辑往怀里搂了搂,生怕淋到雨。
——
「每晚做的梦像拼图般逐渐被复原,可偏偏缺了一些最重要的片段」
「我想回那个地方看看」
“陪我出去吃个饭。”
我拿起手机瞟了眼,果不其然,又是祁煜。
那天我从酒店一声不吭地离开后祁煜就像缠上我了似的时不时给我发短信打电话,一开始我还好奇这人是怎么拿到我的手机号码的,甚至还怀疑了一下他因为那晚的事特意去调查了我。
问了以后他倒是表现得很无辜,说那晚忙着照顾我找不到手机了,只能用我的手机给自己打电话。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手机密码。”
“某人醉得迷迷糊糊的,十分主动地把手机解锁以后递到我手里,”祁煜的语气带笑,“手机壁纸还是我的照片。”
我羞得哑口无言,并表示那是手机的随机壁纸,憋到最后慢吞吞地问那晚我还有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
“嗯……”祁煜思考了片刻,短暂的沉默倒是让我变得慌张。
“一定要说的话……”
“快说!”
“吐了我一身算吗?”他倒是有些委屈,“哎,我那套衣服还是品牌方赞助的呢。”
我松了口气,“我赔你一套新的吧。”
“你先别急着赔,我还没说完。”那人笑了笑,“你还让我抱着你睡,说不抱着睡不着。”
“你还说你今天怎么不哄哄我了呢,不哄着又要做噩梦了……”
光听着我就已经尴尬地不知所措了,脑子里那点记忆也被祁煜几句话勾勒出来,我确实抱着他的腰不肯撒手,睡觉的时候一直往他怀里钻,还毫不顾忌地蹭他。
不敢再想了。
“可以了…”我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喝多了实在是不清醒……”
可祁煜打断了我的话,“偶尔和我聊聊天吧,就当是感谢我照顾你一晚上了。”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他的语气居然有些小心翼翼地期待。
“我们……算是朋友了吧。”他笑了笑,“你是我的粉丝,我们又在酒吧遇见,又……”
“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
当时我还以为祁煜只是在开玩笑,可没想到他真的开始给我发消息,有事没事就发来一大串,像在汇报行程那样密集,无论是大事还是小事,因此我们变得越来越熟悉。
吃蛋糕会不小心把奶油沾在脸上的祁煜,不想练歌让我陪他打游戏的祁煜,结束行程疲惫不堪却还要来我家找我的祁煜,那样鲜活,更吸引人的祁煜。
有时祁煜发消息,我正在看与他有关的节目,他发来的表情包可可爱爱,而屏幕里的Rafayel却面无表情,总有一种莫名的念头从心底油然而生。
“是不是只有我可以看到祁煜的这一面。”
回忆结束,我揉了揉因为山路颠簸而发晕的脑袋,慢悠悠地打字回复。
“我不在临空市。”
那人没有回复,反而是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你去哪里了?”祁煜的语气有些着急,“什么时候回来?”
这次的行程确实比较突然。
其实那晚之后除了和祁煜的关系渐近外,我每晚都做的梦也发生了一些变化,梦境的组织变得越发完整,我知道我没法再逃避记忆了。
我并没有和祁煜提起我要回渔村这件事,也没提起过我从前的经历,我总觉得祁煜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相信这样像小说一样离谱的事,因此我也不能说我是回去找我失去的记忆的,或许我可以骗他说出差了,但不知为何我发自内心地抗拒谎言。
尤其是对祁煜,我说不了一句虚言。
我犹豫了半晌不知如何回答,祁煜的语气变得更急切了,“你怎么不说话?”
“去其他城市办点事,很快就回来,”我小声道,“我在车上呢,有点头晕,先不说了。”
在祁煜的再三嘱咐后我挂了电话,而距离我的目的地也已经不远了。
四周的环境已然和临空市截然不同,空气变得潮湿黏腻,原本开着透气的车窗此刻反其道而行,腥臭的空气涌进来让我隐隐作呕,车上本就没有几个乘客,随着一次又一次地到站,最后下车的剩下了我一人。
就像是有肌肉记忆那样,不用看那生锈的指示牌我也能找到走进这个村庄的路。
这是一个破败的村庄,明明伴海而生,但随处可见被雨水打湿******的渔网,早已废弃长满苔藓的木船搁浅在岸边,没有一丝活力与生机,像这个世界上默默******的一块玉石。可那片海却生机勃勃,温柔缱绻的浪拍打在沙滩上,水质纯净透彻,浅滩处都有几尾小鱼肆意游动。
我走了很久,发现这里不仅仅是衰败,更是荒无人烟,生活气息可能随着活力被一起抽尽了,遇到的大多是老人,却也基本上看到我就锁上房门,无论我怎么敲都毫无动静。过了很久才遇到一个老人,让我去她家里休息一会儿。
我接过她泡的茶,身下的木椅因为一点动作就吱嘎作响。
老太太面色蜡黄,像一截即将燃尽的香火,她问我来做什么,我只说来找些东西。
“这个村子里的年轻人呢。”
“都走啦。”老太太叹了口气,“造孽啊,都是人亲手造的孽啊。”
十年前,这个渔村还是一个连车都开不进来的小村落,人们靠捕鱼为生,虽不富裕倒也自给自足,但有一天,人们捕获了一条因为受伤而搁浅的人鱼,一开始人们只是觉得新奇,可他们发现,人鱼因为伤口而疼痛流泪,那眼泪居然变成了珍珠,人鱼的鳞片坚硬又美丽,就像钻石那样透亮。这样的消息一传出去,人们甚至能开出一条山路,来这里收购眼泪和鳞片。
“他们变了,海洋也变了,海水都被染红了,漫天的血雨和尖叫声吓得年幼的孩子根本不敢出门。”
“他们虐待那些被扎穿了身体的人鱼,让他们不停地流泪,直到鳞片被取完,彻底死去。”老太太说着说着眼眶也湿润了,声音也开始颤抖,“我从未见过那样高的浪……那个人从里面走出来.”
吱呀一声,身后的木门被推开,老人的话卡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一句,她惊恐地盯着祁煜,脸色变得无比惨白。
“祁煜?”我惊讶地看着他,我几乎没有见过他这么风尘仆仆的样子,“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不说话,只是盯着那个老人。
“你.你……”
祁煜微微一笑,“您好,我有事找她,就不打扰了。”说罢,他便拉起我往外走,我来不及打招呼,回头看时发现老人的身子正在颤抖,像即将凋零的叶。
“祁煜,她好像很怕你。”
不管我怎么说,祁煜一句都没回答,只是头也不回地拉着我走,一直走到海滩边,他才终于是松开了我的手。
海边风很大,心中那点疑虑和不悦也随着咸腥的风助燃而起,很多的情绪伴随着最近无数的巧合要从我的言语中喷薄而出。
“你调查我?”我的表情此刻一定很难看,“你明明知道我要去哪里还故意问我,你想做什么?”
祁煜的表情不太自然,“我只是担心你。”
刚才被他触碰过的皮肤因为用力过度而滚烫,从他要的那个莫名其妙的答案到无比自然地与我同床共枕,从他无数的短信与电话到现在不明所以的调查跟踪,以及刚才老人看到他时惊慌失措的态度,我感觉自己像被所谓心动与熟悉的绳索捆绑住羽翼的鸟,一头栽进他亲手布置的陷阱里。
我对他的好感,那种莫名其妙的熟悉,像巧合一样的每一次见面,明明都那么的不合时宜,可我却从未细想,被他柔软的外表迷惑,从未看透他坚硬岩石下的心脏。
“我们还没有熟悉到这种地步吧,Rafayel.”
有时候称呼就是亲昵的表现,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喊他,仿佛一瞬间我们又回到了过去,他是在台上高高在上的歌手,而我只是见面会无数粉丝中的一个,擦肩过后本应不再有任何交集。
祁煜一声不吭,沉默中只有风簌簌吹过的声音,他的衬衫单薄,衣角被大风掀起,我看到了猩红的伤疤,像扭曲的爬虫那样在他的腰上,小腹上蜿蜒,伤口的增生清晰可见,能想象当时的伤口有多么深,多么疼。
这都是怎么弄出来的。
他为什么要那么难过,用那样痛苦的眼神看我,我有做错什么吗。
“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祁煜的眼眶泛着红,“你要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
——
「偶尔会头疼,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我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从渔村回来后,祁煜就像从我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我甚至怀疑之前的经历都是一场梦。可每一个通话记录都那么真实,手机相册里还躺着许多和他有关的照片。唱歌的祁煜,捧着小蛋糕的祁煜,认真吃午餐的祁煜,都那么鲜明的被封存在这个小小的屏幕里。
我还是会在娱乐新闻里看到他,他好像瘦了,看起来很憔悴。那天回到临空市后我才发现因为村庄里信号不好,他给我发的消息和电话我都没收到,或许我是误会他了,祁煜可能是真的怕我有危险才调查了我的位置记录。
那天他问我什么时候才能记起来,可我根本不知道我该记起什么,是我们之前其实见过面,还是让我记起前半生那些痛苦的经历。
我们的聊天框停留在他那句,“我来找你。”
我纠结了很久,还是没有敢主动联系他,一方面是愧疚,另一方面是因为祁煜好像有了恋人。
记者拍到他和陌生女子出现在那家我们常去的酒吧里,举止亲昵,甚至有媒体大胆地猜测他前段时间的消瘦是为情所困,好在现在春暖花开,他对着那人微笑,脸色看起来都好了不少。
看到这条新闻时我刚发出半个月来的第一条消息,“你最近是不是休息得不好?”
祁煜大概是还没有看到,我慌忙地把消息撤回,感觉自己的行为很奇怪,似乎是做贼心虚那样。
忍不住去关心他,在看到这条新闻时心里的酸涩不可抑制。
我大概只是可有可无的人。
这一晚,我记起了当时自己被殴打的画面,可能是因为我在医院做的心理疏导起了作用,也可能是因为我回到了渔村,肉体重回场景促使我的大脑重新运作,每一个画面都无比清晰,每一次疼痛都清晰刻骨。
被拽着脚腕拖行,脸蹭在粗糙的沙砾上很快就破了皮,面容扭曲的中年男人把我扔进仓库里,地面湿漉漉的,我挣扎着想要逃,却被一棍子砸趴在地上。
“还他妈想跑?”
呕吐感几乎是一瞬间就侵袭而来,那一棍砸在我的头上,我耳鸣了,大脑就像有不停歇的风穿过铁网那样吵闹。
“我说呢,那么大个铁笼子他怎么撬得开,原来你个小鬼把他放走了?”他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拎起来,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眼冒金星,脸肿了以后会变得滚烫,铁锈味已经不陌生了。
“*********放了他,”男人的殴打像雨点一样落下来,我听得到鞭子落在皮肉上的刺耳哀鸣,一开始觉得疼,后来觉得自己是一块没有痛觉的死肉,伤口会发烫,像裂开的岩浆口,痛感却彻底失灵。
那个面容模糊的男人没有出现,没有人再抱着我,我躺在冰冷的泥地里,两眼空洞地看着天。
醒来时天光大亮,记忆里的寒冷照进现实,我只觉得头晕目眩,摸出手机下意识地拨出一个号码,电话一下子就接通了,但那边的人没有说话,我只能听到他淡淡的呼吸声。
突然就觉得委屈,眼泪不知道怎么的就掉下来了,我哑着嗓子喊他的名字,甚至带着哭腔,
“…祁煜,我好疼。”
“你怎么了?”祁煜呼吸一窒,语气焦躁不安,“你在家吗?”
我什么都说不出来,记忆里的疼痛烙进我的皮肤,我蜷缩着瑟瑟发抖,“祁煜…..”
“不哭了,”他好像在跑,我能听到风的声音,“我马上就来找你。”
祁煜一直没有挂电话,他紊乱的呼吸声此刻成了一支安定剂,而门铃被疯狂地按下时我像是终于等来了希望,开门的一瞬间,我被祁煜紧紧地抱进怀里,他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后背,把我的颤抖全部接纳。
“不哭了…”祁煜的声音温柔极了,“我就在这里。”
我这才注意到他大概是一路跑过来的,甚至没有戴口罩和帽子,窗外下着连绵的小雨,他的头发和衣服都几乎湿透了。大概是雨水足够的冷,那点凉意让我逐渐冷静下来。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稍稍退开一步,心虚的垂下头,“我做了个噩梦….然后就…”
祁煜也不说话,他每靠近一步,我就往后退,直到我靠在墙上退无可退。
“你是想起什么了吗。”他抓着我的手,掌心那点温度毫无间隙的传递过来。
让我再去想那段画面无疑是酷刑,我浑身一颤,急急忙忙把他往门口推,“没…..没什么。”
“你快点回去陪你女朋友吧,你待在我这里她可能会想多。”
祁煜一脸无辜,“什么女朋友?”
我强忍心中的酸楚,“我看到新闻了。”
“媒体乱说的,你别看那些东西。”
“可我明明看到了,”你鼻尖一酸,声音也止不住变大了,“你对她笑的很温柔,你带她去了我们经常去的酒吧。”
“你说的不会是谭灵吧,”祁煜的语气中多了一丝笑意,“那是我小姨。”
“我是来陪你的,你都哭的那么可怜了我怎么可能走,”他的目光坦然又温和,“上次跟踪你是我的不是,但我真的只是担心你,你不接电话不回信息,更何况那个地方…..”他顿了顿,“总之,以后要出去就提早和我说一声,我没有行程就陪你一起去……”
“祁煜,”我打断他的话,“你刚才不是问我梦到了什么吗。”
“我梦到我被人绑起来打,他说我放走了一个人,鞭子一下下抽身上,我被扔在路边,雨下的很大,空气里全是腥臭味,我一个人躺在那里,好疼好困。”
我看着祁煜的眼睛,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勇气,语气平静的说着这些曾让我痛苦不堪的记忆。。
“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觉得熟悉,可是我不知道是为什么,因为很多事情我都记不起了,遇到你之后,很丢失记忆都在我的梦里出现,我感觉自己在玩一个拼图游戏,很快就能凑齐那些碎片了。”
“你能不能陪我把它们找回来。”我看着他,“我们之前就认识,对吗。”
祁煜的眼眶泛着红,他点了点头,默认了我的猜测。
“我陪着你,”祁煜把我抱的好紧,“让我永远都陪着你。”
这晚我们相拥而眠,我又梦到那个陪着我散步的男人,可这次我看清了他的脸。
鼻梁旁有一颗小痣的,皮肤白皙的,睫毛纤长的,眼底像有一大片玫瑰花田那样绚烂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也是我喜欢的人。
祁煜。
——
「祁煜给了我面对一切的勇气」
「我真的好爱你」
和祁煜在一起之后的那段时间他忙的几乎找不到人。
他说有一首歌要送给我,正在紧锣密鼓的制作中,另外因为那天他冒着雨跑来我家被人拍照传到了网上,把他的经纪人老唐打了个措手不及,大批的媒体堵在他们公司门口,而我家小区也成了狗仔的常驻地,我是不能继续在这里住下去了。
“去我家住。”祁煜亲了亲我的手心,像一只粘人的小狗,“这样我们每天都可以见面了。”
我严重怀疑他是不是早就想和我同居了,不然为什么家里所有东西都准备的那么充足,情侣拖鞋、情侣牙刷,甚至是我的专属钥匙都已经准备好了,我看了看钥匙扣上那个小鱼挂件,又去看祁煜,他心虚的轻咳了两声,“我….我这叫提早做准备,我这叫防患于未然….”
“我很喜欢。”我亲他的唇角,看着他红了耳根。
隔天他就发了一条微博,害得老唐的血压直接飙升到一一百八。
「下周的演唱会上我会发一首新歌,是写给她的」
这条微博就像是平地惊雷,有一部分人因为他要发新歌而激动,还有一部分人因为这条疑似官宣恋情的微博而心碎,有人在评论里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还有人问这首歌是不是写给他亲人的,祁煜很快就回复了,也彻底坐实了恋爱传闻。
「Rafayel:是写给我爱人的。」
我看着这条回复脸颊发烫,而祁煜却笑眯眯的端着水果从厨房里走出来,让我过去吃水果。
“又有的忙了,”他抱着我的腰胡乱蹭着,“明天你去医院做疏导我不能陪你去了。”
和他在一起后我并没有让他告诉我之前发生过什么,而是选择继接受疏导治疗,直到大脑愿意接受那些记忆回来为止,祁煜对此很认可,所以几乎每天都陪我去医院。
“刚才老唐打电话来问我为什么不和他说一声就发微博,上次在雨里狂奔的事还没解决,这次就又给他扔炸弹,”祁煜指了指自己的唇,语气有点委屈,“哎,又被凶了,谁安慰我一下。”
我凑过去很自然的和他分享了一个水果味的吻。
“亲一下就好了。”
“医生说,肢体接触有利于记忆的恢复,”祁煜眼底暗沉沉的,“再多亲几下吧。”
——
「倒在地上的那一瞬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一直在我身边,哼着那个我们熟悉的曲调」
从疏导室出来的时候我给祁煜发了消息,医生说我的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而祁煜很快就回复了。
“那就好,我一会儿忙完就回家,等我。”
他发的表情包是一只在地上打滚的小狗,简直和他在家赖床时一模一样。
我在医院的走廊上一边走一边回复他的消息,可还没发出去就被人撞到了肩膀,手机摔了出去。
那中年男人骂了句脏话,我捡起手机就下意识的道歉,
“不好意思…..”我的话卡在喉间,而那男人看到时也愣住了。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那个雨天,面容狰狞的男人举起鞭子往我身上抽,他们的脸重叠在一起,尤其是那深刻的皱纹,像恶鬼的疤痕那样让人心惊,我脊背发凉,身子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为什么会遇见他呢。
男人盯着我看一会儿,很惊讶的开口,“你居然还活着?”
“放走那条人鱼的小******。”
“怎么,不认得我了?”他丑陋的面容不断的放大,吓得我往后躲,“你可真是命大。”
“你知道你害了多少人吗?”
我茫然的看向他,一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放走的那个畜生,后来可是血洗了村庄啊,所有参与了捕杀的人,都被他一首歌杀了个干净,悄无声息的死了,你们高兴吗?”
“他叫什么来着,祁煜?”
他在说什么。
我靠在医院雪白的墙壁上,突然感觉头顶的天花板都在晃,手机再次摔在地上,嗡嗡作响。
“你们就都应该去死,去死!!!”
我的头磕在地上,空白的大脑像有了一个缺口,有东西拼了命的往里挤,像潮水那样砸在礁石上。
“你叫祁煜是吗。”笼子里的人浑身是伤,血污甚至让他睁不开眼,我小心翼翼的伸手过去给他擦脸,干枯的血块被抹去,露出了一张让人一眼难忘的脸,“是不是很疼,我轻轻的擦。”
“你不要不吃饭啊,”我靠着铁笼坐下,“不吃饭伤口什么时候能好呢。”
“他们说让我看着你,不要让你逃走,不知道他们想干什么。”
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开口了,“他们想杀了我。”
“我的眼泪会变成珍珠,所以他们要虐待我,让我哭,可我不会哭。
我迷茫的睁了睁眼,看到祁煜一直在说着什么,我被他抱着,却什么温度都感受不到,他哭了,哭的好可怜,眼泪掉在我的脸上,有人在拉扯他,试图让他把我放下。
原来…..是你啊。
——
「睡了很久很久」
「好想睁眼看看他」
“你什么时候醒来呢,”祁煜牵着我的手,“我要送给你的歌已经快做好了,你答应了要去现场听的。”
最近祁煜应该是很忙,他每晚都在病房里陪我,但早出晚归。而我不知道为什么睁不开眼,但却能听到周围的声音,心跳检测仪的声音就像是稳定的鼓点,证明我还活着。
“在昏迷,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会醒来。”
这是祁煜每天询问后得到的答案。
我在医院的事似乎引起了轩然******,他忙着处理各种媒体,又要继续准备情人节的演唱会,他也想把演唱会取消一直陪着我,但是他最近干的出格的事太多,公司绝对不会再统同意他乱来。
我很想回应他,可双眼实在沉重,清醒的时间也并不多,在昏睡中独自玩着拼图游戏,把那点记忆一块块摆放准确。
“你走吧,”我看着他,“在他们杀了你之前。”
这是我和祁煜在这个阴暗潮湿房间里呆的第五天,除了第一天简单的对话以外祁煜没有再说过一句话,这次却难得有了些反应。
“那你呢,”他语气淡淡的,“你把我放跑了,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我咬着唇沉默,会怎么样,大抵就是踹几脚,嘴里骂着脏字。但这些我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可祁煜呢,他身上的疤痕在五天内没有任何转好的迹象,反而变得愈发红肿,这里没有水,他的嘴唇干裂破皮,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知道的,他白天总是沉默着不光是不想说话,也是没有力气说话,我送来的食物根本入不了他的口,没有人给我治疗伤口的药,我只能偶尔跑出去挖点草药捣碎了给他敷,但这些对人鱼都没有用,他该回到他该去的地方。
“要走一起走。”
“可这里是我的家。”
“家?”祁煜扯了扯嘴角,“你的家人会让你和猎物一起待在这样的地方?”
“我的爪子可以把你的身体撕开,我的牙可以咬断你的脖子,我的尾巴可以敲碎的你的骨头,”祁煜隔着笼子与我对视,“我的歌声可以杀人。”
“他们就是想看我会不会对你动手,他们根本就没想让你活着出去。”
“我一直不说话,所以他们以为我是哑巴,可我的其他族人,都被你的家人们毒哑了喉咙,注入了麻药动弹不得,他们成了商品,被虐待殴打,他们的眼泪被收集起来高价出售。”
祁煜的情绪变得越来越激动,他抓着铁杆的指骨咔咔作响,最后几乎是咬牙切齿的怒吼,“这就是你的家人!”
你觉得你还走得出去吗,见证过他们屠杀利莫利亚人的你,他们会留你的活口吗。
祁煜的话就像烧红了的铁往我心口摁。
大概是从小孤身一人的原因,但凡别人对我有一点关心,我就会奉上自己的真心,正如这个村庄的人们,只要能够收留我我就已经觉得感激,他们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甚至忘了反抗。
这是第一次有人要和我一起走,而不是抛下我留下一个背影,我看他那双漂亮的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即使我知道祁煜迟早是要回到大海里的,而我无处可去。
祁煜怔怔的看着我,最后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
我们出逃了。
可事情不会像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海滩边全是捕杀利莫里亚人的船只,祁煜根本找不到机会回到大海,我们只能一直走,往山谷里走,幸好山谷里又有一条还算清澈的小溪,我捧起水浇在祁煜身上,他身上的污泥都被我一点点洗净。
“喂。”
我抬头看他,“怎么了?”
祁煜笑着伸手刮过的我鼻尖,“先给自己洗洗脸,脸上都是泥。”
虽然祁煜不说,但我知道这些淡水对他来说完全不足够生活,但至少他的状态好了很多,他说等他的伤口全部修复,他就可以回到村里去救他的族人。
救了他的族人,然后呢,回到大海里吗。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我们偶尔会去散步,祁煜会哼歌给我听,利莫里亚人的歌声确实格外动听。甚至是在我无法入睡的深夜,天气格外的冷,祁煜会把我搂在他怀里,我们亲昵的就像一对恋人,我听着他的心跳,和温柔的小调缠绕在一起,让人无比心安。
“你的歌声真的能杀人吗?”
“嗯,”祁煜看着我,“怎么,怕我杀了你?”
他的语气完全就是在开玩笑,怎么可能呢,全世界的人都有可能杀了我,但他一定不会,毕竟他是第一个说要带我走的人,第一个会为我考虑的人,第一个拥抱我的人。
“我的身体还没恢复,也不知道他们用来捕杀利莫里亚人的药剂是什么…..我现在还不能出手。”
祁煜的看向大海的方向,眼中的杀意完全的暴露。我看着他,因为他身体的好转而高兴,却有那么一点苦涩,祁煜去复仇的那天,或许就是我们分离的时间。
我当然想把他留在我身边,可我不能。祁煜和我不一样,他有他的族人,有他的家。
可能老天也看不下去村庄里部分人的暴行,时间也抽丝剥茧的快速前行,我们相处的时间过的格外快,祁煜的身体康复了。
那天正是人类对利莫里亚人最凶狠的一次屠杀,我们回到村庄,海水已经染上了一层红,曾经雪白的浪此刻变得粉,咸腥的海风和血混在一起,令人作呕。利莫利亚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祁煜的手微微颤抖,眼底一片猩红。
我在祁煜离开前控制不住的拉住了他的手。
他回头看我,那张脸上没有了笑意,“怎么了。”
我想说,祁煜,你留下吧,和我在一起,我愿意做你的家人,不要去冒险了。
可事实上我只是捏了捏他的指尖,“不要受伤,好不容易养好的。”
祁煜与我对视了许久,最后他凑近了亲吻我的双眼,小声安慰,“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不会有事的。”
我就在那里等他,可等来的时候是那个跑进山林的男人,我看到他的那瞬大脑一片空白。
“你在这儿啊,”他面色狰狞,“小畜生。”
——
大梦一场以至于头疼欲裂,刚才的回忆太过于真实,我总觉得自己是重新活了一次。
耳鸣了很久才重新找回周围的声音,我想问祁煜,后来受伤了吗,有没有救下族人,那个老婆婆说的人是不是就是你。
你是不是来找我了,结果发现我不见了,所以那时看我眼神才会那么痛苦。
“怎么还不醒呢,”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有人握住我的手,温柔的蹭弄我的指腹。
“Rafayel,我们该走了,”老唐在叫他,“演唱会的主角不能迟到。”
这次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吗,上次清醒时还听到祁煜在一旁自言自语,“歌已经做好了,演唱会还有五天,你真的不醒来吗。”
无人回应他,于是他也陷入了沉默,过了许久才开口,“没事的,这次我等你。”
这么算来我已经睡了整整四天,而很遗憾,我现在还是无法动弹,即使我的灵魂正在试图让我的肉体复苏,但还是毫无反应。
“等演唱会结束了,我就回来,”祁煜的唇温热,落下轻柔的吻,“你在这里等我。”
其实我也觉得很遗憾,没法亲自去祁煜的演唱会,亲耳听到他给我唱属于我的歌。可不知道是不是祁煜特意安排的,病房的电视实时转播了演唱会现场的视频,我看不到,可我听得到他的声音。
我能想象出祁煜的模样,他的头发柔软,此刻应该微微遮住他多情的双眼,灯光打在他本就白皙的皮肤上,皮肤光洁,那颗痣勾人魂魄,我的爱人就像上帝亲手创造的艺术品,话筒在他手里成了神的传话筒,悠长淡然的曲调随着他的声音被托出。
他会穿什么样的衣服,最简单的款式也会很好看,就算镶嵌了碎钻,也没有他的双眼透亮,他看向我时的眼神,就像是每一天清晨第一缕光编织而成。
每一首歌都是那么的吸引人,歌迷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像远处涌来的浪。
将近两个小时过去,他的声音我没有放过一丝一毫,我的耳朵成了我的双眼,我要把我的爱人刻进我的身体里。
“今天的压轴曲是什么呢。”祁煜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有些淡淡的沙哑,“之前我发的微博,大家都看到了吧。”
“很遗憾,这首歌的主人没能来到现场,甚至可能没法听见。”
“但我还是要唱,唱给我的爱人,我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好多年。”
祁煜笑着,在粉丝的尖叫声中温柔道,“这首《轮廓》,送给我的爱人。”
白昼被黑夜吞没 倒映彼岸的灯火
没有遗落 我们曾经的承诺
期盼着你 踏浪向我
孤独是我的轮廓 我快被深海埋没
即将坠落 独享等待的静默
你是否能 聆听到我
过去的故事 把我心上锁
忘不掉曾许诺 渴望你的轮廓
也曾想沉落 化作海的底色
从日出等到日落 期盼着你会经过
晚风吹落 早已不纠结对错
你会理解 我的脆弱
时空的交错 思念围绕着
你在哪个角落 记得我的轮廓
不曾想解脱 保持我的执着
祁煜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他就这样用用一首歌把我们的故事告诉全世界,把他寻找我的这么多年岁融进词曲,我什么都不知道了,身体的疲惫,心里的酸涩,全部都不知道了,我只想见他,立刻见到他。
当我睁开眼时,早已是泪流满面。
——
祁煜匆匆赶来的时候我正拿着手机反复看着《轮廓》的舞台。
他站在病床后盯着我看,我笑着让他走近点,他红着眼眶凑过来,我捏捏他的脸,“怎么不说话?”
“那首歌,你听到了吗?”
“听到啦,”我让祁煜坐在我身边,轻轻捏着他的手指,“我其实一直醒着,但是就是睁不开眼,虽然很想去你的演唱会也只能干着急。”
“没事的,我什么时候都可以唱给你听,”祁煜搂紧我,“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很久很久。”
“不管你记不记得之前的事都没关系,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再离开你,我…….”
祁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封住了唇,这是我们交往以来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深吻。他的妆还没有卸,本就柔软的唇还带着一层薄薄的唇釉,像可口的草莓蛋糕。我舔弄他的唇缝,最后舌尖相触,送给他一个黏腻的湿吻。
一吻结束我已经因为缺氧微微喘息,而祁煜则愣在那里。
“我记起来了。”
祁煜看着我一声不吭,好像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半晌他如梦初醒般捏着我的下巴吻了上来。
我是一直无法安眠的鸟,在空中徘徊,找不到能够落脚的巢穴。而现在——我看着祁煜湿漉漉的双眼,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栖息之地。
利莫里亚的少年,舞台上的Rafayel,我的爱人。
祁煜。
番外·祁煜视角
利莫里亚的秘密被人类发现了,我被材质特殊的渔网束缚住,随后一支冰冷的液体就注入了我的血管。
很多的族人都被关在铁笼里,或者被绳索吊着,人类想方设法折磨他们,他们掉下的眼泪砸在地面上,化成了一颗颗质地纯粹的珍珠。
他们也曾试过对我动手,可除了给我留下伤口外得不到任何好处,因为我从不掉眼泪,也不说话,我像一具毫无知觉的尸体,在我身上所有的酷刑都是在浪费时间,于是我被扔到了一个小房间里,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女孩负责看守我。
黑暗中我只能看到她模糊的轮廓。
但她好像并不知道那些人做了什么,我不理她,她就自言自语。
我讨厌人类,他们虚伪残忍,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择手段,可她好像和那些人一点都不一样,我看着她膝盖上的擦伤,她却毫不在意,小心翼翼的从口袋里掏出草药要给我疗伤。
她是与众不同的,这个淤泥遍布的村庄中唯一有着洁白羽翼的小鸟,声音清脆,令人神往。
没有她我或许早就撑不下去了,极度的脱水,靠着她从外面带回来的那点水根本不足以让我恢复精神,可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我又不愿开口说出事实。
直到那天她说让我走。
我为了让她和我一起而戳穿了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她看起来有些难过,但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可当她看向我时,眼里又有了一点光亮。
她点了点头。
于是她和我走了,我们过了一段自由自在的日子,我本以为在我复仇后也能想办法和她生活在一起,甚至心里已经开始畅想未来的事,想着我要给她唱歌,给她筑巢,让她舒心的在我身边过一辈子,人类生命短短几十年,只要她在,我就每一天都陪着她。
“你就在这里等我。”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她身边,而等我回来的时候,她也不见了。
村庄里没有人见过她。
我身上全是那些恶人的血迹,腥臭难忍,可我却想毫无知觉似的,翻遍了山,翻遍了海,都没找到她。后来我离开了那片海,到地面上生活,从村庄到城市。
“声音是传递感情的媒介,你的声音很好听。“有人这么对我说过。
那如果她能听到我呢。
我开始唱歌,唱我们最熟悉的曲调。
如果它能被更多的人听到,她或许也能听到呢?
可她始终毫无音讯,我看着台下一张张陌生的脸,内心逐渐麻木。
要不放弃吧,回到海底沉睡,随着岁月流逝人类脆弱的生命就会消失殆尽,我就能把她忘掉。
那天喝多了,无意间写下了一串歌词,隔天醒来看到后我陷入了沉默。
我根本没法骗自己。
岁月流转。
当我听到那个熟悉的曲调在耳边响起,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容时,我知道我赌对了。
啊。
我想,我终于找到你了。
《轮廓》原创曲祁煜ai演唱,网易云可听,链接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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