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清早秦彻从西街走,进南巷,两边摊贩撑开帆布,琳琅满目的生意堆在热气腾腾的蒸笼上。踩着尖跟的上班族将挎包甩到身后,递过去两张纸钞,“老板,一笼烧麦带走。”
忘记拉严实的挎包撇在身后张开蛙嘴,露出包藏的金龟子,立即引得这市井巷里另一种生意蠢蠢欲动。秦彻排队在上班族身后,清嗓子咳嗽一声,未得到理会,便不耐烦地伸手拍人肩膀。就这么一打岔的功夫,上班族身形一歪,往队列外踉跄两步——包被抢了。
秦彻率先反应过来,敛眉低咒,飞箭出弦似的追着******去。身后的上班族延迟十数秒才接收信息,扭曲着喉咙惊恐尖鸣:“抢劫啦!!”
声浪随着人群传递。
“让开!”街道传来怒吼,迎面卷来一阵热煞之风,你从浑噩中惊醒,身体陡然激灵,伸手将把着的自行车推了出去。
眼看要追上在他地盘上动手的******,秦彻喊开挡路的人群,眼角闪过志在必得的亮光。忽然,斜前方冲出一架车,直挺挺朝他撞来,惊怒交加下秦彻躲闪不急,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闷哼。巡逻民警从后面气喘吁吁地赶来,二话不说扭着他的胳膊拷上银镯,“秦彻,又是你小子,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跟我回局里!”
不理会被拷牢的双手,秦彻挣扎着起身,鹰目狠戾地扫视周围,掠到你时他停顿一下,垂眸将你从头打量到尾,从披在肩上的头发到微动的裙角,半晌,他阴沉沉地开口:“是你推的车。”
你抱着文件袋不卑不亢走出来扶车,发现龙头被撞坏了,闻言冷淡地瞥了他一眼,面向民警道:“抢劫犯抓到,我先走了。”
“你说谁是抢劫犯?”秦彻愤怒,想拦人不许走,却被民警拉住往车里塞,气得他直叫,“明天我就喊人把这条街全抢了,不枉你们抓我一回!”
“老实点,十次出事九次你带头,不是你是谁?还威胁上了,上车!”民警从腰里掏出警棍在他腰窝顶了下,秦彻痛得呲牙,轻嘶一声,扑进车内。
临空律师事务所。
“… …我知道你厉害,从出校门起替人诉讼就没输过,但你不该来我这儿,你的丈夫告发你,你应该去和他商量。”
会客桌前,上司拒绝的话语在茶杯中沉浮,腾起的白汽蒙住你憔悴的眼睑。见你沉默不语,上司面露不忍,叹息着伸手拍拍肩头,“歇会儿再走吧。”说完,他径直走出会议室,到门口时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的离职证明在人事那里,走的时候记得拿。”
防噪玻璃门在背后静谧地关上。
你低着头,专心盯着待客用的茶杯杯底,足足看了十来分钟,等热气凉透了,才仰着脖子一口喝掉。凉白开特有的甘甜将味蕾上的咸涩冲淡。上午还有事情要办,你擦了擦脸,去人事的办公室拿走一页离职证明,夹在文件袋里。
清早撞坏了自行车,你不得不在街上拦的士,“师傅,去花圃小区。”
花圃小区年代悠久,墙壁斑驳,爬山虎盘踞楼房开枝散叶,俨然主人做派。你走向其中一栋平房,敲门三声。“谁啊?”一道年迈的声音从屋内传出,许久,门才被打开。
刘老太太七十多岁了,走路都需要拄拐,但一看清门外是你,便扬起拐杖目露凶光,“谁让你来的,滚出去。”
你往边上躲了下,从文件袋里掏出一个厚实的信封,“这个给您我就走。”
“不要你的脏钱,把我女儿还给我!”拐杖重重落下来,打到手臂上,立刻浮现红肿,信封落在地上,纸钞散落。你将呼痛卡在喉间,颤抖着手去捡,头顶凉风一呼,门啪”地关上,丝毫不在意有没有撞到你的额头。
02
秦彻在面馆前停下摩托,拔下头盔时脸色黑沉,若不是早上被那女人害进看守所,叫条子逮住机会罚款200元,他怎么会进来小面馆吃晚饭?下次最好别再让他碰见!否则… …他磨吮牙尖,撩开门帘,牛肉面汤的香味扑面而来。秦彻忍不住深吸一口,昂首叫了声,“老板,大碗素面。”
刚要坐下,余光里闯进一个白花花的影子,定睛一瞧,不是早上的坏女人是谁?呵,秦彻勾起嘴角,既是老天爷安排遇见,那不报复一下都说不过去。于是脚下转个弯就往人身前走,他见你低着头,手里端着面,里面竟有两块结实的牛肉!扬起无声冷笑,当下抱臂站定,气哼哼地等人往他身上撞。
“哎呀。”你因撞到人而惊呼,条件反射搂碗,后果便是面汤淅淅沥沥淋了一身。
“你这人怎么不看路?”秦彻皱眉,恶声恶气倒打一耙。
你抬头看见男人眼底藏不住的恶劣,大声道:“你故意挡在我前面,为什么不出声?”
面馆里的人纷纷围拢过来,秦彻嘴角一扯,“我出声了,我早上就出声了,喊你让开,你不听,还把车推出来往我身上撞,陷害我被抓去罚款200块,200块,”秦彻重音强调,“半个月的饭钱都没了,你让我吃什么喝什么?”
“你… …”你望着那张挑衅的脸气结。
“是啊是啊,你这小姑娘怎么陷害人呢,200块可不是小数目… …”
“我看到了,刚才是你低着头往人身上撞的,怎么还怪人家不出声呢?”
“要不把钱还给人家吧… …”
“… …还钱了事… …”
小面馆里骚动起来,热心肠的群众围攻上来推搡着你还钱,差点将你推倒。秦彻错愕地看了周围一眼,愣一愣,回神你已经陷在人群中,头发被抓得像鸡窝。他狠狠啧了一声,大手推开挤上来看热闹的人群,从高处拉着你一拔,困在身前圈住,沉声道:“我和女朋友吵架要你们多管闲事,刚才谁推的她,站出来我保证留他一只手!”
秦彻人高马大,往面馆中间一站恨不得戳穿棚顶,他一怒全场鸦雀无声,不知谁嘟囔一句,“都是家事散了散了… …”刚才还水泄不通的走廊瞬间真空。
老板举着大汤勺从窗口探出脑袋,“大碗素面,还要不要?”
秦彻看一眼身前快哭出来的女人,哪还有心思吃面,丢下一句“不要了”,拉着人走到马路牙子的大梧桐树下。一到那儿,你立刻甩开他的手趴在树干上痛哭起来。
秦彻“诶诶”两声说不出话,看着你削瘦的背脊起伏不停,手伸到空中想碰不敢碰,收回来时巴掌猛地甩到自己脸上,怎么能欺负女人呢?
你听见清脆的响声回头,半个身体扶着树干,鼻音浓重,“你打自己干什么?”
秦彻梗着脖子,“不打自己难道打你吗?”说完就看见你好不容易停下的眼泪又满溢出来,晕在眼窝里,跟发了灾的西湖水似的。他连忙低头求饶,“你别哭了,是你先陷害我被抓,我在里面一天没吃饭,饿得头发昏才怨你呢。”
你吸吸鼻子,“早上抢钱的不是你?”
“你说呢?”秦彻不着痕迹地挺起胸膛,“刚才是故意报复你,害你面没吃成,又被人欺负,算我们两清。你这衣服弄脏了,也怪我,我赔给你。”
“不是说没钱吗?”
“那也不能欠你的。走吧,大小姐,”秦彻牵你的袖子,另一只手曲起来敲你的额头,“你可真坏,不要我赔偿,是不是想让我晚上躺被窝都念着你睡不着?”
“去哪里… …”被他拉着,你不情不愿。
“吃饭、买衣服。”
秦彻仅用一只手就将你拎起来放在摩托车后座上,头盔也套上去,想跑也跑不了。
03
摩托沿江行驶,大桥上的路灯一点点亮起来,星星点灯似的,一会儿便渔火通明。秦彻在一处灯光停下来,这是一条巷子里的步行街,卖衣服的小店掩着半扇门,是打烊的征兆。秦彻却没有顾忌,昂首走进去喊了声,“姐,生意来了。”接着又将你拉进屋子。
你进到里面才看清楚,三面墙上密密麻麻挂满了女装,短袖裙子裤子什么都有,套在透明的塑料袋子里,像是做服装批发的档口。店家不知从哪里的暗门钻出来,借着昏暗的灯光打量你身上的衣物,许久,似笑非笑看着秦彻道:“你带她来这里买衣服?我这里可没有她穿的。”
“怎么没有呢?”秦彻原地打转,眼珠从墙面上逛一圈,指着角落一件白裙子,“那不是吗?跟她身上的一样,就拿那件,看看她穿什么码?”
店家先觑了下你的脸色,确定没有要翻脸的意思,便举着撑衣杆将秦彻手指的白裙子拿下来,“这件就是你的码,要换吗?”
你点点头,今晚还约了老师见面,衣料差点能将就,总不会比穿脏衣服去更加失礼。“在哪里换?”你开口询问,不知这家一览无余的小店面里的试衣间在哪。
店家指指角落里的床单,对秦彻道:“你帮她拉一下,我还要去点货,这件二十五,下次来再给。”
店家走了,昏暗狭小的店铺里就剩下你和秦彻,你瞪着她说的角落,那里确实有一条床单,但… …你看了眼男人,踟蹰道:“你… …”
“我出去!”秦彻大吼着打断,脖颈粗红的样子不像是要他拉床单,像是要他的命。他头也不回地往外拱,出门时把店铺里另外半扇门也堵上了,你从两扇门中间的缝隙间看清他门神似的背影,忽而“噗”地笑出声。
半晌,你走过去敲敲门,喊他一声,“我换好了。”
秦彻磨蹭着转身,把门打开,透过半扇门洞,像是轻轻掀开西厢房的竹帘子,看见窗台上一株静悄悄的花,披光引华,吸引着他看得更深。目光触及到你白皙的脖颈时,秦彻被蛰似的抖了下,眼睛瞟到身后的墙上,“好看… …你、你再试试其他的?”
“不用了,”你推开他,从店里走出来,歪歪头问,“不去吃饭?”
步行街白天卖衣服,晚上卖小吃,各自要了份炒面,你和秦彻对坐在油腻的矮桌上吃面,没有多说话。吃完以后,你开口道:“你送我去个地方,我按照出租车的价格付钱。”
“天黑了你不回家?”秦彻眉毛一抬,反问道。
“我还有事情办,摩托上路不会堵车。”
“大小姐使唤奴才来了。”秦彻不屑地撇嘴,坐在凳子上不动。你看了他一眼,默默起身,不予争辩。刚转身还没踏出一步,秦彻又在身后叫,“我说了不送你么,急什么?我要喝啤酒。”他翘着腿看你,意思是给他买。
你去旁边的便利店买了瓶可乐抛给他,“骑车不喝酒。”
秦彻捏着可乐罐子磨牙,沉默半晌咧开嘴笑了下,“行,不喝酒。”他单手抠开罐子,被你偷摇过的可乐立马炸弹似的喷出来,秦彻意料未及,脸上挂着水珠先是一愣,而后抹把脸从凳子上弹射起来,你咯咯笑着逃跑,没两步便小鸡崽似的被抓在手里。他掐住你的脸颊扯出鬼脸的形状,“跟我使坏?”
“唔… …”扯开的嘴角流出一丝可疑的透明液体,沾到男人的拇指上,你还没反应过来,秦彻陡然触电般收回手,做贼心虚地捻了捻湿润的指腹,轻咳一声正色道:“走了,去哪我送你。”
04
“这是什么别墅区,太偏僻了,有钱人怎么住这种鬼地方?”秦彻一边停车一边抱怨。你见时间快到了,纵使闻言也无神安慰,抽出三张十块塞进他左胸的口袋里,道:“谢谢你送我来,这是报酬,太晚了你先回去吧。”
秦彻抬手挡开,“我不要你的钱。”然后那三张纸钞便******在摩托车的后视镜上,眼前的人也翩翩飞走了。秦彻看着飞跑起来的背影努嘴,也不知是去见谁,这么着急,还得用跑的。
他心里好奇,猫抓似的挠,如是这般想,身体也就随心反应。拔腿跟过去,刚到岗亭,里面伸出一只手,“抱歉,你不能进去。”
秦彻一扬眉,不悦地瞪眼,指指前方道:“你只看见我,看不见她是吗?她能进我不能进,怎么,你看她长得漂亮,所以刷张脸就进去了?”
保安拦着他,指给他看不远处的咖啡厅,“你瞧,她可是咱们这儿有名的大律师,她和她的老师经常在咖啡厅见面,谁不认识这张脸?所以她能进,你不能进。”
“律师啊… …”秦彻喃喃,遥望着你的身影,文件夹里面厚厚的材料掏出来,正在跟人讲着什么,时不时地,将垂落的发丝捋到耳后… …不一会儿,你往更深的地方去了,他站在岗亭处看不清,下意识地跟着往里,却被一条手臂拦下。
保安小臂朝外边一翻,委婉地请走。秦彻恋恋不舍地回望眼咖啡厅,渐渐往马路去,本来准备骑车离开,结果看见绕墙种植地杉树。他立时改了主意。瞥了眼已经回到亭子里的保安,两三步跑到树下,哈口气搓搓手,攀着树干一蹬蹿上三米高。那围墙在他眼里就跟积木搭成似的好玩,长腿一撩就过去了,落地时踩在厚重的积叶上,半点动静没有。
起身后他朝着咖啡厅走,越是靠近,心越是突突跳动得厉害,最后停在一处树荫下。秦彻也是怪奇,为何自己要躲在树后偷窥,而不是光明正大的走到你身边。透过玻璃幕墙,白裙子的女人转过身来,秦彻眼睛亮起来,心念噗地停止,无法继续深想。
他看到你坐在椅子上,背挺得很直,与圆桌上的众人周旋的过程中,有一种宠辱不惊的风度。秦彻很难以用言语来形容这种感觉,他找不出一个具体的呈现来障破心中匪夷所思。耳朵里传来咖啡馆婉转的异国旋律,他听不懂,却因为眼中倒映的面容,觉得歌词里也许传达的是一种静好的氛围,否则不该如此衬你。
一曲终了,切歌的间隙中,他注意到你停止说话,但众人仍然望着你,你动了动肩,仿佛被什么东西刺了下,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文件。大概是聊完了,众人错落着起身,相互握手离开,你也终于伸手绕过肩膀在衣领后摸了摸,摸出一枚线头,随手将其拽断。下意识地,秦彻眉头被短线牵着似的皱起,脑中响起衣服店里老板娘说的话——“这里没有她穿的衣服。”
如同不明白为何来时的心怦怦跳动,现在又沉底一般,秦彻陷入不明所以的沉郁中。但他向来是不会“沉郁”的,在他看来,此时的低落应属于生气或者愤怒,就好像无故被罚款200元吃不了加大块牛肉的汤面。
恼怒。
所以他不再看你,大步离开,差点撞上树干的背影显出落荒而逃的意味。
反正没人叫他在这儿等,秦彻心绪翻滚着,踩燃摩托突突冲上马路,等会说不定有小轿车送她回家,大半夜骑个摩托怪冷。
05
他骑行十多分钟,夜风将头脑吹的透凉,身后没有一辆车经过。
秦彻觉得自己犯病,好端端不回他的破房子睡觉,非要转头。他看眼手表,快十一点,问过保安,说你出小区有一会儿了,自己走的,没人送。
他人生路不熟,绕着别墅区走了大半圈连只鬼都没见到,心里憋着气,怀疑保安骗他,其实你根本就是留在里面了。但他脚步仍然没停,锐利的视线扫过郊区原生态的绿植,生怕错过一点儿。
这时候他也不知道自己着急什么,鬓角析出薄汗,余光里忽然一片亮光闪过。他立刻朝那个方向跑过去,穿过树林,枯枝在脚下碎裂,眼前豁然开朗。树林里面藏着一片人工湖,月光映照着湖面,也映照着你。
看清人的第一眼,怒火腾腾燃起,他大步上前,从背后攥着你的胳膊将你往岸上拉扯,汗珠沿晃动的发梢甩下来,声音里压着火气:“你在这里做什么,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多久?”
你从他的桎梏中抽回胳膊,苍白着嘴唇坐到地上,淡漠道:“我让你走了,又回来找我做什么?”
“你说呢?林子这么多,让我大晚上把你扔在这里,被老虎吃掉么?”秦彻在你身前蹲下,大手笼罩头顶,“说说吧,什么事要死要活?”
“要你管了?”你把他的手推下去,固执地瞪他半晌,秦彻毫不退却。
泪花渐渐从眼眶中蓄起,你抹了把脸,嘴唇颤抖下,看向别处道:“我的被告在狱中******,丈夫举报我收受原告贿赂,故意输掉官司… …没有人相信我,就因为我从打诉讼起,只有这一例败诉,连老师也… …”你哽咽下,捂着脸泣不成声。
“你丈夫举报?”秦彻冷笑一声,“所以你受贿了?”
你抬起头来,破口大骂,“你******!”巴掌甩在他脸上,秦彻头一偏,生受了。你撒开一抹眼泪,起身往湖边跑,“别管我了,这不关你的事。”
秦彻舌尖顶了下侧脸,表情阴沉。他猛地从背后扑上来,反剪双臂将你按进湖里,沁凉的水没过口鼻,他拎着你的后颈摇晃两秒,一面拉你起来一面骂:“清醒没有,还跳不跳湖?”
腥凉的湖水呛进口鼻,你咳的昏天地暗,头疼,嗓子也疼,秦彻这个王八蛋还在一旁看笑话!你羞恼地伸手,连胳膊带腿使劲把他往湖里踹。秦彻脚下踩着湿泥,鞋子一滑,泥鳅似的栽进湖中,他挥手喊,“我不会游泳!”
你看着秦彻远离岸边,伸长的手臂渐渐下沉。等湖面平静后,你冷声道:“别装相,你不上来我走了。”
说罢转身离开,走出几步身后依然静谧,你心一慌,大叫一声“秦彻”,转头扎进湖里,憋住气往他沉底的地方潜游。
水底黢黑,你潜了三次依然没有摸到人,立时吓得魂飞魄散,湖水和泪水糊成一团,难以分辨,“秦彻… …你出来,别吓我… …呜呜… …”
风清月明之下,你一人漂浮在湖面,心生惶惶。忽然,斜里伸出一双温热的手,从后面把你攀住,然后游到前面,手指抹去你贴在脸上的发丝,笑着道:“这不是很怕死么?难不成是只怕我死,不怕自己死?”
“呜呜… …”你怒嗔一声,又哭又笑,举起拳头砸得他胸膛闷响,“王八蛋… …你要吓死我… …”
秦彻缩着肩直躲,口中哀哀呼痛,抱怨道:“会游泳跳什么湖。”
“淹死的都是会水的。”
“大律师对我就是满口大道理,你的丈夫诬陷你,你怎么不去收拾他?嗯?”秦彻一边往岸上游,嘴里闲不住地损你,“你不敢啊,心疼他?”
“我没证据。”你语气低落。
“没证据就去找他要证据,软的不行来硬的,绑在椅子上砍掉一根手指,再问他要证据!”秦彻一上岸,先把湿透的衬衫脱下来拧,大片蜜色的肌肉水淋淋展露出来,你眨眨眼,抬头看月亮。
06
“回不去了,今晚将就一下。”秦彻停在一处旅馆门前,抬眉看眼冻得脸色苍白的你,问道:“带钱了吗?”
你摇头,哆嗦道:“掉湖里了。”
“啧,”他从后视镜背后的夹子上摸出车马费三十块,往你眼前一捻,“一间房。”
你搓着手臂,犹豫一下点点头,模样强似被拐卖的良家妇女。秦彻掸了掸纸钞,“等着。”然后率先进去前台。
五分钟后,他出来接你,你甚至不敢看那前台的眼睛,低着头小步快跑。一进门,发现是两张床,愣一愣,“标准间啊… …”
闻言秦彻嗤笑,“想跟哥睡大床房?那得加钱知道么?”
你敛起笑意翻个白眼,“你这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听不出来我在高兴?”
秦彻把他那张床上的被子一掀,坐上去开始脱裤子,“别看我,去洗澡,大晚上冻出一病人来,我可不会照顾你。”
你气呼呼地进去,把门锁上,白花花的热水打开,仰头对着花洒大骂,“******东西!厚脸皮!”
浴室门忽然被砸了下,一道警告的男声传来:“我听得见啊。”
你被这声音吓一大跳,尖声惊叫:“流氓!”
你咬牙切齿,秦彻在门外低笑。
奔波一天,他靠在床头听着浴室的水声,抬手将电视机打开,不一会儿就眯过去。你走出来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男人两条结实的长腿伸出床外,遥控器捏在手里,胳膊环着胸口睡得正熟,人走到身边都没反应。
炽白的灯光撒在他锋利的脸上,从高耸的鼻梁上峰投下阴影,阴影处鼻息滚烫,带着雄性的、温柔的力度若有似无将你裹挟。你抿抿唇,手搭在他胳膊上轻推,“秦彻,洗完澡再睡。”
这男人轻轻“嗯”了一声,鼻音里有点儿茫茫然,但转瞬即逝。他清醒过来,眼底颜色深沉,四目交投时开口,“明天去找他吧,我陪你去。”
你怔愣,心跳有些快,回声:“好。”
… …
第二日。
“进去要多久,十分钟够不够?”楼房门口,因为不让秦彻进去,他恼火地伸手卡住铁栅门,不让你打开。
“我回自己家一趟,你还担心什么?”你见他不为所动,叹口气妥协道:“三十分钟,我不出来你再进去行吗?钥匙给你。”
秦彻拿着钥匙对光看了看,捏进手心里咧唇道:“三十分钟,我等你。”
你进去后秦彻等在门外,插着兜百无聊赖地哼歌,“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 …”偶尔抬起手表看一眼时间,余光瞥见院子里飘过一个白色影子,他便昂首看过去。看一眼,又转过身,心里有些怨念,怎么你家晾出来的床单也是白色的。
他最不耐烦等人。因为一向是人等他,没有他等人的道理,连着两日被人扔在门外,秦彻越想越觉得生气,认为被这女人看低了。才过十分钟,他就捏着钥匙******门锁,“咔哒”拌着心虚。但马上,他就取下手表将分针往前旋转四格,昂首阔步地进门。
谁也纠不出他的错。
小楼精致,进去后有佣人给他递茶水,问他来找谁,要去给他通报。秦彻听乐了,暗自腹诽这是地主余孽的做派,但手上还是规矩地接过茶杯,回了句找你家夫人,她知道我来,等会就下来见我,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打发佣人,秦彻沿着楼梯上二层,还没靠近,听见一间房内有明显的争吵:“… …我告诉你,就是故意的怎么了?想要澄清?门儿都没有!当年你靠着把我爸送进去扬名的时候怎么没想过会遭报复… …离婚?当然得离… …去找你那个穷相好的,隔着窗户我全拍着了,你坐他摩托车后座,手揽着他的腰,不要脸的昌妇… …你出轨,我让你净身出户… …一个子儿也别想拿到… …到法庭上,我把这照片一人发一张… …贴到你单位… …哦,忘记了,现在没有单位肯要你,受贿、出轨… …哈哈… …你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做人… …”
07
秦彻的腿生根在原地,怎么也迈不动了。突然,房门被推开,来人红着眼眶一怔,展开笑颜道:“你怎么上来了?还没到约定时间吧?”
“到了,你看。”秦彻把调过的表伸出来,停顿一下,然后抬手将你逞强扬起的嘴角抹下去,问道:“他嘴欠,我能揍他吗?”
“你知道******要坐牢吗?”
“被抓了才会坐牢,不被抓坐什么牢?跟我走吧,大律师。”秦彻不由分说拉着你下楼。
“去哪?秦彻… …你慢点。”你被他拉着跑出大门。
“带你去发泄一下。”秦彻将摩托开得飞快,经过浅水坑时,车轮将积水高高溅起,细碎的水珠透过阳光折射出一轮虹光。有些洒进眼睛,你下意识闭上,脸伏在他背后,贴着衣衫小声说了句“谢谢。”
目的地是你未曾踏足的拳击馆,秦彻虚揽着你的肩,挡掉其他人的招呼,径直进入空旷的训练室。
他从道具柜里翻出两幅拳套,一新一旧,再加一对崭新的护腕,“手伸出来,给你缠上… …紧不紧?”
“有点儿,感觉血液流通不畅。”
“那你忍着,免得等会折了腕子。”嘴上这样说,但秦彻还是给你松了松护腕,“手指张开。”他一边缠绕,一边发出指令。
“你很会打拳,是教练吗?”见他手法熟练,你好奇问道。
秦彻抬起眼皮看你一眼,“什么话,水平高不高,教你都绰绰有余。”
你撇嘴,小声嘀咕,“又跟我逞威风。”
秦彻摇头哼笑,将两只厚厚的拳套套在你手上,“过来,左手在前右手在后,看着我脸,直出右拳,拳风向前。”
“直拳简单,学起来容易,多来几遍,出拳要快!”看着你拳风越来凌厉,秦彻保持手臂不动,勾起嘴角,“痛快吗?”
你憋着气,脸鼓得通红,使出蛮劲回答他的问题。直到额上汗珠流涌出来,手臂没有力气,秦彻才喊:“停——”
话音刚落,你直接往地上一坐,毫无形象可言。秦彻走开,回来时递来一瓶饮料,“一直坐地上干什么?”
你仰头,表情要哭不哭,“我腿麻… …”
秦彻怔忡,猛地想起他忘记教你怎么在出拳的同时移动,害你硬生生定在原地挥了半小时拳头。冷汗从额角滑落,他半跪下来,手伸向你的左腿,“是这条吗?”
“嘶。”你抓紧他的手臂不许他再按。秦彻无奈,一把将你从地上抱起来,放到角落的椅子上,强行将你腿上抽筋的肌肉揉开,果然不麻了。
“你在这里休息一下,我办点事,很快回来。”
说完秦彻从训练室出去,喊来薛明薛影,走到角落低声吩咐:“有件事,你俩去一趟… …”
秦彻说的清楚,也不是什么难事,套人麻袋而已,这活他们干得熟练,俩人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人绑到位。
“嗯。”秦彻放心地摆摆手。
08
你和秦彻从拳击馆出来,恰至傍晚,西天漂泊的晚霞好似游弋的焰火,你慨叹一声,夕阳无限好。
秦彻侧头看你,问:“要不要去江滩… …看夕阳。”
你回答他行。摩托再次启程,朝着江滩的方向出发。路上的汽车很多,喇叭拥堵在路上,你回头看了一眼甩在身后的车流,想起曾经自己也堵在其中,借着昏黄余晖阅读卷宗… …但现在,那些影像好像已经淹没在车水马龙中。
以后若做不成律师,籍籍无名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经过便利店时,秦彻买来两罐“青岛”,装在塑料袋里,罐身冒着凉白气儿。带到江滩,凉气化开,正正好入口。
他挨着你坐在大石头上,拉开“青岛”的易拉环,“听说你要和你丈夫离婚了… …像你这样的大律师,应该会喜欢学历高的男人吧?”
你扭头颇有兴致地打量他,语气似笑非笑,“当然咯,找男人嘛,不能往低了找,我是研究生,对方起码要读过大学才行啊。”
“哦。”秦彻喝了一口啤酒,默默坐远了些,不再出声。
“也要看人品,人品不行,读书再多有什么用呢。”
他瞬间又扬起眉梢,“那你要擦亮眼睛,学历高人品不好的男人都是伪君子,学历低点人品好就不一样了,肯定会爱你一辈子。”
你将头拧向反面,撅着嘴竭力克制收不住笑意,“也得有点上进心才好,总是在街上混也靠不住呀。”
“你觉得刚才那个拳击馆怎么样,我打算将它盘下来。”秦彻拢住你搭在石头上的左手,凑到你耳边,声音里抑不住的高兴。
“看你喽,我又不懂拳击。”你察觉到手背上方的热烫,背对他默默饮酒,既不抽离也不转身。
直坐到落日西沉,夜幕降临。秦彻才恋恋不舍地送你回家,“明天傍晚,还在江滩见面,我可能有个好消息带给你。”
“什么好消息?”你疑问道。
“进去吧。”秦彻没有说,帮你把铁门打开。
“… …神神秘秘。”他不愿说,你也没辙,嘀咕一声进到院中,隔着栅门冲他挥手,“路上小心点。”
“嗯,你早点休息。”秦彻踩燃摩托离去,好心情一直持续到来到拳击馆地下室门前的一刻,他口中哼着的歌戛然而止,沉着脸踹开木门。
“怎么说?”
薛明薛影凑上来,“老大,这人太蠢了,我俩还没出手呢,他自己逛红灯区逛到我们地盘上,堵了个正着,照片也拍了,您看,脸部很清晰。”
秦彻将那几张照片接过来,闲闲地翻了一遍,最后一张时,看见丛中缩起来的如婴孩脚趾的软物,他轻嗤一声,嫌弃的甩开,接着二话不说,抄起钢制的水管敲在人胳膊上。“咔嚓”一声,骨头裂了。
被蒙着头捆在椅子上的男人嚎叫一声,疼得直抽搐,求爷爷告奶奶地哭丧,“别打我… …别打我… …你们要什么?要不要钱… …我有很多钱… …我给你们钱… …”
秦彻冷笑,懒得跟这软骨头周旋,一把将他的头套扯下来,攥着他的头发迫近,眉目阴鸷地盯着男人,“看清楚我是谁了?”
“你、是你… …”他当然知道,今早就是面前这个男人送自己老婆回来,他立刻反应过来,好像是找到救命稻草一般,不顾淌了满脸的冷汗,跪求道:“哥,大哥,我知道你喜欢我老婆,我… …我马上跟她离婚,之后你想怎么睡她都行… …哥你放过我… …她什么都没了,跟我离婚之后工作没有,钱也没有,她一定会乖乖跟着你… …”
“啧。”秦彻听不下去,薛明会意,上来就是一耳光,将男人一颗牙齿打落,“谁是你哥,哥是你喊的吗?”
“搞掉她的工作… …你很得意?说来听听,怎么弄没的?”男人刚被耳光扇得头晕目眩,现在听到什么便倒什么,生怕再挨一耳光,“她接了一个诉讼。那个女的被人强了之后持刀捅死了男方,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定罪,家里没办法,找到我老婆给她们打官司… ….本、本来可以赢,但关键时候我出来作证,告发我老婆收了原告贿赂,证词存疑… …案子准备重审,结果那个女的抑郁症,在牢里******了… …我老婆极力证明自己没有受贿… …但是没用,钱是我经手转到她账户的,******虽然无法证明她一定知情而给她定罪,但她在这个行业的名声坏了… …原单位已经把她辞退,没有单位要她的… …”
男人哆哆嗦嗦地讲完,以为秦彻需要一个能被困在家里的女人,眼睛透出异样的光彩,丝毫没有注意到秦彻看死人的表情,“那你为什么要诬陷她呢?”
“她刚毕业那年,经手的第一个案件,被告是我父亲… …我父亲只是犯了一点小错,就被她揪住由头判了这么多年… …我、我要报复… …她这样为了扬名不择手段的见女人… …不配做律师… …”
“哦,原来,是这样啊——”秦彻拉长了音调,在男人面前露出一副笑脸,薛明薛影看了眼自以为得救的男人,纷纷转过头不忍直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老大笑得这么吓人啊,简直太可怕了,好像什么要活剥人皮的阎王。
果然,不多久,耳朵里便传来男人濒死一般的惨叫,薛明薛影互相抱紧了,瑟瑟发抖。
惨叫一直持续了半小时,直到秦彻叫他俩,“他还能说话,去,拿药箱来,包扎一下,在上法庭之前,别让他找到机会寻死。”
“还有,”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仿佛深渊恶鬼,“你也不用想着上了法庭说你是被胁迫的,想想你还在牢里的父亲,听你说,他还有两年就出狱了… …你也不想他还没出来,就变得跟你现在一模一样吧?你知道我们这些人,牢狱里兄弟多,只要我许诺照顾好他们外边的家人,******犯可不在乎要不要多杀一个,呵呵… …”他沾满鲜血的手掌搭在男人肩上拍了拍,“好好考虑一下。”
09
再次见面,秦彻手插在口袋里,心情很好地哼歌,似乎没察觉到你自身后来。你静静靠过去,聆听他在唱什么,几秒后,笑意凝在嘴边,脚步悄悄退走。
这时候秦彻突然转身,扣住你的手臂,“在我背后来来******做什么?”
你干笑一声,岔开话题,“你说的好消息是什么?”
“你就只关心这个?”秦彻不满。
“你想我关心什么?”你今天穿淡蓝色裙子,显得很活力,秦彻笑了声,拉着你沿着沙地踱步,夕阳余晖笼着身侧,将并排的影子拉得细长又紧密。
“你的丈夫说,愿意为你澄清,你去告他吧。”
你不可置信,金色的余晖在你眼中投下一道弧光,“你是说真的?怎么办到的?”
“嗯,”秦彻摸了摸下巴,作势苦恼,“是啊,怎么办到的… …我吓唬他说,要是不出面澄清,就折断他一根手指… …然后他就同意了,你说,你的丈夫是不是软脚虾?喔,你们要离婚了,他不是你的丈夫,日后你的丈夫,另有其人。”
“噗。”你当着他的面笑出来,“你逗我玩儿呢,哪有人随随便便被威胁一下就同意了… …算了算了,是个好笑的笑话。”
“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秦彻低下头,“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你识人不清,承认不承认?”
你眨眨眼,嘴巴张成不思议的形状,“你、你真的说真的… …”
秦彻抬手擦拭你脸上的泪花,“我真的说真的。”
你猛地埋进他怀里痛哭起来,“呜呜… …你没骗我… …”不一会,你推开他,掌心抹去泪痕,撒腿往公路上跑,秦彻在背后追你,“干什么去,不陪我散步了?”
“时间来不及,我明天就要向************,得立刻回去准备材料,谢谢你,秦彻… …”你倒退着冲他大喊,而后在他专注目光中转身,迎着风跑。
… …
一个月后。
法庭外,秦彻在门口等你。
“赢了官司,怎么不见你笑。”
你走到他身边,垂着头说,“这场官司,不仅是为我,还为给被告人家属一个交代。坐在旁听席的刘老太太你见着了吗?她只有一个女儿… …女儿生前经历痛苦死去,她比谁都难受… …如今就算还她女儿清白,人也不能再回来了。”
“那他呢… …?”
“伪证加诬告,数罪并罚,判了六年… …”
秦彻打量你,想要分辨出你的低落究竟为谁而生,但却被你搪塞回去,“走么?”
“去哪?”
“回家。”
“你还要回那个家?”秦彻按住你,加重音量,“是他做局让你净身出户。”
“总要回去收拾东西吧… …”你抽回手,“身家都在里面呢。”
秦彻不说话了,沉默地送你回去,在铁栅门前,他骑在摩托上问你:“是不是后悔告他了?他坐牢,你心疼?”
你甩起提包用力砸向他肩膀,“你再惹我。”
“那怎么不高兴?”秦彻拧眉将提包夺到手中,大有你不告诉他,他就不放手的意思。
你深呼吸一口,叹出长息,“舆论中死掉的,不止一个女人… …就算澄清了,也不会再有人用我… …这些天,我的求职信都被拒绝了。女人身上粘上污点,即使洗干净,也仍然残留顽渍… …他们打造的不败神话失败了,再谈论我,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甚至人际关系混乱的律师,谁也不想以后的诉讼,继续在我身上吃同样的苦头… …”
说完,你用力抢回那个塞着《刑法》的提包,转身进入院中。
秦彻在身后沉默地看着,直到你半只脚踏进大门,才拔高声量,“你收拾好了,要是没地方去,就去拳击馆找我。”
没有得到回应,他按了两声喇叭,你拧眉转身,“知道了,你走吧。”
秦彻仍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注视着你消失在楼房中,却对此无能为力。直到你走到阳台,拼尽全力对他大喊:“秦彻,走吧——”,他才踩燃发动机,突突着沿着道路离开。
视野一下空旷起来,隔江对岸是市中心的摩天大楼,瓦蓝的玻璃幕墙高高竖起,你站在低处往上看,像一株菖蒲,看那曾经站上的最顶层,胸口发着堵,前所未有的疲惫袭来。老师说,你不适合社会,那是能吃掉女人的地方,她想让你钻研学问,安安稳稳做个受人敬仰的法学学者。
你没听从老师的建议,转头选择实务,做一只雏鸟,业界初试啼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摇摇晃晃飞的最高,摔的最惨。
“啊!”眼前黑影坠落,重物落地如平地惊雷,你往后一撤下意识惊呼,接而一楼的女仆看清地上红红白白的血迹,崩溃地冲出院门大喊:“跳楼啦——!”
秦彻漫无目的在马路上骑行,忽然听见身后凄厉地叫喊。他目眦欲裂地调转车头,浑然不顾橡胶车轮在沥青路摩擦出的火星。
院中的鹅卵石上铺满泥状的惨案,你跌坐在地,远处传来车祸急刹般的尖啸,你缓慢地眨眨眼,似有所感地喃喃,“秦彻、是秦彻… …”,巨大的恐慌攫住地震中的瞳孔,跳楼的丈夫也不能叫你分心。
通往马路的楼梯和窄门发出噩梦般的颤栗,你踩在扭曲的阶梯上,跑得跌跌撞撞,跑得肺管燃烧,直到冲破院门,与外面的来人撞个满怀,四目相望,两道同样着急的声音一齐落下:
“你没事!”
你攀着他的后背,他紧搂着你,两颗膨胀的心伸出触角,拼命拍打贴合的胸膛。
“我当你又要寻短见。”秦彻囫囵摸着你完好地躯干,弯下膝盖,双臂发颤地抱着你下坐。
“不是我,是我丈夫,他跳楼了。”你感受到秦彻浑身的冷汗,一下一下抚着结实的后背,“我不会寻短见,我怎么会寻短见。人在哪里没有战争,他们想压倒我,杀死我… …如果轻易地死去,他们就又胜利一步… …我怎么会向他们屈服… …”
你指着远处的大楼,“我站上去过,我知道上面有什么… …站在上面看世界,世界才不会像一口四处碰壁的井… …我要去到那儿… …”
“随便你去哪,不是下地狱就行… …”秦彻的力道松下去,声音还有些发虚:“我这辈子枪顶后脑勺都没服过气,现在被女人吓到腿软… …你是真的没良心… …”
你捧着他的后脑,破涕为笑,轻喃一声,“秦彻… …”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目光顺着你的靠近落到面前粉薄的唇上,半晌无动作。你揽在后脑的手动了动,勾下他的脖子,用力地亲吻。
分开时,秦彻喘着气说:“是你先亲的我。”他的眼中烈火灼灼。
你在近距离里观看燃烧,并毫不怀疑,他一定会用这烈火将你焚毁。你没有别的答复,仅用湿漉漉的嘴唇表示爱的意愿。
“咳恩,”接到电话赶来的警察咳嗽一声,问,“谁报的警… …喝!秦彻?又是你!”
“不,警官,我可以作证,不是他。”你站起身,向民警说明情况。民警皱皱眉,“那你们先跟我回去做笔录,这里交给其他人处理。”
你和秦彻对视一秒,想到初遇时他被强制拷走的场景,于是噗地笑出一声,牵起他的手道:“这次我陪你喽。”
“结束去吃碗面?”他带着你的手一起******兜里,语气轻松得像是去郊游。
“行啊,给你加牛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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