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静剂[哨向]

苏新皓最近起来总发现身上有红色的痕迹，有些很快就消退了，有些留下了零星的淤痕，但他没怎么在意，套上衣服就去练舞了。

比起这个，朱志鑫最近好像不太对劲。常常心不在焉，脸色也不太好，气压持续走低。

发现这个情况以后，苏新皓开始频繁地注意他，他有点想去问一下他怎么了，但是他没有去，朱志鑫最近和他走得很远，好像不想跟他当好朋友了。他为此苦恼过一段时间，想尽办法想要重新走近朱志鑫，但是朱志鑫总是显出一种冷冷的抗拒，好像他一走近他，他的快乐全都在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苏新皓有点难过，他想，是不是他的靠近让朱志鑫觉得不高兴了。那好吧，苏新皓只好放弃了这些举动，他一点也不想让朱志鑫困扰。他就这样接受了和朱志鑫的分离，与此同时那些时刻环绕着他的苦恼也离开了，只是毕竟他们还在一起练习，可能还要一起出道，朱志鑫的存在就像豌豆公主枕下的那粒豆子，让他没法不注意到他，因此很快就注意到朱志鑫全天候的心不在焉，别人和他说笑时他的灵魂才像突然被拽回练习室，敷衍地回以一笑。除了心思游离，苏新皓觉得朱志鑫也许身体还不太舒服，朱志鑫没表现出来，但他就是隐约有这么个感觉。

但是。苏新皓抬手胡乱捋了捋头发，那个时隐时现的念头最终还是清晰地浮现了出来。朱志鑫现在应该不想我再靠近他了吧。随着这个念头，苏新皓的脸色也变得不是很好看，最终他甩了甩头发，还是决定接着练舞。

他没有注意到，他蹂躏自己头发的动作让袖子滑落了下去，虽然他马上就垂下手准备开始练舞了，但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不知怎么就让神游天外的朱志鑫注意到了他小臂上星星点点的红痕，脸色几乎是立刻就沉了下去。

朱志鑫觉得自己像一只气球，打满了焦躁、不安，或许还有一点恐惧，气球皮无限撑大岌岌可危。直到隔了一整个练习室准确无误地捕捉到苏新皓手臂深处零落的红痕和淤痕，他听到了脑子里那只气球爆炸的声音。

朱志鑫不怎么记得这天下午琐碎的事情，公司又拉着他们拍无聊的物料，人很多，他被吵得想拼命捂住耳朵，但是他的注意力又全在苏新皓身上。他脑子里不断闪过那些淤痕，不像撞伤，不像蹭伤，不像任何这群青春期的半大蛮牛能制造出来的痕迹，那是怎么弄出来的？谁给他弄出来的？朱志鑫控制不住地反复想着这些念头，胸腔里膨胀着一团说不清的东西，令他越来越烦躁，原本那条小腿上的伤疤可以成为镇静剂的，可惜苏新皓没有穿短裤。

他记不清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无非是远离他，忽视他，站到他的对立面，总之是在给苏新皓难堪。他看见有人在交换眼神，他们也许认为他们两个又吵了架，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朱志鑫清楚，也知道苏新皓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反应是一把把长而尖的刀，洞穿了苏新皓。

他实施这一切的时候冷血又激烈，他想，像个野兽。他看到苏新皓脸上浮现出凝固而僵硬的神色，眼睛里闪烁着伤心和困惑，该死的困惑。苏新皓身上冒出一点汗，也许是因为活动了很久的身体，也许是被窘迫而慌乱的情绪逼出来的。但是没什么味道，不如说这整个练习室充满了一群野蛮猴子的汗味，让人难以忍受。苏新皓的呼吸因为情绪的波动并不稳定，呼吸声杂乱，他吐出的气也消失在练习室冗杂的空气里。一个谁撞到了朱志鑫身上，他觉得很痛，缓了一会，录制也差不多结束了。

他们三三两两地吃过了晚饭，回了宿舍。朱志鑫懒得应付别人的玩闹，找借口出去了。公司里没几个人，灯几乎也关了，走在一片昏暗里，尽管大楼里仍然有各种 窸窸窣窣的声音，但 朱志鑫还是感到一点解脱，不过没多久，他眼前又晃过苏新皓的那片淤痕，他下午的确感到一种失控般的******，但胸腔里那点郁结没有一点消散的意思。

不过，朱志鑫停下脚步，他听到练习室有人在练舞，显然那是苏新皓。他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会才重新提起脚步往前走，直走，转弯，他看到门里的身影，推门，合页吱嘎着转动起来。

苏新皓没听到门口的动静，但练了几下，也许是感觉到有人盯着他，于是向门口看来，冷不丁撞上了朱志鑫的目光。苏新皓的头向后仰了仰，很快又恢复成正常的站姿，两个人谁都没说话，沉默地互望着。

苏新皓其实不太明白他们俩站在这里对视是在干嘛，音箱里的歌走到尽头，又从头开始播放。他有点想打破现在这个奇怪的状况，可能朱志鑫看到他心情更坏，只是为了维持表面上的礼貌才没做反应。出乎意料的，这时候朱志鑫反倒开口了，问他怎么又在练舞。

苏新皓显然没想到朱志鑫会先开口，看上去脸色甚至还比较缓和，他下意识露出一点笑意，连忙回答朱志鑫。哦，就是，在宿舍待着有点无聊，不如练练舞。

那你接着练吧。说着朱志鑫走到苏新皓后面一点。

你要一起练吗？苏新皓笑容又变大了一点，向他邀请道。

不用了。但是朱志鑫拒绝了。

苏新皓也没有很失落，继续练自己的舞，还编了一些即兴的动作进去。

朱志鑫靠着墙坐下，看着苏新皓练舞。他还是能听到到处细碎又庞大的声音，但这些又被苏新皓的声音盖住，脚步落地的声音，呼吸的声音，手臂划过空气的声音，衣服摩擦的声音。

苏新皓的衣摆掀了一点上去，阴影之下有什么一晃而过。朱志鑫原本缓和的表情一瞬间变了，他两步上前抓住了苏新皓，掀开他卫衣下摆的同时顺势把他按在了地上。

苏新皓突然被按住，原本有点不知所措，开口问朱志鑫突然干什么，结果感觉到他的手用力按住了自己的肋骨和腹部，脸色很差地问这是什么。

苏新皓一低头，看见自己的上身布满了星星点点的淤痕，仔细看有点像是鳞片的形状。但是人怎么可能有鳞片，苏新皓也有点吃惊，结结巴巴地解释说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手臂上老有淤痕，可能是撞到哪里了，但是怎么身上也有这么多。他话头还没说完，就被朱志鑫单手捂住了嘴。看苏新皓说话那个样就知道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朱志鑫感觉脑海里那只气球又爆了一次，他另一只手狠狠按着苏新皓身上那些痕迹又松开，苏新皓的身上留下了他的指印，他继续按下去，又觉得不够，胸腔里的郁结之气也像要爆炸，冲动之下俯下身一口咬在了苏新皓柔软的腹部。苏新皓这时猛然弹了一下，呜呜叫了两声，朱志鑫松了口，没出血，但留下了深深的牙印。他又想起了什么，半撑起身把苏新皓小腿的裤子扯上去，急于看到那条长疤。他还留有一些理智，认为看到这条疤也许能让自己从现在的状态里冷静下来。但是人的情绪像是无法被揣测的盒子，看到那条属于他的长疤之后，他的怒气却越演越烈，现在苏新皓的身上却布满了不知道什么留下的痕迹。要把这些痕迹全部修正成我的，朱志鑫想。

他尝试用指印覆盖，但是这样太慢了，而从掀开裤腿开始，苏新皓就不再继续他本来也就很微弱的挣动，于是朱志鑫开始使用双手，他感受到掌下苏新皓的身体。还是太慢，朱志鑫干脆低下头开始使用牙齿，顺着痕迹一路噬咬，凑近了苏新皓的脖颈。朱志鑫支起身体，垂头看着苏新皓的眼睛。为了方便练舞，练习室的灯光开得很大，朱志鑫几乎觉得刺眼，他定定地看进苏新皓的眼睛，其实他也看不懂苏新皓的眼睛，不知道那里面闪烁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但是现在来看，至少苏新皓还没表现出反抗，他反抗起来很激烈的，朱志鑫知道。

朱志鑫抓住苏新皓的手腕慢慢按到他的头顶，另一只手按住他的脖子，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的眼睛俯下身。从刚才开始苏新皓就没弄懂事情的走向怎么变成了现在这种状况，但是这是朱志鑫啊。他也一错不错地看回朱志鑫的眼睛，头顶的光慢慢被朱志鑫挡住，两片唇接触的瞬间他原本就混沌的头脑感到强烈的眩晕，苏新皓晕晕乎乎的，他想，这是朱志鑫的嘴巴。

而朱志鑫在这一瞬间感到强烈的战栗，苏新皓的一切涌入他的感官，苏新皓嘴唇的触感，苏新皓的呼吸，苏新皓体表的温暖。他的情绪在震颤，同时接收到了强烈的感官冲击，这让他的大脑仿佛强制关闭了一瞬间。当朱志鑫从混沌的感官中挣扎出来时，他看到一条黑蛇缠住了苏新皓的上身，蜿蜒游动到了脖颈处，尾端则圈住了苏新皓的手臂。原来这就是淤痕的来源，怒气抵掉了对危险的本能回避，朱志鑫上手准备扯掉这条不识相的畜生。

显然苏新皓也看到了这条森然的黑蛇，恐慌浮上了他的脸，脸上不知因缺氧或是 什么原因泛起的红晕一下褪去。黑蛇就在朱志鑫扯上去的一瞬间消散了。

朱志鑫，你看到了吗？那是什么东西？苏新皓惊魂未定指着自己的身上问。

朱志鑫像是也没有缓过来，愣愣地摇头，顺便拽住苏新皓的卫衣下摆拉下来，盖住了他的肚子。

他隐隐觉得这可能和自己最近的症状有关系，但此时苏新皓已经一个打挺站起来，眼看就要冲出去叫人了。朱志鑫连忙抱住他还没起飞的腿把他拉回来让他坐下，断断续续地交代了最近自己突然能看到很远很细微的东西，又能听见哪怕是极其微小的声音，总之就是五感无限增强，无时无刻接受这些信息让他的大脑和身体感觉都要爆炸，刚刚那条黑蛇可能也跟他有关系。

苏新皓呆呆地张大了眼睛和嘴，手上还担忧地摸摸朱志鑫的耳朵，动作和声音都放得很轻，问他一直很难受吗？看过医生了吗？

朱志鑫点头说嗯真的很难受。又说已经预约挂号了，过两天就去。

其实刚刚关机重开之后他就发现五感恢复到正常状态了，不用再接收那些折磨得人发疯的信息他甚至久违地想懒散地倒在苏新皓身上，但他还是垂着眼看着苏新皓说痛。其实他压根也不知道医院该怎么预约挂号。

那我陪你去吗？苏新皓又专注地看着朱志鑫的眼睛了。好。朱志鑫点头。

苏新皓隔着衣服挠挠肚子，朱志鑫想可能是被他咬的地方痛了，听见苏新皓说，我身上这些痕迹不会是那条蛇搞的吧。

朱志鑫尴尬地没说话，其实已经觉得不会是这条明显跟自己有关系的蛇半夜悄悄缠到苏新皓身上去的吧，自己刚刚还因为这个发了大疯。这时被遗忘的那场混乱又回到了脑子里，练习室微妙地安静下来。朱志鑫几乎有点焦虑地想接下来该怎么收场，苏新皓会是什么反应，他们俩的关系要彻底完蛋了吗。

这时苏新皓又噌地想起来什么，眼睛变得亮亮的，像小狗，问他是因为这个身体很糟糕不想碰到任何人才疏远自己的吗？朱志鑫咬牙沉默，又变成苏新皓看不懂的神色，最后慢慢地说不是。

苏新皓的表情一下子很受伤，又失落，但很快又想起现在他们的关系，抬起眼睛看着朱志鑫，期期艾艾的问。那我们现在还是最好的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