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新皓嘴里叼着拖鞋跪在朱志鑫房间门口的时候觉得自己可怜到极致了,拖鞋的边缘不像牙医探进来的压舌板那么平窄,咬的他牙齿和下巴都发酸,仍是颤颤巍巍地不肯松口。他想象着朱志鑫回来之后的反应,眼睛里慢慢渗出一些泪水来,并不苦涩,反而包含着隐秘的欢愉。
不是朱志鑫要求他这么做的,朱志鑫只是悄悄暗示,但他接收到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朱志鑫的一举一动通通倒映在他的视网膜,连绵刻画出一部生生世世爱人的影像。朱志鑫并非那种典型的爱宠人士,最近却为了一只格外懂事通人情的边牧在抖音上流连忘返。苏新皓注意到他看视频的时候含笑的眼睛,那些曾经属于他的柔软包容眷恋在朱志鑫的眼眶里晃啊晃的,几十秒的视频被朱志鑫翻来覆去看了三遍。苏新皓看着张极凑到朱志鑫身前,一把扯掉朱志鑫那只和他同款的耳机,大呼小叫地质问着我给你发的啵啵你怎么不看,在这里偷偷喜欢别人家的狗。朱志鑫惯常柔顺地摇着头使用他那套弱小的反驳逻辑,他说没有偷偷喜欢啊,小狗真的很可爱,它会为主人关灯,掖被子,还会在主人进屋的时候为他叼拖鞋。
张极反思了一下发觉啵啵受限于腿短,上不了床也够不到灯开关,于是气哼哼地宣布着这些都不算什么,下次他回家就训练啵啵叼拖鞋。朱志鑫纵容地附和,是啊是啊,会叼拖鞋的小狗最贴心最可爱了。苏新皓在旁边,朱志鑫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流进他的耳朵,朱志鑫漂亮晶莹的眼睛望着张极,望着屏幕里那只土黄色长耳朵的狗,他说,会叼拖鞋的小狗最贴心最可爱了。
门口传来响动的时候苏新皓有一瞬间的慌乱,他在朱志鑫面前的自尊早破碎到无法拾起,但万一其他人一同回来,或是万一粉丝在门口蹲守刚好拍到,那他除了去死也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好在开关门的声音干脆连贯,朱志鑫泥鳅似的从门缝钻进来,连门框的风铃都不曾惊动。苏新皓松了一口气,羞耻又从指尖开始蔓延,他梗着脖子不知该不该抬头,朱志鑫在看到他的身影之后脚步停了一下,但很快又接着走过来。春夏之交,太阳要七点半才完全落山,昏黄的光把苏新皓整个儿笼在里面细细地镀了个边,于是他乞求的姿态竟平添了几分殉道式的圣洁,淡化粉饰了原本十足的可怜。
朱志鑫是个心思很细的人,他没有问苏新皓这是在干什么,大概是他停顿那一秒便已经想通了。朱志鑫是个心思很重的人,他知道苏新皓为了与他求和已经不顾一切,但他仍旧放不下过去令他们疏远的那些龃龉。而说到底,朱志鑫是个心狠的人。
朱志鑫在苏新皓面前蹲下来,但仍比他高一截。铺天盖地的耻辱感压迫着苏新皓,他的脊背佝偻成岌岌可危的弧度,仿佛将要把自己拦腰折断。朱志鑫想伸手,但停了一下,又十分,十分贴心地把脸凑近了,把自己放低到完全和苏新皓平视的角度。
“苏新皓,做人不好吗,偏要做狗?”
他这话不软不硬地刺了苏新皓一下,他下意识要开口反驳,啪嗒,拖鞋掉落下来,朱志鑫眼疾手快地接住了。苏新皓怒了,他精心准备的表演就这样被朱志鑫破了,他掉了自己的信物,没做成那只可爱贴心的乖狗——他一只手揉着下巴,另一只手不甘心地去够朱志鑫的衣角。朱志鑫起身很快,T恤上的带子抽了他一下,在手心留下刺目的红印。苏新皓低头看,像严厉的教师用戒尺打出来的,那红不安分地流窜着,从他的手传到他的耳尖。
朱志鑫站起身之后再望向他,难免带出高高在上的架势。苏新皓看着朱志鑫上挑的眼尾,线条明晰的眉骨鼻梁和下颏,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使得苏新皓惶惶四顾,像******闭目祷告时突聆圣音。
“做得很好啊,坚持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不要有太大压力,继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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