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下午第二节是化学自习课。
其实原本也不是自习课,更准确来说是体育课,但自高二起,一中的学生就不知道什么是体育课了。
蔡徐坤在自习课上总是要睡觉的。他与化学是在没有什么缘分,向来谁也不认识谁,撑着脑袋不出十分钟定眼皮沉重,比安眠曲有效。
王子异坐在他旁边,腰杆笔直,在解一道题。不是化学题,是早上那道数学题他想出第三种解法。他眉头紧锁像正在经历一场博弈,誓死跟超纲的数学题大战一场的架势。C市临近冬季甚少看见阳光,这天下午的阳光却意外的不错,一朵云过去,又有大把金色暖洋洋落进来,追上他的笔尖。
王子异侧头认真看了看他同桌的睡颜,一颗浅痣落在颊上,双眼轻阖不知在梦什么,咂咂嘴大约是什么好吃的东西。他睡得很没预兆,另一只手还握着笔,笔下那道化学基础题给他划得面部全非,主人毫不知晓,将脑袋转了个方向,继续睡。
王子异一直觉得蔡徐坤在睡着的时候才比较可爱。
只是阳光这么刺眼,他也能睡得这么安生,不枉为一种重要生存技能。
王子异花了二十分钟终于把那题做完,正要传给前桌的陈立农炫耀一下战绩,就眼尖看见化学老魔头腋下揣着一个本子踱进教室。
“坤坤,坤坤,”几乎是立刻地,王子异小声叫他,见没起色还伸出手来拍拍他的背,“坤坤,老师来了。”
蔡徐坤懒洋洋地睁眼,像一只刚被孵出的雏鸟,头发蓬松,眼里有一瞬间的疑惑——这是哪儿呀——他慢慢抬起头来。最后一排倒没有那么容易被发现,只是王子异的手掌还落在他的背上,校服下过瘦的身子往一旁躲了躲,蔡徐坤别了脸过去,也没说话。
老魔头开始讲上课前布置的那套试题。
“蔡徐坤——”他叫。
这也不是件小概率事情,蔡徐坤的成绩实在引人瞩目,再加上他此刻一脸朦胧,容易被选成幸运的小同学,“你来说说第四题。”
第四题正巧就是那道他在见周公时无意毁掉的题,王子异飞速瞄了眼题干,不动声色地在纸条上写下答案。
“——选D”他照着王子异给的答案念了出来就兀自坐了下去。
蔡徐坤一张厌世脸,加上刚睡醒有些蕴气,这么一看好像谁都欠他五百万。化学老魔头一把年纪,也不想计较太多让自己心情不好,随他坐了去:“你倒是有个好同桌。”
莫名的嗤笑从各个角落传来。
课后程铭径直向后排走来,王子异本来要出去走廊接杯水,见他这动静不像是会做什么好事,又留了下来,******订在椅子上。
程铭这名字起得不赖,人却不是什么好人,小小年纪长了200斤肉,仗着家里条件好天天无事生非。带头恶心蔡徐坤是他的基本休闲活动之一。
“哎,蔡徐坤,你小子行啊。”他一脸横肉要凑到蔡徐坤脸上,唾沫星子都溅得出来,“还知道选D呢,你还认识这字母呢?”
蔡徐坤收拾好习题,全然不顾他说什么,仿佛他在跟空气说话。
他越没有表情,程铭就越来劲:“跟你说话你没听到?你妈这点礼仪也没教你?”
蔡徐坤在听到“你妈”这两个字的时候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更激起程铭的战斗欲:“哦,我给忘了,你没妈——哎?你是没爹还是没妈来着?”
他说的话很没底线,让人作呕,但诺大一个三班,五十来个人,没人开口阻止他。
蔡徐坤是不反抗的,他从来默默接受这些尖刀,甚至迎面承受,也不说痛。王子异正要出言结束这恶心的对白。
“是啊,”蔡徐坤破天荒抬头看他,眼睛黑得如同夜里一潭死水,“不像你,有妈也没教你。”
“你——”大概没想到蔡徐坤也有回嘴的一天,前半小时还大晴的天气突然下起了雨,程铭和着雨水声音举起手来,要落在蔡徐坤身上。
“行了,”王子异再也看不下去,捉住他的手,“都是同学,小吵小闹就算了,别伤了和气。”
王子异向来与人为善,在班上,年级里人缘都不错。这个面子,程铭还是会卖的。
蔡徐坤瞥了王子异一眼,眼里有许多看不清晰的东西,转身走了。程铭收了手去找小罗几个,王子异又落了座。五十多双眼睛静静地观赏完这场闹剧,又恢复了生机,他们都没意识到自己成为了沉默,与沉默的帮凶。
02.
那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两天,程铭却一直没来上课。
第三天的下午雨停了,空气里一股绿叶与雨水混合的味道,冷风清凉,王子异没穿够衣服,风刮来一阵他就缩在校服外套里打颤。
“子异你知道吗——”陈立农小声凑过来,“程铭受伤了。”
“怎么回事?”
“就是啊,前两天下午有人把他推下学校后面绿化带的坡了,骨折了,”陈立农表情严肃,“他家里来人,现在在校长那里闹呢,我刚去办公室听到文老师说的。”
学校绿化带还没有竣工,后头有一大片空地正在修整,上头有个很陡的坡,被人从那上面推下去可不是开玩笑的。
王子异立即就想到了蔡徐坤。他眼睛的余光瞟他,后者分明也听到了陈立农分享的新鲜八卦,却还是那副厌世的,事不关己的模样,白着一张小脸落着痣,好像他天生下来就对任何事情没有感觉。
徐坤性格孤僻,不爱跟人说话,受人侮辱也不过当对方空气……
王子异恍然大悟——没人容忍他人伤及自己的母亲。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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