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次方】菩萨不渡

有本书——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没有出版社，也没有作者名字，很可能是什么非法出版物——里面这样写过：
人应该多做善事——这写的很对。
不应作恶——这写的也没错。
不然大龙就骑着小摩托下去打你啦！——这什么玩意？

时光飞逝，社会发展，科技进步，人类所追求的生活自然也是日新月异。然而无论时光如何变迁，沧海桑田如何变化，人们总是固执地相信一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比如，飞沙走石间带着轰鸣的钢铁怪兽奔袭而来的小混混飙车党深信菩萨渡人渡己，深夜炸街的必备BGM是摇滚版的大悲咒。打东三环一上街，那震撼人心的“跋驮耶，娑婆诃”就由远及近地响个不停。
这帮人着实让人讨厌。大排量的摩托突突地在路上飚一圈，方圆五公里家家户户的屋里头都是这“跋驮耶，娑婆诃”的动静。且说这佛经本应是清心寡欲定心凝神的，可谁也架不住这几句“跋驮耶，娑婆诃”里面非加两嗓子yoyo，间或还带一两声“everybody put your hands up!”城里的老炮骂这帮混混：“就他妈浪吧，早晚有一天你们给菩萨唱烦了下来削你们丫的！”
要么怎么说这老炮就不能惹呢。过没有三天，也就国庆假期那么个功夫，四九城里最大一伙飙车族的头儿就让人给打了。警察愣是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儿，就看那鼻青脸肿的富二代对着天上双手合十作揖，嘴里头念叨着菩萨显灵菩萨显灵菩萨我错了菩萨我下次不敢了。
警察看着看着就乐了。
甭管怎么回事吧，还挺省心的。

人是郑云龙打的，阿云嘎眼看着他打的，但是阿云嘎不能和别人说人是郑云龙打的，不然要扣郑云龙功德的。
郑云龙还真是个菩萨，那混混说得没错。
时光荏苒，菩萨这个职位现在也是日新月异，大事小情都有个专门管着的值班菩萨。根据班表，三天一轮换，七天一休息，单位配备出行工具——通常是小摩托，职位高一点的可能是红旗小汽车——工资日结。
郑云龙这个月轮换到电音菩萨的行当，主要就是管这帮大声放音乐扰民的。阿云嘎这个月轮空，成为替补菩萨，主要是哪里有事忙不过来了就叫他去顶上。
这工作挺闲，郑云龙没事儿就骑着他们单位给发的小摩托，带着阿云嘎突突突地这一趟那一趟的。“主要是去聆听音乐，”本月的电音菩萨振振有词：“学习一下，可以吧？”
“可以可以可以。”本月的咸鱼积极地点头。郑云龙说什么他都点头，间或夸奖一两句，我的大龙太厉害啦怎么什么都懂呀！
但是电音菩萨也不是什么都愿意聆听的，比如这个什么哟哟跋驮耶，耶耶娑婆诃的就弄得他心烦意乱，十分想破戒揍人，来一套降龙罗汉独家代言的罗汉拳超度一下不知好歹的傻帽。他和阿云嘎取得这些个菩萨的职称之前都是罗汉，他是降龙罗汉，原因是他叫郑云龙。阿云嘎是伏虎罗汉，原因是阿云嘎真的能伏虎。后来评上职称，入职成为菩萨普度世人了，郑云龙还老爱念叨：“你们知道阿云嘎吗？伏虎罗汉，一千三百多斤吊睛白额猛虎，一拳下去就死了。太厉害了，我就不懂他为什么还要从罗汉往上考职称。”

说回电音菩萨这个事儿来。
郑云龙那天值班，按照惯例要骑着小摩托去片区巡视的。他今天的指标是惩恶——就找个什么在音乐节偷东西的小混混，在他脚底下放个西瓜皮让他滑到，然后被人捉住的时候被人骂：“遭报应了吧！”——就可以了。
他推着他的小摩托，招呼阿云嘎上车。阿云嘎可不爱去，今天他轮休，天儿又冷，又在下雨，他可是一分钟都不想离开他温暖的小被窝。可是郑云龙用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阿云嘎，没说话，但是眼睛里什么都写了。那双眼里写着：嘎子你看天这么冷，就我一个人出去，我多可怜啊。别的小朋友都有人陪，只有我是一个人的，你看我的小摩托都打不着火了。嘎子。嘎子。嘎子。
阿云嘎被他看得受不了，嘟嘟囔囔地从被窝里伸出一个头。
“******，这么冷？”说着就又往回缩了缩，结果被郑云龙眼疾手快一把揪住。
“不冷不冷不冷，你多穿点不就不冷了吗？”
阿云嘎垂死挣扎地扑腾扑腾：“穿多少能不冷啊！我把被穿身上吧！”
郑云龙认真地说：“行，你给我也拿一条吧。”

于是二位菩萨骑着小摩托，突突突地前往管辖片区执勤。阿云嘎裹着红色的棉被，整个人躲进郑云龙宽广的后背里。郑云龙也裹着被子，比阿云嘎稍微暗一点的红色，像还没评上职称的时候穿袈裟那样穿着，带着墨镜骑着小摩托嘴里念念有词。
“太冷了今天，我给他整死今天谁要是找事儿。”
“又下雨了，又下雨了，烦不烦天天下雨。”
“嘎子你冷不冷，你把手放我衣服里你要是冷。”
那话说得叫一个颠三倒四，阿云嘎点头如捣蒜，在他后背上大喊：“大龙！我看见一个骑摩托放嗨曲儿的！这么冷的天，你也别找了！就干他吧！”
郑云龙突突突地调转了小摩托的方向，对着那个满嘴“哟哟跋驮耶，耶耶娑婆诃”的傻帽就俯冲了下去。
电音菩萨踏电动车而来，嘴里念念有词我佛慈悲，我来渡你，我佛有没有教过你邻里有爱请勿扰民啊？
飙车唱大悲咒的小混混抬头看着这位身披带棉花的亮面红色袈裟，脚踩一辆突突直响的小摩托，身后还带着另一位棉袈裟******的菩萨，双膝一软，扑通跪下。
“救命啊！菩萨上路抓酒驾了！”
阿云嘎特疑惑地哎了一声，鼻子从帽檐下伸出来一点，在空气里抽动两下问：“没闻到酒味啊？你喝了吗？”
底下那小混混是真的虔诚，就这么一会儿脑袋快磕肿了。听闻阿云嘎问他立刻就抬头，指天画地地发誓：“没喝！没喝！一口都没喝！”
“不信您闻闻呐！不信您闻闻呐！”
阿云嘎就在郑云龙的后座上戳戳他说：“大龙，他说他没喝。”
郑云龙被凄风苦雨吹得眼睛都不睁开，没好气儿地回他：“他说没喝就没喝，他吹气儿你闻见了？交警吗你是？”
阿云嘎立刻老老实实地回答：“不是。”
电音菩萨在风雨中打个哆嗦，尽力威严地对地面上的小混混降下箴言：“自己去交警大队吹个酒精测试，把非法改装都拆了。这玩意以后上路不能放歌。”他想一想：“再让我看见以后，就没这么容易了知道吗？”
小混混磕头如捣蒜，认错态度良好，回头马上就能上岸。可这事儿坏就坏在，他上岸的路上多了一位不讲理的大哥。这大哥也是倒霉：喝酒了——最少半斤，一打嗝儿满大街都是二锅头的味儿。还没带头盔——头发梳得能反光，晃得人睁不开眼。最过分的是一打眼看见正辛苦执法的郑云龙上来就是一套素质三连。
这直接就把本月电音菩萨激怒了。本来他不需要管这事儿，大哥只是酒驾，又没大声放音乐扰民，这已经超出了郑云龙的职能范围了。可骂人就不对了。
怎么能骂人呢。
电音菩萨驾驶着自己的交通工具突突突地下来，想要好好教育教育这位酒驾的大哥。可这人要是喝了酒，还真是指不定干出什么缺心眼的事儿。那大哥眼看着自己的小弟磕头磕得快要脑震荡，又眼见着郑云龙身披棉被从天而降，竟没觉得一分不对劲儿。嘴里不干不净的，还要******。
他舌头都大了，手脚都开始不听使唤，却还是摆出了一副晃晃悠悠的架势。
“你扫听扫听，”他大着舌头，脚步虚浮摇晃：“扫听扫听，城南城北，谁敢查我的酒驾。”
郑云龙一下就乐了。
行，他从小摩托上下来，高高大大的一个披着棉被的人站在这不识好歹的大哥面前，行，没人敢查你是吧？
他宝相庄严起来，一身的佛光就这样普照开，看得人在风雨中也如沐春风。
可显然，佛光照不进失了智的脑壳，也渡不了一心寻死的憨批。这作威作福的飞车党做老大做惯了，还真觉得自己有些雄霸天下的气度，居然对着郑云龙就飞来一拳。
“哎呀！”阿云嘎包着被子坐在小摩托的后座上怪叫：“他打你！大龙！他打你！”
他叫得声音可大，却一点儿都没有出手帮忙的意思。他包着被子，脑袋都缩进去，对着郑云龙吱儿哇乱叫：“你也打他！大龙！我帮你看着！你也打他！”
郑云龙冷笑一声，提起了拳头。

交通委提醒：酒后请勿驾车。请勿改装车辆。请勿扰民。
否则就会有菩萨下凡来揍你啦！

一些并未被人收录的趣事：
怒目金刚马佳曾因被信众质疑：“眼睛也不大啊，到底是不是真的怒目金刚。”而下凡找医美做双眼皮手术。结果在一家美容院遇到了第一天上班的黄子弘凡。黄子弘凡认真聆听了马佳的诉求后，大手一挥，在眼皮上给马佳纹了一对儿cosplayer必备的假双眼线。
“……我砍死你之前你先告诉告诉我，你干医美之前是干什么的？”
“哥，我以前给人纹身的，今儿第一天上这儿上班。”
“咋的啊佳哥，你这眼皮儿我给弄得，不好看吗？”

蔡程昱是个还在实习期的关公，笔试第一，面试也是第一。却因为上任第一天误把无辜凡人的灵魂给一巴掌拍了出来所以转正遥遥无期。每天上班还要带着人家去蹭凡间香火，以保魂魄不散。
被他拍得灵魂出窍的那个倒霉蛋儿叫龚子棋。
那天蔡程昱应该去铜锣湾上班，主要是殴打一下港区某些脑子不清醒的年轻人并且用自己半生不熟地粤语辱骂他们没有脑袋。可惜，他初来乍到，路不太熟，走错了。
正巧龚子棋在上香，人跪得规规矩矩地，口中默念：“关二爷在上，保佑……”什么什么的的蔡程昱没听清，但是他隐约听见：“……永不为奴。”
后面还有什么装备，治疗，******点。
听听！蔡程昱一下子就懂了！港独要去*********了是吧！坏人！跟着纵马——他单位发的交通工具是一匹小红马——一跃而起在龚子棋面前显露真身。尚不等龚子棋有所反应，一巴掌当胸而来，直接把龚子棋的三魂七魄全拍了出去。
“……你打魔兽世界拜什么关二爷啊！”
“你要去香港上班怎么会到台州来啊？！”

送子观音贾凡每年都要被管计生的拎去批评教育。
“你今年指标六十七啊，贾凡，你自己看看单子，你光上半年就送了二百一，你是不是不想干了？”
贾凡说那也不能怪我啊，每个小宝宝都很可爱好不好，送一个也是送，送两个也是送，罚多少钱我交就好了嘛。

负责沙漠地区降水的小雨神方书剑功德积得很厚，照这个情况再过几年应该评得上先进神仙。
方书剑做雨神之前是东海的一只小龙虾，坚信自己和所有龙子龙女一样都能呼风唤雨而努力学习。结果在职称考试第一年落榜后哭了两天，导致当地涝灾频发。却被辖区组长看中，破格提拔为小雨神送去新疆负责降水。
小龙虾严格计算当地所需水量，在信徒有需要时降下甘霖，并在收到香火和感谢时挥挥手留下一句：“谁说小龙虾不如小龙人。”

洪之光是位祝融，司火，目前在消防队上班。
余笛是位共工，司水，目前也在消防队上班。
二位日常的工作都是负责消防安全：
祝融对火异常敏感，可以再第一时间感知火情，并发出警报：“着火啦！”
而共工则在消防战士们出警时保障供水，并兼负：“出警啦！”

以及王晰，王老爷。
王晰是灶王爷，常年混迹厨房，人不怎么精神，只有在吃饭的时候愿意睁睁眼看看家家户户都寻摸什么好吃的呢。还愿意在人家男主人偷偷跑进厨房藏私房钱的时候挥挥手，吹一股阴风，把男主人辛辛苦苦藏得几张钞票吹得满屋子乱飞，然后盘着腿看女主人冲进来******为乐。
因为他混迹在厨房的时间太长，学会了一口珍惜的，想一口大缸一样低的低音。
珍晰低音，人间灶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