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事物都是畸形时,我爱上了我自己”
我们村的南边有条铁轨,那里杂草丛生,锈迹斑驳。
我儿时喜欢去那里摘野果,有时会有火车经过,冒出巨大浓密的黑色烟雾,一点点向空中飘散去,然后消失在天空中。那是通往重庆的路。
我叫阿禹,大禹的禹。
村里的人说我是个邪物,克死了自己的爹爹。我记得那晚他喝醉了,歪歪扭扭的走在我的前面,刚想回头就一个失足跌进了水里。
他不断的挣扎着,我站在岸边静静的看着。
看他,一点点的沉下去。
那天我向航子表白了。
我罪大恶极,因为航子是个男孩。
我和他是一个学堂的,因为村里的学堂不够,所以我们跨年级的坐在了一起,我有幸认识他。他说他想当个教书先生,学堂里的人笑话他,笑他傻。
他爹娘为了供他上学去******,每天要走很远的路去山下的小破医院。
他的娘生病了,学堂里的人劝他别念书了,回去照顾他的娘。
只有我知道,他的娘被草草的葬在了村里的那颗老槐树下。
他有个朋友,每当航子受欺负小天哥都会帮他,几个学生扭打在一起,小天总是不占优势,身上都是伤。
他们或许早就不是朋友了。
可惜,那天放了学堂我经过小天哥家,不经意的像屋内看。
只见小天哥两眼死死的盯着我,脸色惨白,脖子卡在一根红绳之间,悬挂在半空。
我被吓得冷汗直冒,浑身不停的颤抖,一******坐在了地上,我想求救,但是我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我连滚带爬的跑到了铁轨那里,拨开杂草就是已经荒废多年的轨道,我蹲下不停的哭,直到我的嗓子咳出了血。
天色很晚了,我记不清回家的路,慢慢的等最后一缕光被地平线遮住。
伸手不见五指,周围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村里的老人说,这里闹鬼。
今晚没有星星,月亮躲进云里,一阵风吹过,周围的杂草摇曵发出熙熙穗穗的声音。
一双宽大而又温暖的手掌抚摸上了我的腰,温度透过我的衣物,让我那一刻无比的放松。
我的潜意识告诉我这是我的同类。
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叫,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太阳刚刚升起地平线。
我记不清发生了什么,等我试图坐起来才发现浑身酸痛,大腿根满是红印。
我想是那个男人留下的。
我狭小的屋子里满是灰尘,以前我的爹爹还在的时候,娘总会给我打扫。
他们说娘疯了,是个疯子,她下山去找爹爹了,有时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我透过窗户往外望,几个村民抬着一个竹板,上面躺着的正是小天哥,他比昨晚更惨白,眼睛已经闭上了。
不远处老槐树下站着的,不正是航子吗?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他,后来他和他的爹去了重庆,开始了新的生活。
我对他早就没有遗憾了,如果有的话,那就是没有好好的告别。
我在家躺了一整天,下午的时候阿轩来了。
他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快要去外地念书了。
“阿禹,你知道吗?等狗尾巴草长满小路边,我就要走了”
“是去见阿文吗”
阿文也是我们村的孩子,听村长说他已经离开这村子三年了,每当阿轩收到阿文的信都会念给我听,只是会留下一小段,那是只属于他们的秘密。
不可以被世俗知道的秘密。
“是阿,阿文在重庆”阿宋坐在我的床边,眉眼弯弯,笑的像个孩子。
他请我吃了大馍还送了我几本小人书就走了。消失在了黄昏里。光落在他的身上,那是将要离去的喜悦。
晚上,我又去了那个铁轨处,我披着爹爹生前的军大衣,站在铁轨上等着天黑。
不出我所料,一个温暖的胸膛不断的靠近我,直到那个人把我圈在了怀里。
“疼吗”
那个人说,声音略微有点沙哑,但是我不禁的想要看清他的样子。
“我能看看你吗”
我能感受到他的心脏在跳动。
“等阿禹长大了,就能看了”
后来的每一天晚上,我都会去那里,每次他都会出现,我会向他诉说生活的压力,或者去我狭小的屋子感受******。即使他会把我的眼睛蒙上,但是我对他已经产生了爱意。
就像学堂里的老头子说的,白驹过隙。
阿轩还是要走了,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了行,我见他背着一个很大的背包,一点点的走向下山的路。
那条通往自由的路。路的边上长满了狗尾巴草。
等他一点点的消失在了那条路的尽头,我还是难以压抑的哭了出来。我一遍遍的唱着老先生教我的。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那天晚上我又去找了那个人,这次他没有急不可耐的抱住我,猛的吸我的脖子,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我听见他的呼吸有点急促。
“你要记住我,我叫”
“张极”
“张极”
他一次次的重复着自己的名字。
我感觉我的眼眶有点酸,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没有再次拥抱我,那晚我们都没有说话。
离别都是有预兆的,张极再也没有出现在那个荒废的铁道旁,而我也从未去过第二次。
最后一次找他下了雨,我蹲在铁道边等着他的出现。
来找我吧,我变成一只弱小的绵阳等待着你的追赶,我回头只为看你追赶我的身姿,最后被你一点点吞噬。
再次醒来看见的是贺儿,阿轩说过贺儿像个天使。还真是,长得跟个洋娃娃一样。
可惜他碰不得伤不得,稍微碰到点就青一大片,出点血就止不住。
天使也会有苦恼吧。
从那以后我变成一个人,一个人起床一个人上学,一个人静静地看着下山的路。
我长高了也长壮了,有能力去保护别人,这对我来说是件好事,因为我要离开这儿了,这个令我窒息的地方。
哪呢,我喜欢雪。
那就去哈尔滨吧。
狗尾巴草长的比以往茂密,我提着不多的行李走上了我梦寐以求的路,我无比放松,那一刻我觉得那是新生。
我是最后一个离开村子的,走到转弯处我回头看了看已经破败没有人迹的村庄,不由得心生寒意。
大城市里的生活很紧张,街道上的人好像都很忙碌,急匆匆的步伐,急匆匆的对话。
我住在一个三十平米的城市角落,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这让我很安心。
我喜欢这种有节奏的慢生活,一切都好像在舒适圈。
直到我翻出了我少年时期的校服,被撕扯的痕迹让我的记忆涌现。
那是梦吗?也许是,也许不是。
那天我精神有些恍惚的去了贺儿的家,开门的却是个中年男人。
他叫严浩翔是个财阀。
“贺儿呢”
我无从下脚屋子里堆满了杂物和啤酒瓶,窗帘半拉着。
“被父母逮回去了,吵了一架摔地上……现在在医院”
他说的很平静。
贺儿有血友病,平日里大大咧咧的贺儿现在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关节处肿的厉害,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看着很吓人。
我站在床边不敢靠近,见严浩翔坐在他的身边。
“我常跟别人说,我这辈子没谈过恋爱,就这么一次”
“假如我真的死了,你可别让我丢脸,我跟他们说,你会想我一辈子”
贺儿没有看严浩翔,一个人呆呆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
许久他笑了笑。
“要是实在没耐心就不想了”
“会想的,在我失意的每一瞬间 在我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 在我暮暮之年躺在摇椅上回顾一生的时候。”
那天离开了医院我处理了自己的事情,拿着手里的报告单我向往常一样一头栽进我的小窝。
人格分裂症。
真是个麻烦的东西,我还以为……张极真的存在呢。
我也想谈次恋爱。
和我自己吗?
那双温暖的手是我自己的?我不明白。
我将自己的手放在胸口,心脏跳的厉害,可是却没有之前的感觉了。
就像跌进尘埃,周而复始的痛。
“张极啊,你说你这么好的一个人。”
无数次夜晚我向上帝祈祷,给张极一副身体吧,他是个好人。
“当所有事物都是畸形时,我爱上了我自己”
番外:
我回到了村里,这里重建了。
学堂翻新,透过窗户我看见航子在教课。瘦弱的手指反复摩擦着刻在讲台上的名字。
“陈天润”
我不敢打扰,但是我从心底祝福他。
“去开始新的生活吧”
我坐在火车里看向窗户,期待着波涛滚滚的长江。
阿文和阿轩的故事我不知道。因为我已经和阿轩断了联系。
那晚我站在江边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极,变成狼来追我吧,我假装逃跑就是为了被你吃掉,最后与你融为一体。
“Beacuse of you……”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我们的故事从江边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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