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所有的东西,唯一没有忘记的,是拿着那颗宝珠寻你。”
“霖霖,这一世,换我寻你。”
乌云片片,遮住了太阳也遮住了光。
衣衫褴褛的少年停住脚步,满身的灰尘,捧在手心里的宝珠却干净得一尘不染,此刻正闪着微弱的光芒。
少年迷茫的望着眼前路,错综复杂的藤蔓上,沾染着丝丝已然干涸的血迹,不知那血的主,是人,是灵,亦或是妖。
顷刻间,少年抱住头部蹲了下来,炸裂般的疼痛从头顶散开,逐渐蔓延至全身,少年蜷缩在地上,汗水迷蒙了他的双眼,也打湿了身上的衣衫。
他已经不记得这样突如其来的疼痛已经反复过多少遍,但每一次的疼痛都只会加剧,从不会减缓丝毫。
他也无数次想找寻这疼痛的根源,但都无果,他只能承受,就算每一次疼痛都会让他生不如死,他也从未有过轻生的念头,只因心中有个执念,但也只记得心中有个执念,却早已记不起这执念到底是为谁。
直到疼痛慢慢散去,少年无力的起身,伸手抹去脸上的汗水。
“祺主,小乌发现那边又有动静了”乌鸦化作人形,拱手禀报。
坐在软椅上闭目养神的男人嗤笑一声,“来者皆是客,请。”
“是。”一缕黑烟随声而散。
少年望着眼前可怖的藤蔓,将宝珠收进怀里,抬脚向前迈去。咫尺之遥,藤蔓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刺破少年的身体,而是向两边散开,为少年让出一条路。
少年向前走,疑惑地看着退向两侧的藤蔓,心中熟悉感觉升起,但却不知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暗处一双恶狠狠的眼睛正盯着那少年,那张脸,就算是化成灰他也认得出来。
他恨,他好不容易才把贺峻霖从马嘉祺身边赶走,当初他为了能留在马嘉祺的身边付出的代价太大,现在贺峻霖竟然又找到这里来了。
一股黑烟袭来,挡住了贺峻霖的去路。
“贺峻霖,好久不见,没想到,你竟然还活着。”手指关节用力捏紧到泛白,他的恨意呼之欲出。
“叫我吗?你知我姓名?”贺峻霖看向眼前人,他总感觉对面之人一副要生吞了他的架势。
“何止是知你姓名,我简直恨你入骨!”挥手间,一团黑气直奔贺峻霖而去,将贺峻霖打翻在地。
贺峻霖紧捂胸口,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
小乌低头看向贺峻霖,“这么虚弱,看来你已然来到第六世,命不久矣了,你终于,终于要永远滚出他的生活了。”
贺峻霖躺在地上虚弱的喘息着,喉咙里传来阵阵的血腥味让他头晕目眩,他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他什么都不记得,甚至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小乌将贺峻霖带至殿内,扔在地上,软椅上的男人随之睁开双眼,仅仅是一个背影,他也一眼就认出了那个躺在地上的人。
“祺主,人我请过来了,是您的亡族仇人,贺峻霖。”
马嘉祺看向贺峻霖,他深知他自己心中的仇恨,却在再次见到他时,依旧免不了心中的悸动,那也是他当初深深爱了半世之人。
当初,一灵一妖,本无交集,两人却因贺峻霖误闯妖族地界相知相识。
马嘉祺年长于贺峻霖,给了贺峻霖一种安心的感觉,贺峻霖的灵动活泼,也给马嘉祺的生活添上了不一样的色彩。
自那以后两人常常往来,贺峻霖常带上自己种的花来找马嘉祺,懵懂年少的兔灵,干净的像一汪清水,围绕在马嘉祺身边,灌溉滋润了他的心。
那时的他恨,恨自己为何生而为妖,他知道妖灵有别,他不敢让族人知道贺峻霖的存在,怕他们会伤了贺峻霖,所以每一次,他们都悄悄地躲在后山,并坐在小溪边,他享受与贺峻霖独处的时光,与贺峻霖在一起时,他想,世间最幸福的事情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问阿姐,总想和他单独待在一起,一分开就会想念,看到他开心自己就会比他还开心,看到他难过自己恨不得替他难过,见不得他受一点委屈,想把世间所有美好的东西统统送到他面前,这是怎么了。
阿姐笑弯了眼睛,摸着马嘉祺的头,“这是喜欢啊,我的阿祺有喜欢的人了吗?”
“才没有,我只是碰巧从他人口中听到的!”马嘉祺红了脸,不知是害羞还是着急,害羞于知道了自己对贺峻霖的感情,着急于怕暴露了贺峻霖的存在。
“好好好,如果阿祺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带来给阿姐看看哦。”马嘉祺印象中的阿姐一直那么温柔,从未发过脾气,对自己也是无微不至,他抱了抱阿姐,脸红着跑开。
他坐在后山等待着贺峻霖的到来,脑袋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着阿姐的那句‘这是喜欢啊!’以至于贺峻霖坐在他身边的时候,他都没有回过神来。
“祺祺,祺祺!”贺峻霖摇晃着走神的马嘉祺,脸上带着些许红晕。
“啊,霖霖你来了啊。”马嘉祺回过神来,看着贺峻霖,脑袋里又突然冒出喜欢二字,心脏顿时砰砰砰越跳越快。
“祺祺,我想跟你说个事情,你不要觉得我很奇怪,也不要讨厌我,不要不想再见我……”贺峻霖越说越小声,手指用力的搓着手里的花梗,眼角更是湿润发红。
马嘉祺哪见过贺峻霖这般模样,心疼得要命,连忙紧紧抱住贺峻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霖霖别怕,你说,不管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在你身边。”
“我…我喜欢你!”贺峻霖红着脸说完,把脑袋藏在马嘉祺怀里,紧闭着眼睛,他不敢去看马嘉祺的表情,却也期待他的答复。
马嘉祺怔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低头看向把头埋在自己怀里的贺峻霖,嘴角列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再也合不上。
贺峻霖感受着马嘉祺的呼吸喷洒在自己的头顶,紧张的气都喘不匀,却迟迟没有听到马嘉祺的声音,他正要抬头,却听见头顶传来了声音。
“我也喜欢你,霖霖。”
贺峻霖猛然抬头,对上马嘉祺的满脸笑意。“我喜欢你,想一直一直和你待在一起,你开心我也开心,你难过我更难过,我想把世上所有美好的东西都给你,阿姐告诉我,这是喜欢。”
贺峻霖终于笑了,笑着笑着就有些不好意思,用手捂住快要笑僵了的脸。
马嘉祺伸手捞过贺峻霖,揽在自己怀里,“霖霖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我的啊?”
贺峻霖不敢直视马嘉祺热烈的目光,低头把玩自己的手指,“我问小叔了,我问他总想去见一个人,总想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都带给他,和他分享一些开心的事情,看着他开心的样子我就更开心,小叔说,我喜欢上你了。”贺峻霖越说越害羞,转身扑进马嘉祺怀里,把羞得通红的脸藏到马嘉祺看不到的地方。
马嘉祺伸手搂住贺峻霖,闻着贺峻霖身上好闻的花香,这是贺峻霖常给他带的那种花,是贺峻霖自己种的,也是贺峻霖最宝贝的一种花。
互通心意后,两人每天见面时如胶似漆,甜蜜的像掉进了糖罐子里。
他们会依偎在一起,说着彼此身边发生的事情,会牵着手一起在小溪边戏水,临走之时也会给对方一个缠绵的拥抱。
贺峻霖会剥开后颈的衣领,露出专属于兔灵一族的印记介绍给马嘉祺看,那是一对兔耳朵,贺峻霖说,只有我们族人身上才会有这种标记哦!马嘉祺轻抚那好看的印记,弄得贺峻霖痒痒的,歪头逃开。
马嘉祺给了贺峻霖一颗宝珠,那宝珠是马嘉祺从小带在身上的,时间久了,倒也沾染了些许灵气,马嘉祺说,宝珠会永远冲着他的方向发光,无论多远,贺峻霖小心的捧在手心里,笑着说那以后就永远都不怕找不到你啦!
他们一起种了一棵鬼蔓,各自剪下一缕头发绑在鬼蔓根部,马嘉祺告诉贺峻霖,这鬼蔓性情暴烈,生性顽强,只要主不死,他就不会死,喜血腥,但也最忠心,把你我二人头发绑至它根部,他便会认你我为主,不论何时都不会伤及你我。
待到贺峻霖长大了一些,马嘉祺会在临走时亲吻他的额头。
直到有一天贺峻霖迈出两步后又折返回来,也不知从哪学来的,将自己柔软的嘴唇贴在马嘉祺微凉的嘴唇上,一瞬即分开,然后红着脸一蹦一跳的跑开。
马嘉祺摸着自己的唇,想起刚刚那奇妙而又美好的触感,回味了好久,不想破坏以至于晚饭都没吃。
阿姐敲开他的房门询问他是不是不舒服,他摇摇头回了句不饿,便把自己蒙在被子里,一遍遍回味那个吻。
就这样两人相爱了半世之久,但突然的变故,让这份美好随风消散。
清早,一伙蒙面之人在妖族寝宫大开杀戮,他们个个法力深厚,妖族将领也抵挡不住,刹那间尸横遍野,鲜血成河。
马嘉祺听到阵阵惨叫声,冲出寝宫,一出门便看见往日欢声笑语的族人此刻全都躺在血泊中。
他下意识向正寝跑去,心中默念千万不要有事,他快步跑到父王母后的寝宫里,只见两具尸体倚靠着坐在屏障下,浑身是血。
马嘉祺一脸不可置信,摇头说着不可能,突然想到了什么,来不及擦脸上的泪水,转身跑向阿姐的寝宫。
远远看见阿姐的房门开着,马嘉祺嘶吼出声,“不要不要,阿姐,你不能有事!”
却终是事与愿违,马嘉祺跑到门前,只见那蒙面之人一掌打向阿姐,阿姐瞬间口吐鲜血,应声倒地。
马嘉祺冲上前去与那蒙面之人打斗,可那人却不出手,只是用极快的速度闪躲,但在那人转身瞬间,马嘉祺看到那人颈后的兔耳印记,瞬间呆愣。
蒙面之人看到马嘉祺愣住,便一个转身,跃出寝宫,不知所去。
马嘉祺回头跪在阿姐身边,颤抖着握住阿姐的手,阿姐伸手擦去马嘉祺脸上的泪,一句话都没说出口,眼睛就永远的闭上了。
“不!这不是真的!阿姐你看看我,你睁开眼睛看看我!”马嘉祺伏在阿姐身边,不敢相信今早发生的一切。
午时一过,贺峻霖蹦达着来到后山,今天他带来了新品种的花,想要和马嘉祺一起把花种在鬼蔓下,想着以后花开之后,花枝顺着鬼蔓向上爬,鬼蔓就不孤单啦!
贺峻霖坐在小溪边等待着马嘉祺,可是等了很久都没见马嘉祺过来,一阵风吹过来,带过丝丝血腥味。
“祺祺不会出什么事情吧?”贺峻霖担心马嘉祺出了什么事情,将手里花随意种在小溪边,蹑手蹑脚的向树林里走去。
刚出树林,贺峻霖就看见不远处的地上,大片白布罩在地上,片片血迹洇湿了白布,散发着阵阵血腥味。
贺峻霖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也从未见过这么多血,恐惧使他的身体不断颤抖着,他却顾不上害怕,此刻他只想找到马嘉祺,只希望马嘉祺没事。
贺峻霖在不熟悉的前殿之中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座寝殿前看见了马嘉祺,他大步向马嘉祺的方向跑去,刚一进门却被眼前景象惊得捂住嘴巴。
马嘉祺跌坐在地上,双眼无神,他的身旁,躺着三具尸体。
贺峻霖怯怯的走上前去,“祺祺,这到底是……”
马嘉祺听到声响,抬头看去,见来人是贺峻霖,想起自己在蒙面之人后颈处看到的兔子印记,马嘉祺倏地起身,不等他说完话就伸手掐住了贺峻霖的脖子。
“你还来这里干什么?看我族人有没有死绝吗?还是看我死没死透啊?”马嘉祺眼睛猩红,咬牙切齿。
“我…我没有…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咳咳咳”马嘉祺甩手把脸憋的通红的贺峻霖扔在地上。
“说!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何要杀我族人?”
“我没有,我没有目的,我也没有杀你族人,你相信我,相信我祺祺!”
“别那样叫我,恶心!”
贺峻霖眼中噙满泪水,他用力的摇着头,“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不是你还会是谁?进过我族地界的只有你一个外人!”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即一个男人捂着受伤的手臂走进殿内。“少主,不要听他狡辩,我族伤亡惨重,怎能轻饶他!”
贺峻霖转头看向男人,睁大眼睛向后退去,他见过这双眼睛,多少次与马嘉祺在后山交谈时,他都在暗处见过这双眼睛,这双眼睛总是恶狠狠的盯着他,他只以为是马嘉祺的暗卫,便没有多想,如今当面直视这双眼睛,吓得贺峻霖连连后退。
马嘉祺被仇恨蒙蔽双眼,只认为贺峻霖是因被人揭穿而感到害怕。
马嘉祺深吸一口气,闭上了双眼,“小乌,看着他,我先去处理族人的后事。”
“是,少主。”
马嘉祺向外走去,贺峻霖想要去抓马嘉祺的手,他不敢与小乌同呆在一间屋子里,只是还没碰到马嘉祺的手,就被小乌一掌拍倒在地,身体重重的摔在墙上。
“别费力了,你认为他会相信你一个外人,还是会相信我这个陪伴他多年的族人呢?”小乌嘴角咧出一丝恐怖的笑容。
“不,不是我,我没有杀人!”贺峻霖捂着胸口,虚弱出声。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你干的。”小乌向贺峻霖走去,蹲在他旁边,伸手捏住贺峻霖的脸,迫使他与自己直视,靠近他的耳朵,“因为,这一切都是******的。”
贺峻霖不敢相信小乌怎会对自己族人下如此狠手,对他的恐惧又加剧了几分。
小乌松开捏着贺峻霖脸的那只手,站起身来。
“你第一次和少主见面的时候,我看见少主看你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对你动心了,那时起,我就想着如何除掉你。到后来,你们互知心意,种鬼蔓,送宝珠,每件事都在催促着我加快除掉你的动作!终于,时机成熟了,我炼制的战蛊也成功了,为了能成功,我必须选择法力高强之人作为载蛊之体,我狠心对着我阿爸和他的手下下了蛊,为了撇清干系,我不惜打伤自己,为了嫁祸于你,我还特意在他们后颈处画了兔耳印记,你觉得,你还能轻易脱身吗?”
贺峻霖听完只觉得一身冷汗,原来暗处那双恶狠狠盯着自己的眼睛,从自己遇到马嘉祺开始,就一直没有从自己身上移开,他处心积虑的陷害自己,他伪造的证据就明晃晃的摆在那,到底要怎么样,才会让马嘉祺相信自己。
“别妄想让马嘉祺相信你了,因为,你再也见不到他了!”
小乌缓缓抬起双手,黑雾在手中越聚越大,挥手瞬间,黑雾穿过贺峻霖的身体,贺峻霖感觉好似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穿过身体,疼痛散至全身。
一滴泪从贺峻霖眼角滑落,他张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祺祺,我好痛啊,我多想跟你解释清楚,我从没有害过你的族人,也从未想过要害他们,你怎么就不听我说呢,怎么忍心把我和其他人扔在同一间屋子里呢,你怎么,不相信我呢。’
贺峻霖感觉身体慢慢的变沉重,他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双眼。
这边马嘉祺在族人身上发现了一丝端倪,他们的伤口处,都沾染着丝丝黑雾。
他皱眉,想起曾经贺峻霖对他说过的话,‘我们兔灵大多都是习救人之术的,但是,兔子急了也会反击的哦,我们习过唯一伤人的法术就是安乐之术,被此术安乐之人都会嘴角带笑,毫无痛苦的离去。’
他想起,清早听到族人的惨叫声,遍地的血,怎么可能是兔灵一族,他又想起贺峻霖拨开后颈衣领给他看印记之时,他说,‘别看我的兔耳印记是白色的,等我更年长些,印记就会变成鹅黄色的啦。’
可今早那蒙面之人露出的地方尽是皱纹,怎可能兔耳还是白色的!
是他误会了霖霖,绝不会是霖霖做的。马嘉祺大步向寝殿走去,想着好好的给霖霖道个歉。
走进寝殿里,却没有看见贺峻霖,只见小乌双手控制着一团黑雾,那黑雾分明与族人身上的黑雾如出一辙。
“是你!”马嘉祺的声音吓得小乌连忙收起手上的动作,慌张的藏着双手。
“别藏了,我都看见了!原来是你做的,怪不得族人遇难,只有你会没事,霖霖呢?”
“是我,不然你以为,为何你会安然无恙。别找了,你再也见不到他了,你以为,你把他放在我手里,我会轻饶他?”
马嘉祺心中慌乱,“你把霖霖怎么了?”
小乌嗤笑着向身后看去,马嘉祺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贺峻霖面色惨白,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马嘉祺推开小乌向贺峻霖跑去,“霖霖你别吓我,我知道错了,我知道不是你做的,是我冤枉了你,你醒醒,你看看我!”
马嘉祺跪在贺峻霖身旁紧紧握住贺峻霖的手,可是那手却不再似往日反握住自己,贺峻霖双眼紧闭着,如果他这时候没有闭紧双眼,就会听到马嘉祺说误会他了,知道这一切都不是他做的,可是,他听不到了。
“为什么?”马嘉祺紧紧抱着贺峻霖。
“为什么?为了你啊。”
马嘉祺抬头看了一眼小乌,眼中尽是恨意。
“我陪伴你身边多年,你却从未正眼看过我一次,凭什么他一个外人,可以让你如此为他!”
“所以你就杀了他?”
“我不仅杀了他,我还在他体内下了蛊,他几生几世都会活在痛苦之中!”
马嘉祺刚想说什么,却发现怀中的贺峻霖在不断的变轻,渐渐地越来越模糊,最后只剩一缕白烟。
“不!不要!”马嘉祺伸手想要抓住那缕白烟,却被小乌伸手吸入掌中,与黑雾混为一体,趁着马嘉祺不备之时将黑雾嵌入他的头顶。
马嘉祺痛苦的捂住头部,想要把那团黑雾赶出去。
“别白费力气了,我会压制住你的记忆,就让贺峻霖在你心里永远的当个坏人,而你,永远恨他入骨,你的身旁只能是我。”
马嘉祺眼前一黑,倒了下去,再醒来之时,全然忘记后来发生的事情,对贺峻霖只剩满满的恨意。
直到今日再见,马嘉祺依旧满怀恨意。
“祺主,他当年屠戮妖族,心狠至极,现若不除,恐再会对族人不利。”
马嘉祺回头望向后山处的族人,当初他挑选了不少年少的男孩女孩,偷偷养在后山偏殿,本是想训练一支暗卫,没成想,他们成了妖族仅剩的幸存者。
“确实不能留。”
“那祺主,我去处理。”
“不必了,我亲自来。”
“祺主,还是我来吧。”
“什么时候我做事要听你的了?”
“是,祺主”
马嘉祺伸手,黑气瞬间聚集掌心,这些年来,他苦练妖术,只为让自己更强大。
贺峻霖抬头,看着马嘉祺的眼睛,好像他一直以来的执念终于解开,但又好像忘了些什么,他早已不记得此执念到底因谁而生。
马嘉祺看着那双眼睛,心中一丝异样升起,最终狠下心来,伸手将黑气打向贺峻霖。
黑气瞬间散至贺峻霖全身,鲜血不断从贺峻霖口中涌出。
片刻,贺峻霖的身体散发着阵阵白光,猛然间白光四射,那白光照在马嘉祺身上,竟把当年小乌嵌入他头顶的那团黑气逼了出来,黑雾中一丝白烟分离出来,落至贺峻霖身上。
“啊…”马嘉祺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疼痛感随着黑雾散尽消失殆尽。
他低头看向躺在地上的贺峻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跌坐在地,爬向贺峻霖,“怎么会这样,霖霖,我又一次,又一次伤了你,霖霖。”
马嘉祺伸手抱住贺峻霖,心痛到不能呼吸。
身后小乌正欲逃,却被一阵白光罩住,现了原形后被收入袋子里。
“可怜的孩子,你都经历了些什么。”一身白衣之人在马嘉祺和贺峻霖身后站立。
马嘉祺回头望向那人,以为他也是来伤霖霖的,紧紧将贺峻霖抱在怀里。
“我是兔灵一族祖先,他这几世的遭遇,我全然看在眼里,却又不能插手。”
马嘉祺不解,直直的盯着他。
“他当初被下蛊了,你知道吧。”
马嘉祺点点头。
“那是最毒之蛊,被下蛊之人要经历六世轮回,每一世都要无数次的经历极大的痛苦,直至最后身体无法承受,在死去之地留下一缕灵识,便会开始下一世的轮回,所承受的伤害会一世一世的加重,每丢下一缕灵识,他的记忆便会减少一分,这已经是他轮回的第六世了,他究竟是有多深的执念,忘了自己的姓名,忘了所有的东西,唯一没有忘记的,是拿着那颗宝珠寻你。”
马嘉祺眼泪早已失控,浸湿了怀里贺峻霖的衣襟,他不知道贺峻霖这几世到底经历了多少苦痛,他悔恨懊恼,他的霖霖什么都忘记了,却没有忘记寻找自己,而他却,亲手结束了霖霖的生命。
他想,霖霖的执念,就是想向自己解释当年的事情吧。
他始终,欠霖霖一个道歉,欠霖霖一个清白,欠他几世情深。
“他还能回来吗?”
“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马嘉祺眼睛亮起,抬头望向他,“祖先请说。”
“去他每一世死去的地方,唤回他的灵识,收进萃灵珠中,萃灵珠会汇聚他的灵识,但那时,愿不愿意回来就要看他的意愿了。”
“萃灵珠?请问祖先怎得此珠?”
“只要是沾有灵气之珠,皆可称为萃灵珠。”
马嘉祺忽而想到了什么,伸手向贺峻霖怀中探去,拿出了那颗宝珠。
祖先抬手为宝珠注入些许灵气,宝珠散发的光愈来愈亮,祖先一挥手,一枚铜镜出现在马嘉祺面前,马嘉祺伸手接住。
“这铜镜会带你去找他每一世丢下的灵识。”祖先将贺峻霖的躯体和仅存的灵识收入宝珠内,便消失不见。
“霖霖,这一世,换我寻你。”
马嘉祺告别了族人,为他们设下结界,转身离开。
贺峻霖第一世灵识丢在一条小溪边,那里风景很美,那条小溪和后山的那条很像。
马嘉祺站在小溪边,他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小溪下游的贺峻霖,他的脚在水里随意晃着,双眼望着前方。
马嘉祺拿出宝珠,“霖霖,我来接你了。”马嘉祺轻柔出声,怕吓跑了他的灵识。
贺峻霖转头看过来,满脸笑意,奔向珠子里。
贺峻霖的第二世灵识丢在一片花丛中,那的鲜花很美,却不抵贺峻霖所种之花的丝毫。
马嘉祺看见贺峻霖躺在花丛中,他的手上,还握着一把鲜花。
马嘉祺拿出宝珠,“霖霖,我来接你了。”
贺峻霖起身,捧着一把鲜花跑来,奔向珠子里。
贺峻霖的第三世灵识丢在乱葬岗里,那有很多孤魂野鬼,怨气横生。
马嘉祺看见贺峻霖紧紧抱着自己颤抖的身体,缩在一块支起的木板下面。
马嘉祺拿出宝珠,“霖霖,我来接你了。”
贺峻霖抬头,满脸泪痕的跑过来,奔进珠子里。
贺峻霖的第四世灵识丢在一处荒凉地,那很凄凉,寸草不生,只有一棵光秃秃的大树。
马嘉祺看见贺峻霖双眼无神,坐在大树下。
马嘉祺拿出宝珠,“霖霖,我来接你了。”
贺峻霖没有动,马嘉祺走近,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我来接你了。”
贺峻霖起身,面无表情的奔进珠子里。
“原来这时,他就已经忘了自己的名字了。”马嘉祺看着珠子喃喃道。
贺峻霖的第五世灵识就丢在路边,他就蜷缩着躺在哪里,表情尽是痛苦。
马嘉祺拿出宝珠,走近贺峻霖身边,看着他眉头紧锁,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马嘉祺心疼不已,想伸手去抚慰他的伤痛,手却从灵识中穿过。等到贺峻霖表情稍微缓和之时,马嘉祺轻唤他,“霖霖,我来接你了。”
贺峻霖睁开眼睛,抬头看向马嘉祺,费力的挣扎起身,走进珠子里。
马嘉祺带着珠子回到了后山,贺峻霖的六世灵识都已找到,现在只等萃灵珠将贺峻霖的六世灵识汇聚,还他一个真真实实的贺峻霖。
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萃灵珠里却没有任何动静。
马嘉祺想起祖先说的话,‘愿不愿意回来就看他的意愿了。’
马嘉祺很怕贺峻霖是因为恨自己,不愿意再回到自己身边,甚至于不愿意再重回人间。
马嘉祺双手捧着珠子,“霖霖,我真的知道错了,当初是我错怪了你,误会了你,冤枉了你,才会让你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我欠你的太多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弥补你好不好,霖霖。”
马嘉祺每天捧着萃灵珠,对着珠子一遍遍的喊着霖霖,恨不得每分每秒都唤着霖霖。
终于在一天清晨,马嘉祺伸手却没有摸到枕边的萃灵珠,他慌乱起身,四处寻找萃灵珠,就在低头找桌子下面时,一双白静的小脚出现在他面前。
他抬头,呼吸在这一刻仿佛都暂停了,他缓缓起身,怕自己在做梦,伸手拧了自己大腿一把,“会疼,是真的!我的霖霖回来了!”
他一把抱住贺峻霖,将人紧紧搂在自己怀里,似要把人揉进自己身体里。
“祺祺,你弄疼我啦!”贺峻霖伸手推着马嘉祺,却一点也没推开,反而被抱的更紧。
突然,贺峻霖感觉到自己的肩膀处有些湿热,紧抱着自己的人一抽一抽的,贺峻霖伸手抚上马嘉祺的后背。
“怎么还哭了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我好怕,好怕你不回来了!好怕我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贺峻霖推开马嘉祺,伸手为他擦去脸上的泪滴,捧着他的脸在他嘴唇上印了一个吻,“现在不怕了吧。”
马嘉祺点点头,将人重新搂紧怀里。
午后,马嘉祺带着贺峻霖来到阿姐的坟前,他俯身轻轻拂了拂碑上的灰尘。
“阿姐,记得你以前对我说,以后阿祺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带过来给阿姐看看,我今天把他带来了,我以前弄丢了他,让他寻我寻的好苦,好在我了解到了自己的错,又把他寻回来了,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弄丢他了。”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两人依偎着坐在小溪边,紧紧牵住对方的手。
以后,再不会让你寻我,我会一直腻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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