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暴雨来势又凶又急,在轰隆一声雷鸣后,我们几乎来不及思考就开始拔腿奔跑,夏以昼将我塞到自己身下护着,然而在黑压压天幕的捉弄下一切只是徒然,等我们跑到老宅门廊下的时候,两个人身上单薄的体恤已经全被打湿。所幸我今天在平时有些宽松的短袖下叠穿了一件黑色的吊带打底,对比之下,站在我身侧开门的夏以昼就可怜多了,他今天只穿了一件无袖的棉制上衣,黏湿的布料呈现半透明的白色,紧紧贴在他结实的肌肉上,显得……很让人羡慕。虽然我和夏以昼的职业都需要坚持长期的体能锻炼,但夏以昼的上半身所展现的肌肉量显然远超我,也许这就是性别基因无法跨越的鸿沟吧,也许我应该在训练日再加两组力量训练。“真叫人嫉妒”,我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他淋过雨后有些冰凉的手臂,但不知为何,当我落入他那双看向我的眼睛,指尖与他相贴的那一小片肌肤像是在被火灼烧。迷迷糊糊地,我跟着他走到房间门口,夏以昼站在他的房间门前,突然回头看着我笑,他问我:“还在这里站着,要打算看我换衣服吗?”我知道他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自己做贼心虚般逃走了,在关门之前听他喊我的名字,“喂,慢点跑。”
合上的门板像是把客厅隔绝在另一个世界,无法平复的心脏像是警铃,吵嚷着强调自己的存在,我把手按压在胸口,试图用这样掩耳盗铃的方式让自己冷静下来。被雨水打湿的鬓发黏在脸侧像是在被潮湿冰凉的藤蔓抚摸,燥热烦闷的气息敦促着我起身,我拿上替换衣物走进浴室,想着也许被热水浸泡以后就会好起来。天意弄人,像是在故意捉弄我那样,淋蓬头自打开后只淅淅沥沥流下几滴冰凉的水便不再运作,我披着宽大浴巾有些不知所措。所幸身上的衣物还没有脱,我缓步来到客厅,打算去借用另一间浴室,走过夏以昼房间时鬼迷心窍地凑上去听他房里的动静,我在心里给自己找借口,这只是为了确认他没在用浴室而已,不是什么可疑的行为,退一万步来讲,我们是密不可分的兄妹,听一下哥哥在做什么又有什么不可以?
房间内悄无声息,正当我犹疑之际,门突然从里面打开,夏以昼一只手快速地揽住我才阻止了我扑向地板的动线,他的声音显然有些紧张,在开了空调的房间里显得有些干巴:“怎么了?湿衣服也没换下来,我刚打算放点热水……洗澡。啊,你房间的热水器坏掉了?”
我站在门口看他,夏以昼此时已经换下了被雨打湿的衣服,见我站稳了,他收回手此刻光裸上身正叉腰看我。“对……我房间的淋蓬头放不出热水了,现在我宣布我要征用你的浴缸。”其实我本意并非跟个蛮横的强盗似地大摇大摆将夏以昼从他自己的浴室挤走,但今天的我像是着魔了那样,一旦对上他那双眼睛,事情便开始失控。尤其当他伸出手来撩我落下搭在脸边的湿发,我确信,这样的距离在我们的以前常有,那么是什么让它放在现在却不再充满温情?我很紧张,一把推开他走向浴室想要甩掉一切让人烦躁的事情,这下轮到夏以昼不叫我如意了,他用指尖圈住我的手腕几乎不用费劲,轻轻一带我的方向便失去控制。我猜裹着浴巾一头乱糟糟头发的我很糟糕,否则无法解释他为什么笑的那么高兴。所以我开口时,语气也不算太好:“做什么?刚刚你还在催我快些洗澡,很难受。”我看着被他牵住的手腕,似乎是在说衣服黏在身上很难受,又似乎是让他快些放开对我的桎梏。夏以昼大概也被这场暴雨淋坏了脑子,他的语气陡然一变,臂弯像是当初重逢时用来困住我的锁铐,他凑的很近,近到我能感觉到******在空气里的脖颈处撩上阵阵热意。“夏以昼,你发什么疯?”我早就想要这么问他,重逢的时候我像是被喜悦冲昏头脑,整个人几乎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里,虽然理智告诉我,不是他的错,但我的人生仍旧像是被什么束缚住,停留在那段被流弹击中般的记忆里无法逃离。房间里的灯泡在这一瞬,随着惊人的一声雷鸣轰然碎裂,拉上了窗帘的房间没有一丝光亮,连带着客厅从门缝里挤进来的光也消失不见,老宅停电了。
夏以昼的手臂收的更紧,几乎快要勒死我,像是害怕我从他怀里溜走那样紧,直到我发出了紧紧的呵气声,他才终于放宽了绳索。他的声音飘在在阴暗的房间里很快便沉了底:“你在发抖,为什么?冷吗?”他掀开了隔着我们二人的宽大浴巾,没有丢掉,而是选择钻了进来,直到我们******在世界上的皮肉终于相贴,他仿佛终于满足了,停下了固执地贴蹭行为。“很快就会暖和起来了,不要怕。”其实经年累月的独立已经让我没那么害怕突然炸碎的灯泡或者玻璃,甚至空中悄然划过的闪电也渐渐变成美妙的自然景观,但夏以昼仿佛认定了我还是过去那个小小年纪就被哥哥抛弃在阁楼哭的双眼通红的小姑娘。“我没有害怕。”我承认,刚刚被他突然抱住的时候我的神情一定是惊讶的,被雨打湿的身体在冷空调下也总是控制不住地发抖,突然炸裂的灯泡也足以一个普通人虎躯一震。但实际上,夏以昼,我不会永远害怕打雷,也永远不会害怕你,就像我不会永远被关在阁楼那样。
我的手在黑暗里摸索,像是灵活的游蛇那样环住他的肩颈,这些话我永远也不会亲口告诉他,这是来自妹妹的小小报复。他垂下头,紧紧依靠在我的肩上,这让我的心里突然又升起一些怜惜和责任感,也许偶尔我们两个的角色也可以互换……我也已经强大到足以保护我自己选的家人。黑暗让人警惕,但熟悉的黑暗只是一种安静的帷幕,它盖在紧紧相贴的我们身上,让人想要分享自己的过去,幻想自己的未来。黑暗里,我问夏以昼:“你没什么要说的吗?”他的眼睛很亮,像是要吞噬我和一切,死死的锁定在我的脸上,最后化作一声叹息。夏以昼喃喃:“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和夏以昼的关系变得微妙又神奇,平时仿佛还像他刚考上航空学院那样,我们亲密无间,偶尔插科打诨打闹作一团,但关上门来,我们也会接吻、拥抱,像两头野兽那样撕扯对方,更多时候夏以昼只是沉默着拥抱我,我们都很清楚过去从未消失,只是颜色变得浅淡。我想有时候,也许我们就是真的兄妹,否则无法解释当他的眼睛里倒映出我模样的时候,我就能心有灵犀般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显然有时候,人类拥有嘴并不止用来进食和接吻。总之很多事在我们之间渐渐成了不必多说的赘余,这样失控的人生推着我往前蹦跑,幸运的是我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共犯。
那场雨最终轻轻地离去了,我们什么都没做到。把自己浸泡在热水里的时候,我听到卧室门关上的声音。其实我也不知道事到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在万千普通人身上简单到yes or no的选择题在我们身上却变得那么困难,我不愿意欺骗自己。看着手边已经被打湿的浴巾,我扯开嗓子高喊,在十秒后如愿以偿地听见急匆匆的步履声。夏以昼嘭地一声打开浴室门,而我趴在浴缸里,浑身******。
“浴巾湿了,给我你的。”我简言意骇,空气里一时间只有他轻轻的吸气声,随后理智地退出门外。等夏以昼再次进门递来浴巾时,我没有伸手去接,腾地站起身,浴缸里的水随着我的动作搅动,而他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为我围上浴巾。“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像条上了岸却不知要去何处的鱼那样在他的床上扑腾,而夏以昼就是那个该死的冷心鱼贩:“会着凉,先把衣服穿好。……无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答应你,所以没必要。”没必要什么?拿自己的身体当做筹码赌他敢不敢动真格的?我的脸不知道是因为羞恼还是真的着了凉开始发烧,我感觉到自己的失常却只当做装备上了勇气加成,开始胡言乱语以换得他的失控。“你现在是什么意思?你现在觉得我……觉得我们都很荒唐是不是?看我像个疯子你觉得如何啊,哥哥。痛快吗,还是想要甩下一切回到你的长官人生里去?”我挣扎着褪下裹在身上的一切,圣贤书里教的礼义廉耻随着浴巾落地也跟着消失了,世界回到最初的伊甸,这里只有我和他。
嘴唇的温度不如掌心那样炽热,但仅仅相贴就让人有落泪的欲望,他不住地揉捏我的后颈,强迫着抬起些角度好迎合他落下的狂风骤雨,几乎叫我无法呼吸。这正是我想要的,我宁愿他对我粗暴些,索性别再将我视若珍宝束之高阁,把我当做随意些的玩意,好叫我心里没那么难过。可,为何此刻我心中唯余酸涩苦楚?
“我爱你。”夏以昼长叹一口气,松开了眉头,我常因为他那烦心时紧皱的眉头嘲笑他像个小老头。“……我很贪心,从前我只想我们会是永远的家人。”他的手掌化作一件轻柔的衣服,披在身上只觉得很温暖,我与他对比过掌心的大小,那手与我对比之下大的不像话。“但现在,我不想只是家人。”他的眼睛留下一滴滴晶莹的细小泪珠,点点连结成珠链挂在眼睫下,我伸手去接,擦过他脸颊时被握住轻蹭。所有的一切,夏以昼和他的人生都毫无保留地展现给我了,他的笑容、泪水还有拥抱的温度都让我想要珍藏。“我知道。”十指相扣,他的指节像是枷锁那样收紧时传来阵痛,就像我和他的关系,无法分离。
Notes:
哥哥我不能没有你啊就像我不能没有老婆们的评论一样——
Series this work belongs to:
- Part 1 of 伊甸园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