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煜】旋转烛台

我坐在桌子前，点燃了祁煜送我的旋转烛台。火苗跳动着，上升的热气推动烛台的扇叶旋转。一圈，两圈……祁煜怎么还没来？

今天是12月31日，2024的最后一天。我和祁煜约定着一起跨年，先在家做饭，然后去市中心看烟花，在人群里倒数新年的到来。和往常一样，祁煜承担了买菜的任务。

叮咚，门铃响了。我忙不迭跑下楼开门，祁煜拎着一兜子海鲜站在门口。“对不起我迟到了。你知道吗，今天海鲜摊前面有那~么多人。”他边把音调拖长，边挥着手，恨不得把线条比到天际线那么长。

我笑着提过他手里的海鲜，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吻，“辛苦了，祁煜。”天气很冷，但是他的额头上还是渗出了薄薄一层汗，我的嘴唇也被濡湿。

祁煜在我身后踏着咯吱作响的陡峭台阶，“我现在终于习惯这个台阶了。”

第一次祁煜来我家的时候，着实是被这个台阶吓到了。“你家的这个台阶也太陡了吧。和地面的夹角呈60度，真的不会摔吗？而且它的宽度还没我的脚掌宽！”

我把祁煜一把捞了进门，拍了拍他的肩，“不会的，我从来没摔过，你也不会摔。”

此言差矣。

上楼的时候没事。但是下楼的时候，祁煜穿着漂亮的皮鞋行动不便，一脚踩在了台阶的边缘上。他赶忙扶住楼梯的把手，但还是没稳住，一下子坐在了台阶上，又在惯性下，一节一节用******滑下了楼梯。

这行云流水的一套操作，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我扶起祁煜，拼命地压着嘴角。祁煜委屈巴巴的揉着******，“你和你家的楼梯都欺负我！”

现在的祁煜健步如飞，甚至嫌弃在他身前的我走得慢。

“我拎着东西呢！”我辩解道。

我打开门，烛台在桌上转动，它的影子在墙上转。“你点起来了！我选的圣诞礼物不错吧。”祁煜得瑟地把脸凑了过来。

“是很不错，我每天都点。有了蜡烛的光，整个房间都温馨起来了。”我用闲着的手搂过他的脖子，亲了一口他的脸。

祁煜轻车熟路地走进了厨房，我有种错觉，好像他比我还更熟悉这里。他拿起菜刀，手起刀落，海鲜就被他收拾成了工整的小块。

这把刀也是他买的。

祁煜第一次在我家做饭的时候，被我的厨具震惊了。

“你知道你这把刀有多钝吗？我刚刚用它切鱼，切不开打滑了，所以刀一下子切到了我的手掌。”

我赶忙跑进厨房，“天哪怎么会这样！”

祁煜无语地举起了手，“我还没说完，但是刀甚至没在我手上留下一条划痕。”

下次祁煜来的时候带了一套刀。“你用的时候小心点，这个切到手是真的会流血的。”

饭菜的香味弥漫在整个空间里。我拿起筷子偷偷挑起一块边角上的鱼肉，真好吃。正在我准备再夹一块时，我的筷子被另一双筷子夹住了。“再吃就破坏构图了哦。”祁煜弹了一下我的脑门。

我抱住了祁煜的腰，在他的胸口蹭了蹭。画室的颜料和木头味、一点点海洋植物发酵的苦味和淡淡的油烟味混在一起，我深深吸了两口。“我们两个吃饭，就不用讲究构图了吧。”我抬起头看着祁煜，他的耳朵尖泛起了红色。

“不行，我可是有原则的，休想萌混过关。”祁煜揉了揉我的头，然后顺手没收了我的筷子。

钟楼响起了钟声，在新年的前一天，钟声也比平日更长，更喜庆。热腾腾的菜上了桌，祁煜打开了他带来的红酒，玻璃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新年快乐！”

吃完了饭，我用盘子盛了两块自己做的小蛋糕。

祁煜接过他的蛋糕，端详着盘子，“这个盘子，是鸟蛋糕的盘子吗？”

“是的，果然你一眼就认出来了。”

圣诞节前我下班的时候去杂货店，发现运河上停泊的船只桅杆上已经挂满了灯带，运河边狭窄的小路两旁也摆满了小摊。小摊上点着暖黄色的光，摊子上琳琅满目摆着手工制品，从羊毛毡猫窝到自制甜品。

回家之后我还在念念不忘在摊上看到的漂亮蛋糕，蛋糕是奶白色的基底，里面掺杂着各色果仁，上面还点缀着水果和薄荷叶，装在描金的小瓷盘上。我窝在祁煜怀里，细细向祁煜描述了这个蛋糕的样子，“可是当时人太多了，我拎着一堆杂货不想排队，就没买。”祁煜摸着我的头，“记下了，如果明天集市还在，我给你买。”

第二天下班，祁煜提着一个小盒子回来了。“两个消息，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他晃了晃手上的蛋糕盒。

“先听好消息。”

“好消息是，蛋糕买回来了。”

“坏消息呢？”还能有什么坏消息，我心想。

祁煜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坏消息是，这个蛋糕是给鸟吃的。蛋糕底是油脂拌坚果，小鸟吃了好储存能量过冬。”

倒也不算是多坏的消息。趁着晴天，我和祁煜把蛋糕放在了庭院的桌子上，邀请周围的小鸟来吃下午茶。祁煜给室外暖炉加了气，炉子里跳动着火焰，身上和眼睛都感觉暖和。我和祁煜一人端着一杯热茶时不时啜一口，看着小鸟叽叽喳喳地从盘子里啄着坚果。

茶喝完了，小鸟也吃完了蛋糕。祁煜把两个盘子洗干净摆在了架子上。今天我用它们盛了人吃的蛋糕。

我看了看表，“我们出门吧，差不多到时候了。”

“急什么。”祁煜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他喝得有点急，几滴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到了脖颈。我伸手想要替他擦掉。

祁煜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有件事情想要和你说。”祁煜凑了过来，他握着我的手有些发烫。“上次和你说，你没答应。”

不知道为什么，烛台转动得越来越快，甚至快得有些晃眼。

“是什么事情？”

“我想搬进来。”祁煜带着酒香味的呼吸扑在我的脸上。

六月份的时候祁煜是提过这件事的。他问出口的那一瞬间，我的心底升起一阵恐慌。“可是我这里不大，我的东西很多，放不下你的衣服和画材。你肯定住不惯我这里，我过得很凑合，各种东西都不全。而且我们的作息习惯也不一样，如果我每天回家还要和一个人社交，我会感觉非常累。”

“社交？你的意思是和我在一起是一种会让你感到疲惫的社交？”祁煜一脸受伤的样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算了，当我没问过。”

这次争吵之后我们再也没提过这件事情。

眼前的祁煜吻了一下我的额头，“我知道你这里地方不大，但是我的东西也不多。我的衣服不多，我的画材也不会放到家里来。”

“你的台阶我已经爬习惯了，厨具和餐具我也都买了新的，我会住得很习惯。”

我抬眼望去，才发现家里处处是祁煜的痕迹。我的衣柜已经分了他一半，墙上挂着他的画，窗台上摆着他给我捏的小花瓶，洗漱台上我们的牙刷头对头靠着。前几天祁煜没来，我点起他送我的烛台盯着发呆。要是他一直一直在就好了。

如果我是一棵树，名为祁煜的藤蔓早已顺着树干攀援，长进了我的身体。

我拿出我的钥匙串，一圈一圈地绕出了我的钥匙，放在了祁煜手心。“新年礼物。”

祁煜紧紧地握住了它，“收下了，但是新年礼物，我还想要点别的。”

蜡烛烧完了，烛台的扇叶缓缓停下。窗外传来一阵喧嚣，随之而来的是密集的烟花爆裂声。零点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