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童话

（看图写话·师生背德版）

离高考还有半年，爸爸才从繁忙的生意中抬起头来，说给我请了个一对一的家教，是本地大学有名的优等生。

我闹着不要，学习讨厌作业讨厌，这追到家里来的家教更是成了讨厌的最高级。可父亲说完这话有忙着和母亲出差谈工作去了，连反驳的机会都不再给我。

管家站在我身后，毕恭毕敬地唤声小姐，低声劝着我快将早餐用完，一会儿家教就该上门来了。

但管家的话在我听来更像是胁迫，好像我不遵从，他就立马要上报给父母断了生活费，我只得窝囊作罢。

那位家教很是准时，我喝下最后一滴牛奶，他就准时按响了大门的门铃。

我慢悠悠地走回书房，家里大得很，那家教从外门走进室内，起码得花上十来分钟。

一切如我所料，一刻钟后家教出现在我房门前，身子站得笔直，怀中随意抱着一本薄薄的笔记，礼貌又克制地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黎深。从今天开始到高考前，由我担任你的家教。”

“你好。”我百无聊赖地玩着笔，心想他站那么直不累么。

学习不是一件多愉快的事，特别是加上一位严格的老师，和一大堆写不完的卷子。

“基础不错，框架也跟得上。”我又写完一套题，黎深不到五分钟批改完，语气平稳地评价道，“但是答题缺乏思路。”

“我怎么没思路了，”我不服气地反驳，中不溜的成绩也有中不溜的实力，指着试卷上的答案，“我这些明明都答在得分点上，是你为什么不给我满分？”

他又开始说些什么揣摩出题者用意之类的老生常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认定了黎深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要给我一个下马威。

我才懒得想法子跟他周旋，直接一步到位越洋视频电话打过去跟亲爹死皮赖脸地撒娇，平时什么都依我的父亲偏是不肯，说黎深可是前几年那个考出个奇迹般高分的高考状元，在顶尖学府里也是佼佼者的存在，做我的家教再好不过。

这下没法子，我只好天天盼着上课，这样才能避开黎深的身影。

不过黎深没把我那些小性子放在眼里，偏生拿我当小孩一般对待，过几日后每次来上课都拎了个小蛋糕，是普普通通那种样式，他却说有进步了就奖励我。

我要这种奖励么？我掏掏口袋就能买空全市最好的蛋糕店，可黎深的蛋糕好像和所有外面卖的都不一样，和家里烘焙阿姨做的也不一样。

试卷我从来不花心思做，成绩总是原地踏步，小蛋糕每次拎来都被黎深完完整整地带走，明天又再带一个新的，我一口都尝不到的。

几次之后给我气得团团转，让烘焙阿姨做了一个塞了满满当当馅料、装饰华丽奶油的大蛋糕，故意摆在房间的冰箱里，仰着下巴等黎深走进来。

黎深还是抱着薄薄的笔记本，一眼就看见了，却什么都没说。他这次带的是一个奶油和水果堆叠的裸蛋糕，还是很小，好像几口就能吃完。

房间里的白炽灯很亮，初春的风从窗户里挤进来，凉飕飕湿漉漉的。我走过去关上了玻璃窗，发觉外边花园里的茉莉已探到了阳台上，随风轻轻招摇着。

安静得很，黎深用红笔批改试卷的声音清晰可闻。紧接着的是他低低的笑：“题海战术还有点进步，做出点名堂来了。”

我这才回过神，有些哑然。听着他熟稔地讲述那些思考方向和题干重点，发觉自己做题的思路的确进步了许多，连黎深也毫不吝啬地给了满分，利落的下颌和挺直的鼻梁线条干净，仿佛晕染在了周末春晨的日光里，能尝出一丝蛋糕的甜蜜。

“想尝尝吗？”黎深轻轻地挑了眉，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给，再接再厉。”

……其实就是蛋糕的味道，能好到哪里去。

但这是黎深给的，它不一样。它意味着我终于和父母以外的人产生了某种连接，我第一次尝到了亲情以外的滋味，我冰封的世界被冰锥打破，黎深从外面给我递进来一块再平凡不过的蛋糕。

也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

我开始期待着下课放学，希望黎深留下的时间能再久一些，好奇地打探他的世界。

黎深没打算遮遮掩掩，告诉我自己即将出国深造，由于签了合同负责帮我准备高考，所以等我考完结束就坐航班飞走。

“啊……”我张了张嘴，心像被黎深按了下去，“你去哪个国家？”

黎深笑了笑，眼里不知藏了什么：“你也要去么？”

我真以为他同意了：“爸妈老是不放心我，我还没自己出去过呢，你读的哪个学校，难不难考呀……”

“不难，只要你想，你可以和我坐在一间教室里。”黎深望着我，手中的钢笔停在草稿纸上，把白纸晕出一个扩大的墨点，“但你真的想吗？”

“我想啊。”我盯着黎深，却不敢看他眼睛，“我想和你一起。”

“那是因为你只认识我。”黎深摇摇头，收起了自己带来的笔记本，钢笔揣回冲锋衣的口袋里，背着身留下一句，“你是为了自己吗？”

连蛋糕也一起带走了。

老实说，我想不明白。

我知道自己是喜欢上了黎深，知道自己的依赖一天比一天厉害，明知他在上课也要发消息去打扰，晓得他在实验也放学跑到实验楼底下堵人，过分到根本就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男友，而不是什么约定了几小时一对一辅导的家教老师。

而黎深只是一天比一天纵容，奖励我的偏执，包容我的过激，坏脾气和小心思都被冰凉凉软绵绵的奶油抚平然后吞进肚子里，我像是被黎深一手养成的茉莉，枝条花朵都只缠绕上他的手腕。

可结局是注定好的版画，不论我如何挣扎都将走向分别。大考的倒计时在教室里一天天减少，我和黎深也只剩下短短几周可过。

“黎深，”我等着他批改卷子，下定决心道，“我不要为了你。”

他红笔顿了顿，继续打上分数：“嗯。”

“可是我喜欢你。”我两只手包住他握着红笔的右手，抬眼望向黎深的眼，“你喜欢我吗？”

他难得地暂且搁置下复习进度，教我人生不止是言情小说里的故事，还有好朋友之间的快乐，有梦想，有事业，也有爱好和兴趣，人生是一款自由度极高的沉浸式游戏，我应该多去探索地图。

而不是困在他一个人身上。

我不要他教，这些我都知道，黎老师，我只想要一个参考答案。

“你喜欢我吗？”

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门先被管家推开了。

管家先生尽职尽责，自然是以最快的速度通知我父亲，黎深的合同也以最快的速度结束，留我在原地不知所措，宅子的大门到围界都落下了沉重的锁。

禁足，手机没收，我在浑浑噩噩间度过了那场大家都说是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只领会到了爱上家教是多么大逆不道。

我不知道班里的同学在欢呼什么，管家先生把我从考场送回宅子里，我没回房间，坐在花园边上的围界处，铁制的围栏曲里八拐，据说是法式风情。

倒像法式监狱。

真真正正到了夏天，花园里各式各样的鲜花每天都被人精心打理，包括那一株不知哪来的茉莉，如今开得正好，香气扑鼻，好像是替我给黎深送别。

我开始后悔自己没问得再仔细一些，比如说他要坐什么航班，住哪间公寓，留洋的号码是什么……才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没了部手机就是永别。

思念过剩，人容易出现幻觉，比如说我现在就好像看见了黎深，他站在高高的围栏外朝这里望，穿了身简简单单的短袖衬衫，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一，二，三……我数得头昏眼花，晕坐在花丛中，硕大的绣球花落在我脑袋上，眼眸从茉莉交错之间望见黎深的眼底，一块小小的奶油蛋糕穿过围界递过来，掉落在我怀里。

原来不是幻觉。

我匆匆站起，拽住黎深的手腕，仿佛茉莉花枝缠住扦插的竹竿：“你喜欢我。”

他却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眼将我看了一遍又一遍，紧抿的双唇没有启开。

我却像忽然明白了什么，这里望过去……

“……你每天都来看我。”这话说得我自己都不信，抓紧了细细的金属条，恨不能站到他跟前去问，“黎老师，你告诉我答案。”

这一日日根本看不清身影的遥望是黎深的题海战术，最聪明的学生用最笨的方法来解这道没有标准答案的题。

可是答案很简单。

夏风吹拂，浓烈花香给流动空气冲调得淡雅，郁郁葱葱的绿和满目鲜妍都团在身侧，没有人会注意到藏在花海当中的人。

黎深低下头，把答案印在我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