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医生】药方

上

   “当归三两，桂枝三两，需得去皮，芍药三两，细辛三两，甘草二两 … ”

    男子冷冽的嗓音自背后传来，你听得仔细，在有一人半高的药材柜中循着记忆翻找，依稀记得在医书中见过这个方子，却又记得不清，脑中昏昏沉沉，如一团浆糊。

    大概是看到了你昏昏的模样，黎深倒是好脾气，坐在一边看着你将药材称好，用纸包成了一个一个馒头一样的药包；又用细细的麻绳串好了，在顶上打个漂亮的结。

   “不必包这么精细，是自己用的。”

   “嗯？”

    你抬起头，朝他看过去，只见他的白面上浮起了点红晕，不知是不是错觉。你不甚理解，歪着脑袋想了半晌，奈何实在记不起这方子对应的病症，百转千回间拼拼凑凑出了一个可能：

   “师父生病了 … 么？”

    他虚虚拢起拳，放在那薄唇边，轻轻咳一声：

   “给你开的。”

    这话将你吓得不轻，你忆起几日前他为你把过脉，再仔细想想，那时他的脸色不甚好看。

    莫不是 …

    你慌了神，只当是得了什么绝症，而今只能靠汤药续着命了。

    黎深用余光瞥着你，眼见你的面色变得惨白，两条不算细的弯弯眉毛也成了八字，一双眼中越来越湿润 —— 只到泪将眼眶浸得通红，溢了出来，顺着毛茸茸的脸颊流到了下颌，留下两条蚯蚓般的水痕。

    他突然有些无措，攥了手又松开，不明白你为何有如此大的反应，却也知姑娘流泪是最不好哄的 —— 他见过了太多的女病人。

    于是在春日融融的午后，医馆里传来了抽抽嗒嗒的哭泣声，而后越来越大，直到门前过路的行人纷纷从门外往里头张望，好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仗势。

下

   “怎 … 怎么哭了？”

    黎深不知自己那冷脸染上焦急后更显得冷了几分，看在你的眼中只觉得他肃穆异常，便越发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哭得更烈了。

    他彻底慌了神，到并不是因为门外越聚越多的人，只是单纯地为你这莫名的悲伤情绪不知所措。他从袖口中取出锦帕，抖了几下才抖开，又折好了递过来，妄图用那高出你一个头的高瘦身影将你与那些视线隔开。

   “哭甚？是不愿喝药么 … ？”

    他尽量放软了语气，却在无意中更让你信了几分，只当是为了哄你，好让你不至于太难过。

    见你不回应，悬在半空的帕子也始终悬着，他实在无法，扯开了一个不算好看的笑，替你拭起泪来。

   “ … 可是遇到了什么糟心事？哭成这样。”

    你吸了半天的鼻子。终于挤出了一句：

   “师父不会让我死的 … 是么？”

    他的手顿了顿，因为正对着你，眉头的轻皱明晃晃映进了你的眼眸。

    许久，他轻笑一声，颇有些无奈的意味，而后转身从柜中又拿出一方叠得整齐的锦帕，将你的眼泪鼻涕一股脑擦了个干净：

    “当你在难过什么，竟是以为自己要没命了？”

    你尚未从抽噎中缓过来，吸着鼻子，肩膀一抽一抽，愣愣地点头。

   “这方子不过是温经散寒，养血通脉之用，上月见你月信几日都捂着肚子，替你把了脉，果真是血虚寒厥 … 这药方每日煎了，分三回喝，会好上许多。”

    他的话零散地进了你的耳朵，你费了好长时间才将它们串起，连成完整的话。

    这次，不只是他，你的脸上也浮上了几抹红晕。

    他见你又哭又笑，面色也缓和不少，终于长舒一口气，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抱起胸来，直直地看着你：

   “不是才让你背过《伤寒论》？连当归四逆汤的方子都没记住？！”

    你正庆祝着自己重获新生，不曾想被他这严厉的师父给抓住了尾巴，一时有些心虚，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瓮声瓮气道：

   “我 … 我 … 我背了的 … ”

    他大概也不是真想罚你，看着你支支吾吾，半天凑不出一句话，几不可闻地叹口气，替你收起了那些药包。

   “明日起，每日背一个方子，在我面前 背。”

//彩蛋小剧场

     今日是你第三次站在他的面前背书了，这师父实在严苛，连哪味药如何制得的都要问得仔细，也因此你背了一遍，被他问住；又被一遍，仍是被他问住；直到这一次，你又站在了他的面前，紧张地看着他高挺的鼻梁，心里发虚。

   “附子如何制得？”

    他问过了，你有准备，对答如流：

   “炮制，要去皮，破八片。”

    他点点头，又问了几个问题，皆是前两次已经抽问过的，你总算顺利答出来了。

    他终于满意了，将笔搁在一旁，起身往后院走去：

   “药煎好了，要温服，跟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