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收养
“父亲？”
看着蹲在面前的男人，你小声重复着这个称呼。他眉眼温润，与N109区的处处阴翳显得极为不相称。他在你面前摊开掌心，轻声道：“如果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祁煜。”
你没有不喜欢，只是觉得这个称呼陌生，不清楚“父亲”是什么样的角色。你摇了摇头，小手握住了他的拇指：“你要带我走吗？”
“嗯，我带你走。”
“我们去哪儿？”
“回家，”祁煜停顿了几秒，缓缓包住你的手，“如果我说，接下来的日子只有我和你，你还愿意和我走吗，亲爱的？”
他的语气里弥漫着走投无路的酸涩却又带着失而复得的庆幸，只是你太小，六七岁，听不出来，又默默看了他好久，问：“你也一个人吗？”
“嗯，不过——也许今天我的家里会有一位新成员。”说着，祁煜满含笑意的目光落在你的身上。你被握住的手悄悄用力回握住他的，稚嫩的面颊却执意要做出认真严肃的神情，连目光都透着坚毅，一字一句的回答：“那我们相依为命！”
祁煜被你的模样逗笑了，末了对着你摆上了同样坚定的目光，郑重其事的点头：“好，相依为命。”
02. daddy
在祁煜身边这些天，你的生活和普通小孩没什么差别。这个大艺术家早早就准备好了一间足够大的屋子给你，透亮的玻璃窗外就是蔚蓝的海、床头摆着一堆毛绒玩具、衣帽间里整整齐齐的挂着应对春夏秋冬各种季节的衣装，就连小饰品都一应俱全，除此之外，他甚至连你的学校都找好了。
其实你还是叫过祁煜两回父亲的，却觉得别扭极了，兴许是由于这张脸太年轻又太完美，就算年纪小，审美至少没有偏差，虽然脑海中只有“好看”、“帅气”，或是诸如此类几种匮乏的形容词。
不过祁煜对你真的很好，缺什么买什么，也不看价钱，所以在你眼里他就跟实现愿望的圣诞老人一样。而且，艺术家嘛，不是个老古板的脑子，和他在一块轻轻松松的，没什么烦恼，只是几天的功夫，你就和祁煜熟的不行。
除了那个令人苦恼的称呼。
“不饿？”祁煜双手交叉环胸，倚在你的门边，重复了一遍你刚刚的说词，“这么香的海鲜炒饭，哪个小孩都要吃两口吧？”
你翻了个身，钻进被子里，左拥右抱着自己最得意的玩偶，声音从被窝里闷闷传来：“真的不饿！”
看你没有要下床的意思，祁煜耸耸肩，故意加大转身的声音也不见你反应，偏过头，语气浮夸：“诶好吧好吧——希望某个小朋友不要半夜饿了要我再给她做，艺术家的睡眠可是很宝贵的。”
“我才不会饿！”你气鼓鼓的说着，抱紧了怀里的娃娃。
可是肚子里的午饭不争气，还没撑过晚上十二点，被子里就开始响起咕噜噜的声音。你饿的睡不着，穿着拖鞋跑到餐厅，桌子上还摆着一盘凉透的虾和炒饭。你撇撇嘴，爬到椅子上看着不冒热气的食物，肚子又开始叫了，正当你拿起旁边的勺子准备偷吃的时候，头顶的灯忽然亮了起来，还伴随着一个明知故问的声音：“嗯——这么晚了，让我看看是那个小朋友在偷吃。”
你脸一红，把勺子随手一扔，结结巴巴的回：“我，我没吃！”
祁煜看见小姑娘窘迫的样子，扬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信步走到你面前端起了盘子，你则是恋恋不舍的盯着与自己擦肩而过的炒饭和大虾。
叮——
那是微波炉的声音？
“嗯，是吗？”祁煜靠着料理台，“那要不要陪我吃点？我倒是有点饿了。”
听他这么说，你的眼睛一下子变得亮晶晶的，眼巴巴的看着微波炉上倒数的秒数。
“吃吧。”祁煜又将那盘炒饭放到你面前，顺便坐在你身边剥着虾壳，一颗颗饱满的虾肉很快整齐的码放在你的盘子里，“你慢点吃，我不和你抢。”
你才发觉他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自己拿过一双筷子，怪不好意思的夹起一只虾放在他嘴边：“你吃，”你看着面前人柔和的眼神顿了顿，“daddy，你吃。”
祁煜被你叫的一愣，咬走嘴边的虾肉，不确定的问你：“亲爱的，你叫我什么？”
“daddy呀！”你回他，“老师说，daddy就是愿意给你买好多好吃的、漂亮的衣服、还会接你上下学，反正就是对你特别特别好的……男人！”
宽泛又简易的解读，还挺适龄。祁煜想着，一时间没有立刻给予你回答。你以为他不喜欢这个称呼，表情都蔫了下来：“你不喜欢我就不叫了。”
“没有不喜欢，宝贝，”祁煜亲昵的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肉，“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好！”你冲着他张开双臂，“那daddy抱抱！”
祁煜笑的和煦，挪了挪椅子靠近，低下头好让你搂住他的脖子。呼吸之间是特别的沐浴露香，清清爽爽的，你觉得好闻，多吸了两下才开口：“那我是你的女儿吗？”
被怀里稚气的声音这般问着，祁煜竟恍惚了几秒，意识里不断的重复着一个答案：你不是。你和他从来都不是一株完整的植物，是嫁接而来才得以延续的生命。
女儿……祁煜心里默默念着这一普通的称谓，却在此刻像是给他套上了禁忌的枷锁。他可以接受解释宽泛的“daddy”，但果然没法接受本应是拥有血脉关系才该被称呼的“女儿”。
他没有摇头，只是认真的看着你说：“你是我的好女孩儿。”
小孩子被夸赞就会快乐，从祁煜嘴里听到“好女孩”无疑也是称赞的一种，你得到认可后乐开了花，扑进他怀里咯咯笑着：“那我要一直做daddy的好女孩儿！”
你兴致勃勃的和他拉钩，就这样许给祁煜一个幼小的承诺。
03. 画作
“后来，公主和那个利莫里亚人逃出了王宫，去寻找属于他们的结局……”
一个故事就此落幕，祁煜给你掖着被角，指尖挑过额头前的几捋碎发，俯身印上轻吻，声音化在融融夜色之中：“晚安。”
祁煜小心翼翼的关上门，伸了个懒腰倒在床上，百无聊赖的找出你们的班级合照，放大看了看，里面的你笑得跟个小太阳似的，还挺有感染力，让祁煜笑着打了个哈切，眼角都困得湿润了起来，把手机扔到一边翻个身就睡了。
谁想到后半夜你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推开祁煜的房门，借着月光直愣愣的扑在床上继续哭。祁煜睡得正香，肚子措不及防的被人重重的压了一下，他皱着眉头闷哼，昏昏沉沉的睁眼，抬头看见你趴在他身上哭得难过极了。
……？
傻孩子别是梦见我驾鹤西去了吧？
“怎么了我的小姑奶奶？做噩梦了？”
听见祁煜的声音你又崩溃了，往前蹭着直到自己能抱住他的脖子，哭哭啼啼的说起原因：“daddy！我把你的画弄，弄坏了……”
祁煜帮你顺着气，还当是什么大事，安慰着：“不哭了不哭了，没事的。”他用手指擦了几下，挂在脸上的眼泪却不见少，索性直接用袖子给你擦擦干净。
绕过画室地上的颜料和画笔，架子上的一幅画中间溅上了显眼的紫色，祁煜歪头眯着眼睛看了看，再开口时语气染上了欣喜：“你确定这不是在帮我润色吗，亲爱的？”
“啊？”你止住了哭声，发出疑问，“一点都不好看……”
明明该是留白的地方却沾染了这么大一块格格不入的笔触，怎么看都像是毁了。本来半夜突发奇想去画室转一圈，不小心踩到了画笔一个踉跄，又祸不单行的碰到了旁边的调色盘，再一回头就成这样了。心想着祁煜画了好几天的作品付之一炬，十分内疚的跑去和他道歉。
祁煜满脸写着不要紧，在你的注视下拿起旁边的画笔，笔刷灵活的顺着这一抹不合群的紫向外展开，白昼轮转，渐渐晕开成为柔和的晚霞。
“哪里不好看？真是别出心裁的一笔。”祁煜说着，还摩挲着下巴细细欣赏。你看了看画，又看了看他，仍然有些怯生生的问：“真的吗？你不怪我吗？”
“为什么要怪你？意外对于画家来说，也许更像是另一种形式的惊喜，”他指了指这副与刚刚截然不同的画，“我说这幅画怎么少了点什么，原来是在等你这一笔呢。”
被祁煜这么一说，你马上收回眼泪，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语气终于欢快起来：“真的吗！那我是——帮daddy完成了一副画？”
祁煜点点头，俯下身对上你湿漉漉的眼瞳：“再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你点着头。
“我还没想好这幅画的名字，要不……你来帮它起？”
被这样委以重任，你终于不再因为那抹意外的色彩而愧疚，开始认真思考起来。
“不过呢，现在是睡觉时间，”祁煜带着陷入沉思的小姑娘回到卧室，“你把我吵醒了，所以，你得负责把我哄睡着。”
“啊？这么大人了还要哄啊？”你抬腿上床，马上缩进被窝里挨着祁煜。
“大人也需要哄啊，等你长大了，我一样会哄你。”看他信誓旦旦的模样，你想了想，手臂横在他身上搭着，念念有词的开始：“从前有片海，海里有一条大鱼，一条小鱼，大鱼给小鱼讲故事，讲的是从前有片海，海里有一条大鱼，一条小鱼，大鱼给小鱼讲故事，讲的是……”
“嗯……”祁煜被你这无厘头的小故事讲的想笑，却困得只能哼哼两声，手一捞就将你抱在怀里，迷迷糊糊的拍着你的后背。小小的身体窝在他身边，跟小海龟缩进壳里有着如出一辙的安全感。
那是冬天里时常出现的场景。
04. 公主与恶龙
“公主与恶龙？”
当祁煜照常去接你放学的时候，你笑呵呵的告诉他学校要办元旦联欢会的事，让他猜自己的角色是哪一个。祁煜不假思索的猜测着：“是公主吧？”
“对！我就是公主！”你从包里翻出剧本，“daddy！你可以扮演恶龙和我练习吗？”
正赶上红灯，祁煜被你这句话呛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踩刹车没控制好力度，好在安全带把你们两个及时捞了回去。
“你没事吧？”祁煜急切的看着副驾驶上的你，此时正拿着剧本遮在面前，倾身过去看你没有磕碰到哪里才松了一口气，跟着下一秒的绿灯踩了油门，不确定的问你：“我……扮演恶龙？”
难道不应该是王子之类的角色吗！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啊！祁煜现在真是有苦难言。
“对呀！”你完全没意识到他的言外之意。
“……亲爱的，你说，王子这个角色会不会更适合我一些呢？”祁煜坦言道， 对着车内的后视镜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可是这里没有王子呀。”
“哦——没有王子啊。”祁煜松了一口气，唇角终于上扬出弧度。
“但是有一个骑士！”你立马补充。
“骑士？”祁煜的嘴角又耷拉了下来。
公主和骑士的羁绊也不比王子差吧……这小姑娘怎么这么不愿意让我当个人。祁煜已经开始为这个素未谋面的“骑士”变得酸溜溜的了。
“那……这位美丽的公主能否考虑一下‘我来当骑士’的这个提议呢？”祁煜再次为自己争取着一个当人的机会。
你疑惑，翻了两眼剧本，才回答：“可是骑士没几句话呀。”
祁煜动了动眉心，带着心里的猜测问：“小乖，你可以给我讲讲公主的故事吗？”
“好呀！”
“从前有一位公主，她喜欢外面五彩缤纷的世界，可是城外的森林里住着恶龙，他们会抓走美丽善良的公主。国王为了保护女儿，不让她离开宫殿半步。聪明的公主性格坚韧，自强自立，其实她自己可以保护自己。国王只能让步，告诉她：如果有一位勇敢的骑士和你同行，我才能放心的让你去寻找自由。
公主想：能打败恶龙的骑士一定是勇敢的骑士。所以在一天晚上，她扮成侍女的样子溜出城，果不其然在森林里遇到了恶龙，她将那只年幼的恶龙打败，告诉他：你把我带走吧，我要等一位勇敢的骑士来救我。恶龙胆怯又疑惑的带着公主飞回了山洞。
可是恶龙不像传言所说那样恐怖，他很温柔，即使知道公主很厉害，他也会化成人形和她相处，给公主找果子、摘漂亮的小花，讲睡前故事，公主也和恶龙说了自己故意被抓走的理由。又过了很久，恶龙变得越来越强，打败了不少前来营救公主的骑士。在她就要放弃，准备一个人远走高飞的时候，山洞外传来了声音：公主殿下，我来救你了！
外面很快传来打斗的声音，可这一次回来的不是屡战屡胜的恶龙，而是一位高大帅气的骑士，他说：公主殿下，我已经打败了恶龙，您安全了。可公主高兴不起来，她担心恶龙的安危，但她还要去寻找自己的自由，恋恋不舍的回到了宫殿。
这位勇敢的骑士得到了国王的认可，他也不会再干涉公主的选择。当公主沮丧的看着骑士缓步走来的时候，竟发现了他身后摇摆的尾巴。是恶龙的尾巴！
公主殿下，您放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吧，我会永远在您身后。骑士说。
从此，这位坚韧的公主和她忠诚的骑士——那只恶龙，在许多美丽的风景中留下了并肩同行的脚印。”
“哦——所以最后陪着公主的骑士，是那条恶龙？”
“对呀。”
祁煜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才爽快的答应了。他停下车，手指灵活的在手机上点了几下，递给了你：“既然如此，选件好看裙子吧。”屏幕前的公主裙美得各异，你被祁煜领着下车往家里走，视线却怎么也移不开。
见你到家之后坐在沙发上在几件裙子中来回纠结的模样，祁煜挨着你坐下，凑过来点了全选付款，又很快将这件事带过：“都买了吧，换着穿，还有什么需要的吗？”
“我还想要一顶小皇冠！”
“好办，”祁煜接过手机，划拉出一张照片，“这个怎么样？”
照片里的皇冠镶嵌的蓝钻澄净明媚，熠熠生辉的银衬在周围，上面做了特别的镂空花纹，在灯光下亮闪闪的，折射出的光犹如水波。你觉得这就是童话中所描述的璀璨。
你惊异的喊它好漂亮，漂亮到忘了追究它的来源。而那是祁煜在漫长的生命里，一次又一次刻画的思慕。
演出当天，祁煜已经对词对到连剧本都不用拿，甚至在做早饭的时候还能准确的接上你的台词。
当你觉得所有事情万事俱备的时候，却发现那顶皇冠不见了。它和衣服一直放在柜子里，没有其他人打开过，这让你没有任何能找到它的头绪。你穿着那身精心挑选的公主裙，站在后台的角落里偷偷抹眼泪。你把祁煜送你的东西弄丢了，但是大家排练这么久的舞台剧不能因为这个小插曲就此落幕，你把眼泪擦擦干走了出来，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一道颀长的身影。
是祁煜。而他手里亮晶晶的物件，就是那顶你以为遗失的皇冠。
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勾到的缘故，你下车的时候，袋子里的皇冠掉在了后座，钻石反射的光线晃着祁煜的眼睛，像极了公主的暗号。
一路赶过来，又给老师打电话叫门卫放人，祁煜在寒风刺骨中觉得有些冒汗，外套挂在臂弯，朝你跑过来时还挥了挥手。他真像个来救公主的骑士，看见祁煜后明明忍住的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祁煜早就料到这小姑娘会哭，拿着纸蹲下给你擦眼泪，还打趣的安慰：“我可以理解为，这是灰姑娘留下的水晶鞋吗？”他说着，将皇冠端正的戴在你的发顶，又竖起了拇指为你打气：“加油！公主殿下，我就在后台陪着你哦。”
话音刚落，主持人的引语结束，幕布被拉开。你终于笑出来，提着自己的裙子缓缓走到台前。祁煜顺便在后台找了个不碍事的地方坐下，看着你诠释公主坚韧执拗的性子，听见掌声的时候心底泛起骄傲和自豪。
剧情推进，最后一位骑士前来挑战恶龙。正常来说，恶龙的演出服很顺利就能脱下，他会变成骑士重新出现在公主面前。但这个“恶龙”半天也没把装束脱下来，里面的钩子也乱了套，祁煜偏头眯着眼看这位小同学急得脸颊通红。
“天啊！恶龙他，他会不会受伤？”
……
念完台词的你孤零零的站在台前，却始终没等来骑士，小手局促的捏紧，手心出汗。祁煜见你低着头，情绪不对，站起身对着老师说：“我可以上。我和她对过词，还记得。”
眼下救急的办法也没有其他的了，班上的学生都坐在下面，连剧本都没看过。老师担忧的看着面前从容优雅的艺术家，穿着还真有中世纪绅士的风格。心想就当是请了个有名的外援吧，还好写的不是什么情情爱爱的结局。她塞给祁煜一把纸做的剑，小声说了句麻烦您了。
窘迫的几秒相当漫长，直到转头看见祁煜从灰暗中走来，和你站在同一个聚光灯下。他在你震惊的眼神中单膝跪地，手放在胸口处，微微低头，语气坚定：“公主殿下，恶龙已经被我打败了，您安全了，请您和我回去。”
你接收到了祁煜的一个眼色，如梦初醒一般塔上他伸出的手。
“去吧，我亲爱的女儿，去寻找你想要的，这位勇敢的骑士将会与你同行。”
祁煜走近，看向你的目光像小雨、像深海，怕惊动你又怕你感受不到。
“公主殿下，即便前路艰难险阻，我也会和您一起走下去，直到生命尽头。”
整个大厅在一阵短暂的沉寂后爆发出掌声，幕布彻底遮住你们后，你还未缓过神来，祁煜刚刚朝你走过来的画面还在脑海中重演。那种雀跃，就像一杯可乐上空噼里啪啦飞溅出的小水滴。
“今天实在谢谢您了祁先生。”
“不用客气。”
祁煜刚和老师道别，转身就碰见换好衣服的你，他拿过你手里的袋子，动了动手指让你牵上。
你跟着他走到楼梯的拐角，突然站定不动了，祁煜回头发现你正朝他勾着手指。
“嗯？”他刚一俯身凑过来，一个飞快的吻就落在脸颊上。甚至都没等脑子转过来，你这个“始作俑者”已经跑到楼梯的最下层招呼他快点。
所有情绪在唇角化开成笑意，最后变成了两个字——
“狡猾。”
05. 家长会
“祁煜，你一会儿有时……”
“不巧，一会儿我确实有事。”
唐知理听着电话那头传来车子启动的声音，照祁煜的性子，连声响都大大方方的给他听了，看来的确没空，只能作罢。
临近寒假，期末考结束后学校照例要开个家长会，你昨天刚念叨完，后脚祁煜就收到家长群里的短信。
下午三点，祁煜看了眼时间，将车停在附近公园的停车场，拿起你今早落下的围巾往校门口走去。高挑的身形在人群里显眼得很，你从教室的窗户往下望，立马锁定了祁煜特别的发色。
“daddy！”下课铃一响，你跟个敏捷的小鱼一样穿过人群精准的和祁煜抱了个满怀。他眉眼弯弯，张开手臂接住了小姑娘莽撞又可爱的热情，顺势蹲下用围巾将你红红的脸颊捂住。
“嗯？拿了什么？不会是给我的小惊喜吧？”
“嘿嘿，这是我在手工课上做的小花！”你一边拉着祁煜的手往教室走，一边和他展示自己伟大的作品，举起手努力将它举高，满脸期待的说：“给你做的！”
“做这么好啊，那我现在特别开心，”祁煜揉了揉你的发顶，“托你的福。”
得到的回复如愿以偿，你满脸灿烂的转过来和老师介绍着这位风度翩翩的艺术家：“老师，这是我daddy！”
显然老师也没想到一位父亲有着这样年轻又英俊的面孔，迟疑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您好……您就是祁先生吧？”
祁煜颔首，目光淡淡，依稀还能从嘴角辨出笑意，但此时却变得礼貌又客套，莫名生出几分距离感。略过几声寒暄，你也没注意到其他人落在祁煜身上的视线，拉着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矮的桌椅让祁煜索性侧身坐着，翘起腿将桌上的本子放在膝盖上，手里还摆弄着你刚刚送的小宝贝。
这还是他头一次如此正式的对待一场会议，没想到还是家长会。班主任在讲台上滔滔不绝的讲着本学期的收获、学生的突出表现或者是展望未来。祁煜听得上下眼皮都要黏在一起了，手肘撑着桌角，头一低，找了个不容易被揭穿的睡姿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只听见一直有人说话，睡不踏实。你坐在旁边看见祁煜的头一点一点的，手上还拿着笔，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想都没想，手就拍上了他的大腿，努力压低自己的声音：“daddy你是不是又熬夜画画了呀？”
祁煜揉着眉心点点头，总不能告诉你昨天看斑马螺吃藻看到凌晨三点吧，可是它吃的实在是太慢了……
“让我早睡，自己又晚睡。哼！我今天晚上也要监督你早睡！”说着说着声音压不住了，老师在讲话的空隙投来一个提醒的目光，祁煜碰了碰你的胳膊，叫你赶紧把头转回去。那道凌厉的眼神看得你心里发毛，紧抿着嘴往祁煜旁边靠了靠。
一直和祁煜老老实实坐到四点半钟才挺到家长会结束，你唉声叹气的趴在他身上喊累，又被老师一个点名惊的直起身子。祁煜清了清嗓子，拉着你来到讲台边和班主任聊了几句。
“您看起来真年轻，我还以为您是她哥哥。”
“谢谢。好心态确实能让人变得年轻，对此她也帮了我不少忙。”
你抬头看着他，发现祁煜正经和陌生人交谈的时候没什么表情，好奇的观察没一会就被结束的谈话掐断了。在融入冷空气的前一秒，祁煜又蹲下将围巾给你戴好，你趁机开口：“daddy，你刚刚不笑的样子好帅！”
祁煜展开笑脸，点了点你的眉心，故作失落的说：“嗯——真难过，乖乖第一次夸我竟然是在我不笑的时候。”
“不是！”你急忙否认，“你在我心里是最帅的！”
“真的？”
“真的！”
“这么巧，你也是我心里最漂亮的小姑娘，”祁煜站起身，让你拉着他的手，“饿不饿？请你吃大餐。”
“饿！我们快走啦！”
06. 唐知理你不懂
下午四点多，祁煜正坐在沙发上拆快递，正拆到一个新的章鱼玩偶时，刚刚打过电话的唐知理便按响了门铃。他站在门外试了试把手，果然这人连门都没锁，估计是懒得开门。
“你来的到挺快。”
“好不容易你有时间让我来你这儿商量明天画展和宴会的事，我能不快点吗。”
唐知理看着地上大大小小的快递盒，沙发上摆着一堆毛绒玩具，问祁煜这是在做什么。
“个人爱好收藏。”
“你什么时候又多了这个爱好了，”唐知理说着，找了个仅有的空位坐下，“明天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结束的时候你作为特邀嘉宾还需要合影，所以这一次就不能放你中途回家了。”
祁煜划开胶带的手顿了顿，点点头，听着唐知理在一边滔滔不绝的讲解流程。明天周六，你不需要上学，工作的时间也不长，不会让你一个人在家太久。而且，再不答应唐知理，祁煜都怕哪天晚上他翻窗户进来给他绑走。
自顾自说了半天的唐知理看见这大画家又在发呆，便不继续往下做没有意义的补充了，反正祁煜记不住。他看了眼旁边的玩偶，突然岔开了话题：“祁煜，你这些都是在哪里买的？”
“潮玩店线上抓娃娃，抓到给你送货上门。”
“都是你抓的？”
祁煜自信点头的外表下，只有自己知道那天下午他充了多少游戏币，要不是接你放学，估计能抓到天黑。
唐知理信以为真的点点头，顺手拿起旁边的盒子和他一起拆，继续道：“前几天我一个上初中的小侄女来我家玩，”说着，他还叹了口气，“陪小姑娘玩，简直比催你画稿还难。”
初中？那不是和你差不多大。祁煜纳闷这哪里难了，问：“哪里难？小姑娘又可爱又会心疼人，放学能和你讲今天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而且抱起来还软乎乎的……”
一开始形容你，他差点没管住嘴，被唐知理狐疑的注视着时，祁煜欲盖弥彰的咳嗽了两声，硬是把嘴角的笑容压了下去，一脸的正色：“说说你的问题。”
“呃，你说的那是小时候吧？人家长大了就会有自己的想法。”
“什么想法？”
“就……比如对异性出于正常的好奇和欣赏。”
“……”
祁煜没有再回话，手上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盯着桌子上画着小鱼的杯子陷入思绪的漩涡。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有种无力的感觉，人际关系、情感波动亦或是莫名的情绪低落他都可以想办法，但唯独这破土萌生的感情，是他难以干预的盛开。
祁煜和你不是同龄人，但总会有其他同龄人走进你的社交圈，你会对谁有好奇或欣赏的情感吗？他该以什么身份去问你？父亲？他恍然觉着自己的身份在和你口中的“daddy”靠拢，这像一根根无形的丝线缠绕着四肢，勒紧、再陷进皮肉渗出血，以此来扼制所有越界的念想。
以前太快乐了，祁煜想。
“祁煜？祁煜？”唐知理叫了好几声才让祁煜回过神来，他好像在这几秒里想到了什么事，泄气的将腿上的娃娃放到一边。
“没事——只是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祁煜拉长的尾音中透露着些许无奈、却又不得不接受的意味。正当他打不起精神的时候，埋在娃娃堆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接你放学的闹铃。祁煜眼睛一亮，关了闹铃开始送客。
“啊？那好吧，一定要三点半之前到啊！”
唐知理前脚离开，祁煜后脚就出门了。他在校门口看见你和朋友结伴走出了教学楼，是女同学，他竟莫名松了口气，但也告诉自己不应该干涉你认识新朋友的权利。
“daddy！”即便长大了些，你还是愿意这么叫他。小姑娘长高了点，声音清亮，你和朋友道别后朝着祁煜跑去，马尾辫一甩一甩的，身上鲜活的生命力吹走了祁煜心头上的一片阴云，让他愿意继续沉溺在当下。
回家你就抱着个盒装冰激凌找到祁煜，他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新一期的画刊。
“啊——”你将勺子伸到他嘴边，“第一口！”
祁煜配合的张嘴，冰激凌甜丝丝的味道弥漫开来。
“好吃吗？”你问。
“你喂的都好吃。”
夏天很热，但祁煜身上总是凉凉的，你就势靠在他的肩膀上，一勺一勺的往嘴里送冰激凌来驱逐身体里的暑气，眼睛盯着正在播放的电影。
“亲爱的，”祁煜动了动肩膀，“明天下午三点半我需要去参加画展，晚上十点多回来，自己在家要早点睡觉好不好？”
“那我不能和你一起吃晚饭了？”你心里难免有点小失落，但还是点头答应他自己会早睡。
“等我回来，我们早饭、午饭，晚饭都一起吃怎么样？”
“好！”
“要是一个人在家害怕就给我打电话，或者打视频。”
“我才不怕！”你拍着胸口说道。
“哇，比我都勇敢？你不在家我都睡不着。”
“嘿嘿，你不要怕，晚上回来就能看到我了！”说着，你还学着他有模有样的摸过他的后脑。
“好的乖乖。”
07. 请保持语音畅通
“daddy，你的手机。”
你拿着祁煜落在画室的手机跑到门口。他今天穿的格外正式，一身规矩的黑色西装显着优越的身形，银色的领带夹服帖的夹在暗红色的领带上，气质矜贵稳重。你看的眼睛发直，心里泛起难以言说的感觉，脚步都慢了下来。
他正在扣西装的扣子，听见你的声音后意外又欣喜的接过，顺道还不放心的嘱咐你：“晚餐在厨房的台子上，记得吃；喝的在冰箱里，放一会儿再喝，不然小心闹肚子哦；最最重要的是，早点睡，乖乖。”
“知道啦。”
“嫌我唠叨了？”祁煜轻轻捏着你的鼻尖，做了一个伤感的表情。
“我才没有！怕你迟到！”你觉得自己的脸热热的。
“真贴心，晚上给我打电话。”
你朝祁煜摆着手，看着那辆颜色惹眼的跑车极快的消失在了下一个转角。你倒在沙发上，挑了部电影来消磨时光。夏天天黑的晚，还是咕噜噜的肚子在提醒你该吃饭了，一看表已经快要七点了。
你：吃完啦！［图片］
饱餐一顿后你给祁煜发了条空盘的信息。
祁煜：收到！
祁煜：要不要和我语音？
画展刚开始的时候，祁煜就被带上台做嘉宾演讲，讲完后是他的自由参观时间，但每走两步就会有人和他攀谈两句，问问下次画展的日期，最近有没有新作品在手上……想一个人待着再给你发条消息可真难。
为了避免这些不必要的社交，祁煜加快了脚步走到休息室，刚坐下就收到了你的消息。
好安静，想听听你的声音。祁煜想着，打字问你要不要通话。
你：好呀！
说完，你便接到了祁煜的语言通话。
“喂——？让我猜猜某位小朋友在干什么……”祁煜心情极好，声线向上挑着，“在沙发上躺着，对不对？”
“这都让你猜到了！”
祁煜骄傲的笑了两声，问：“要不要躺着欣赏一下画展？”
“可以吗？！”
“当然了。”说着，他点开了摄像头，“能看到吗，亲爱的？”
“能！”你翻身趴在沙发上，抱着软软的抱枕，虽然像素不怎么高，但模糊不了祁煜俊俏的五官。你还没看够，他就推门走了出去，摄像头对着屋外空荡荡的走廊，现在大家都在宴会厅，很少有人在这时候看展。
祁煜带着你转了一圈，问你哪个最好看。
“daddy画的最好看！没人比得过daddy！”语音那头传来了你坚定的夸赞。
“那我可要骄傲了哦。”祁煜的眉梢都染着笑意，他回到休息室，理了理身上的西装坐回沙发上，从耳机里听见你那边传来了脚步声和水声。
“乖乖，你在做什么？”
“在洗澡！”
一句话而已，却让祁煜的脑海如同浴室里一般泛起氤氲的水雾，哗啦啦的水声清晰的从耳边传来，还能隐约听到你哼的小调。心里都不知道是该为你如此信任他而高兴还是难过，他张张嘴，发觉喉咙干涩：“咳……其实我可以等你洗完再打过来，亲爱的。”
“不要，洗头发的时候什么都看不见，我害怕嘛……”你委屈巴巴的说着。
祁煜只得妥协，任由那些类似雨滴的水声落在自己的心上。他有些坐立难安，听到外面的走廊又开始热闹起来。这样的状态整整持续了有二十多分钟，祁煜听见你偶尔在和他讲话，但当他极力从水声中辨出你的声音后，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daddy？”你喊了他一声，浴室里只有踩水的声音，你站在原地等着那边的应答，带着余温的水从头顶流下来，流经全身，最后变得冰凉。
“我在呢，乖乖。”
“你不要挂电话好不好？家里好安静。”你头一次觉得家里大不是什么好事，至少你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不是，灯光照不到的角落总会让人臆想出什么恐怖的画面。
祁煜一听就察觉到了你语气中的胆怯，表上的指针指向九点，他的声音极其轻柔的安抚着你，像极了悬挂在夜空的月辉。
“嗯，不挂电话，我就在这儿陪你。”
你将电影的声音调大，却无心看里面的情节，头歪在靠枕上，听着祁煜那边若有若无的谈话声，他刚刚好像和谁出去了，现在应该在忙。不过这些断断续续的声音让你感到了困倦，你打了个哈切，撑着的眼皮不知道何时彻底合在了一起。
“喂？乖乖，你还在听吗？”
没有回音，不过祁煜从嘈杂的电影音频中听到了你的呼吸声，那声音让人觉着安稳，是祁煜独有的安眠曲。他都有些困了，好在合影的环节提前了，能早点回家。
西装再透气的面料也让祁煜在夏天感到闷热，他解着纽扣，一手小心的推开家门，听到了从客厅传来的声音。换了鞋，再往里走走，就能看见小姑娘仰躺在沙发上睡得正香。祁煜的脚步很轻，跟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声，可刚刚走到沙发旁，你像是意识到一样眯起眼。
祁煜正背对着光，你只能看到熟悉的身形，此时还困得不行，迷糊的伸出了手，撒娇似的喊他daddy。
心头上开始淋下一圈圈粘稠的蜜糖，并在柔软中陷落。祁煜甚至想让自己的心跳声再慢一些、再小一些。
“你回来啦……”感觉到手被熟悉的温度托住，即使困得睁不开眼，你仍是轻轻的欢迎着。
祁煜应着声，摸着你还有些潮乎乎的头发，关上了身后的电影，和你说着悄悄话：“我们去床上睡，好不好？”
“我想和你一起睡。”
“好，”祁煜从沙发上抱起你，“和我一起睡。”
他走路时缓慢的节奏就像婴儿睡的摇篮，你被柔软环绕，不会冷也不会热。透过眼睛的一条小缝，能看到祁煜线条流畅的下颌，困得抬不起的视线向下看去，是他大多数都不会扣好的领口。
好想离他再近一点。
当祁煜带着和你身上同种味道的沐浴露香躺下时，一种极强的归属感催促着你将他抱紧。你被睡意裹缠，无心去想这近乎于“依恋”的行为从何而来，体温透着布料传来，你从薄毯里挣脱出一只手，喃喃的说好热。
祁煜闻声看过去，发觉你也是没意识的说话，趁机问：“那为什么要抱的这么紧？”
“想……抱……”
你的声音后面跟着层层的海浪声，温柔的浪花打在坚硬的礁石上。祁煜觉着自己养了一颗艳红的山茶，恣意又热烈，他总会被这尚未绽放却又明媚的颜色吸引。
小小的花苞静静的待在玻璃温室里，水珠顺着娇艳闭合的花瓣滑落。被阳光照耀到的时候，你是否也想跟着下一阵风去到玻璃外的世界呢？
08. 生理期
在迎来第一次初潮前，你还坐在沙发上享受放学后的一根冰棒，那时候还没什么感觉，吃晚饭的时候还和祁煜说自己最近好饿。
再晚些时，你开始觉得肚子涨涨的，本来是想不在意的，没想到还痛起来了。你捂着肚子跑到卫生间，才诧异的发现自己的初潮就这么措不及防的到来了。好在学校生理课上学过，朋友也比自己来的要早几个月，时不时还突发奇想的和你分享点小心得，所以你也只懵了一小会儿。
但女孩子心思敏感，脸皮薄，不好意思和祁煜说，便自己悄悄的跑到储物间翻找有没有卫生巾。祁煜说过，给你买的东西或是被淘汰的衣服他都会放在那里。
找了半天，还真让你在一个箱子里翻到了，可那不同的颜色包装却令你发愁，但来不及多想了，就随便抓了一包跑回卫生间。祁煜坐在画室里听着外面小姑娘来来******的脚步声，纳闷你大晚上在这干嘛呢，一开门，声音却又消失了。
“怎么用啊……”你嘀嘀咕咕的端详着，像是在面对一道数学题，再学着包装上的说明跟着一步一步做。最后垫是垫好了，但肚子还是不舒服，你满脸愁容的捂着肚子走出去，到客厅正巧碰上了倒水的祁煜。刚想转身溜走，又被他叫住：“宝贝喝水吗？”
被他一说还真有点口干舌燥，你以一个十分不自然的走姿向前走着，垫个卫生巾整个人都不自在起来。
“脚不舒服？”祁煜向来敏锐，在他面前你似乎什么都瞒不了。
“啊？我，我刚刚新学的走姿，试一下哈哈。”你接过他手里的水杯，猛灌了两大口后仓皇逃离，还不忘补充：“诶呀好困啊，daddy晚安！”
“垫枕头、喝热水、热水袋……”你在手机上搜着月经痛怎么缓解，小腹传来密密麻麻的坠胀感，觉得内脏被反复挤压收缩。你再也看不下去手机了，缩在被子里，肚皮和大腿贴着。几分钟的功夫，脸边的碎发被汗水沾湿。
你对这陌生的异样妥协了，刚想够着手机给祁煜发消息告诉他自己肚子疼，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接着是敲门声，祁煜的语气透着担忧：“我可以进来吗，乖乖？”
他实在有些担心你，怎么看都像是在瞒着什么，还是来敲了门。
这声音听得你想哭，努力从嗓子眼里发出自己声音最大的应答。祁煜推开门，看见你裹成一团，见状不对马上加快脚步朝你走来。
夜灯的暖光照着你的脸，上面混着汗和挤出的几滴眼泪。他坐在床边，难得皱起好看的眉头，手上将被子裹好，又擦擦额头上的汗，柔声的询问着：“是肚子痛吗？”
平时活蹦乱跳的小姑娘现在像只虚弱的小云雀，连翅膀都动弹不得。祁煜看着揪心，急急忙忙给你倒了杯热水，看你痛的都不回应他了，更是着急的说现在带你去医院。
你一听“医院”二字，快要出窍的灵魂“嗖”的一下回来了，摇头说自己好累不想去。睁眼看着鹅黄色的光让祁煜的瞳孔亮亮的，水盈盈的感觉也要哭似的。你想着自己为什么要瞒他？他明明对你那般好。
“我，我是月经痛……”你小声嘟囔着，脸扎进被子里不好意思看他。祁煜眼里的错愕一滑而过，随即又因为知道了原因稍稍放心了些许。本来要问你怎么不告诉他，但是又沉默了，想想也能理解小姑娘的难为情。
“等我一下。”
祁煜走出去的时候你没由来的想哭，好在他很快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暖贴。他坐下，问你要不要试着坐起来，也许会好受一些。见你点头，他将小臂垫在你肩后，慢慢的给了点力气将你扶起来靠在自己怀里。这个平时画线条一气呵成的大艺术家，此时手却担心到发抖，觉着你像一颗脆弱的月光石，洁白又易碎。
好像是有点效果，你被人裹好被子后就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
“乖乖？乖乖？我给你……贴上？”祁煜拿着暖贴在你眼前晃了晃，迟疑着。你懒得动，轻轻“嗯”了一声。
他撕开暖贴的包装，小心的伸进暖烘烘的被子里，将它隔着衣服贴在你的小腹上。舒服的微烫确实让你缓和不少，你又借着劲儿和他撒娇：“daddy揉揉……”
“这里吗？”祁煜将手覆盖在暖贴上，动着掌心揉着。你觉得地方不对，小手贴着他的手背带着往上揉，还是觉得不对，又往下挪，最后仍然停在了最开始的地方。
渐渐的，祁煜身上的味道钻入鼻腔将你安抚，身体周围裹着浓稠的热意，却不会让人觉得难受，温馨又安稳。折磨人的痛感也在悄然流逝的时间里消散，你侧过身，脸贴在他的胸口，感觉有些困了，还是晕乎乎的说：“我今天都没有麻烦你……帮我，我真棒……”
“小乖当然是最棒的了。”祁煜的声音听起来也染着一点倦意。
“嘿嘿……小改变，小改变。”你傻笑着，觉得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这是蜕变。”祁煜说着，音调还自豪的高了些，转了几个弯来夸你。
你这回真是困了，上下嘴唇都快要黏在一起张不开，还趴在他胸前笑，说：“daddy我好困……”
祁煜双腿交叠放在床上，调整了个能圈住你的姿势，接着一个疼惜的吻落在你的眉尾：“睡吧，我在这儿陪你。”
小姑娘一闭上眼，没多会儿就睡着了，睡得还挺香。祁煜想着今天就这样睡吧，用靠枕垫着后脑合上了眼。听着你平稳的呼吸声，他刚刚还有些小小的情绪，有点因为你今天的隐瞒而失落。但现在被你这么靠着睡，被你需要的时候，又觉着稍稍开裂的胸口处重新被针线缝合，变成了被小女孩抱紧的小熊先生。
他的声音有些哑，却盖不住清润的音色，祁煜知道你现在听不见他说话，但仍选择固执的开口：“我喜欢你多麻烦我一点，小乖，长大了也是。”
09. 相陪
双休日，你撂下笔，伸了个懒腰哼唧着走出卧室去找祁煜。这人此时正在客厅，十分专注的将他的艺术细胞挥洒在酸奶碗上，旁边摆着五颜六色的酸奶“颜料”，手里的刮刀游走勾勒着。你走到他身边时，正好是最后一笔的结尾，跟画油画似的，好神奇。
见你来了，祁煜迫不及待的将碗推到你眼前，说：“喏，公主的下午茶。”
碗里的小风景从配色到构图都让人觉得舒服，一时间你忘了给他回答。
“放心吧亲爱的，这是果蔬粉染色，保证天然无公害。”
“我……舍不得吃。”你学着他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这有什么，我收藏了好多不一样的图片，每天给你画一个。”祁煜挨着你翻着相册，大概得有几十来张。
看着桌子上的“艺术品”，你心里不由得生出些钦慕，祁煜身后的阳光透过窗子映照在他身上，轻盈的发丝被柔和的光线镀上金边，嘴角笑意晕开，他正撑着下巴和你对视。
你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身体里荡起阵阵回音。你很难将视线从祁煜脸上移开，欣赏纯粹的美大概也是人的天性，但你在清晨感叹花开的时候，为什么心跳是平稳的呢？
“想什么呢，小乖？”祁煜察觉到你在看着他发呆，手指提醒一般的点了点你的眉心，撩过挡住眼睛的几捋头发别在耳后。
你连忙摇头，慢慢搅开碗里的酸奶，余光偷偷瞄着他。祁煜看起来没发觉什么异样，继续琢磨明天该画个什么样的酸奶碗。你自然的端着碗站起又坐在沙发上，学会了用笑来掩饰内心的真正想法——这样看就不会被发现了。
祁煜的后脑勺都是个完美的弧度，茸茸的头发乖顺的生长。侧脸从眉骨到眼窝极其流畅，这个角度，你倒是看出了他五官中不常有的锐利。你咽下嘴里的酸奶，坦坦荡荡的告诉他：“daddy，你真好看。”
听见身后的夸赞，祁煜身形一愣，扭过头，目光带着点探寻。他撑起身坐在你旁边，还未等他开口说什么，你又问：“daddy，你是不会变老吗？”
这个问题……要怎么和你说起呢？祁煜一时间沉默了，捋着思绪。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相信吗？”
你眼睛一亮，来了兴趣，点头的频率都快了起来。
“怎么这么开心？不想我变老？”祁煜揉着你的头顶。
你觉得鼻头酸酸的，放下手里的酸奶碗，转过身抱住他的腰，说起话来有些哽咽：“我想一直陪着daddy。”
祁煜抬起手静静的回抱着怀里的小姑娘，孩童的愿望和诺言是直接而真实的，但不代表不会被遗忘。小鱼会长大，你也会。即便远远未到长大成人的未来，祁煜还是会感到失落和无可奈何。
可我们不会永远是养父女的关系，祁煜想。
“真的吗，乖乖？”但他这么问着你，仿佛你点了头，这句承诺就可以永远烙印在你的心里。
“嗯！”你不知道祁煜深埋在心的酸涩，却还是回以炽热肯定的答案。你悄悄抬起头，手指戳着他的后背，一脸的求知欲：“daddy，你为什么可以不变老呀？”
“也不是不会变老，只是寿命很长，所以我才会一直是这个样子。”
你似懂非懂的点头，习惯性的去摸前天新长出的一颗痘痘，忽然有点难过的说：“那我变老了怎么办……我就不能陪着你了。”说着，眼泪不听话的开始打转。
祁煜的眼瞳颤了颤，想用轻松些的语气帮你疏解一下伤心的情绪：“想这么久远呢，乖乖？”
替你擦过了那么多次眼泪，他不会再像第一次那般无措，湿润的眼泪是你内心充盈的情感，积攒足够多的时候就会落下。
“你当然会陪着我啦，因为我不会忘记你，”祁煜感受到指腹被沾湿，“就像——你不会忘记我那样，对不对？”
还不是会想那么多的年纪，睡一觉或是看一场电影的功夫就会开心起来，祁煜能做的，是让你觉得此刻是温暖的、安稳的，足以盖过片刻的胡思乱想。
也许长大后，你会忘记这个午后，但祁煜希望你能记得，一个拥抱的温度。
10. 爱
早晨到学校的时候你还没完全清醒，祁煜也是强打精神，抹了好几圈清凉油才不至于让自己疲劳驾驶。
今天最后一节改成课外活动了，你和朋友挽着手跑到操场，解散后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了班上的小情侣，两个人坐你前面，在一起一年都没被老师发现。
“要谈我也要找个帅的谈。”朋友如是说着。这让你想到了祁煜，一时忘了接话。
“唉，咱班我是没有喜欢的，”朋友用手肘戳了戳你，“你呢你呢？你有喜欢的吗？”
你转了转眼珠，摇着头，正要说什么，目光却被拐角处的两个学生吸引了过去，也是一对情侣，正你侬我侬的聊天。朋友顺着你的视线看过去，禁不住好奇的也多看了两眼。那些亲密的小动作被你看在眼里，感觉自己像是正在观察亲密关系中的相处方式。
不过很快你就和朋友开始聊今天的随堂小测，可你总会控制不住的去想，猜测他们在一起之前会想些什么。你觉得自己这样太奇怪了，懵懂的异样将你笼罩，就跟伤口上新长出来的肉一样痒痒，但不能挠，只能忍着。
你心不在焉的背上书包，踏着下课铃向着校门口走去。祁煜今天穿着件轻便的衬衫，走近的时候发现他戴着你上次在手工课做的手链。他竟然真的戴着，你徜徉在绵长的欢愉中，只是因为在他身上发现了一处自己的记号。
这和班上男同学手上的小皮筋大概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吧，但你并未发觉。
你坐在副驾驶上系好安全带，透过车窗看着外面来往的人群，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安静引起了祁煜的注意。
“嗯——？”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探身凑了过来，你一回头，怔怔的睁大眼睛看着一张漂亮的脸。祁煜没想到会这么近，悄无声息的直起了点腰，马上说：“今天怎么这么安静？我都不习惯了。”
你听到他的声音了，但是感觉没听清他在说什么，注意力全在脸上，看见嘴唇一张一合。
“喂——在吗？”祁煜在你眼前挥了挥手，有些担心。
“在！”你坐直了身子。
“发生什么事要和我及时说哦。”祁煜不放心的握着方向盘，迟迟没有踩下油门。
你被说的有点心虚，安慰自己只是看了几眼情侣拉手聊天而已，笑着说没事。祁煜也是半信半疑，但你没有要继续说什么的意思，只得作罢，毕竟女孩子长大了有点小心事也很正常。
诶呀，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祁煜一路上果然都在琢磨这个问题，由奢入俭难，以前你能滔滔不绝把每一分钟发生的事都和他说，现在他第一次觉着车载音乐能发挥出点作用。
舒缓的音乐从音响中流出，你无心去听，瞥着他的侧脸，竟无法克制的开始想象祁煜谈恋爱的样子：他也会牵女朋友的手吗？也会和谁轻轻的拥抱吗？还是给她整理头发？一起散步？光是想想那些画面，你的脸颊就变得热热的，不好意思再将余光停留在祁煜身上。
祁煜时不时的借着前后视镜观察你的表情，发现了你偶尔会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最后直接撑着下巴看着车窗外了。怎么感觉你们像是在吵架一样。
“亲爱的，”祁煜没忍住喊你，“你不开心吗？”
“没有。”你一个激灵，看着他摇头。
“你这样子我实在不放心……你愿意和我说说吗？什么事都可以。”
祁煜的声音很温柔，也尊重的询问你的意愿。你捏着自己的手指，咬着嘴唇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这是你第一次和他谈“爱情”。
“我，我的前桌，谈恋爱了……”你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几乎只能看到你的口型。祁煜在听见前几个字就能猜出个大概，他的心提了起来，握紧了方向盘。
见他没有说话，你连忙大声解释：“我没有谈！不是我！”
“那，乖乖你是……有喜欢的人了？”祁煜问，却不敢听你的答案。
“没有！”你斩钉截铁的回答让他松了口气，转方向盘的动作都轻快了许多。他将车停好，顺手按开你的安全带，走下了车，拿起座位上的书包为你关好车门，继续问：“那——你在为什么事苦恼啊？”
你扭扭捏捏的挠着头，道：“我只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爱？”你想着，大概是爱吧。
祁煜想着该怎么回答你，打开门看见桌子上在鱼缸里游来游去的小鱼，鱼缸上面贴着你昨天新做的海藻贴纸。
“小红怎么又胖了，”祁煜突然说着，“还有这鱼缸……你又换新的装修风格了？”
“我，我怕它饿嘛，而且上一个贴纸我觉得小红都看腻了。”
“对它这么好啊，我都有点嫉妒了。”祁煜用手指点着鱼缸，小红鱼跟着指尖游动着。
“啊……有吗？可是……”你抿着嘴，踌躇着下一句话该怎么表达。
“可是你还没有带它吃遍世界上所有的鱼粮，没有找到更多适合的贴纸，觉得自己给它的还不够，对吗？”
你抬头诧异的看向祁煜，眼里全是一个问题：你怎么知道的？
“这就是爱呀，小乖，”祁煜推给你一袋前几天新买的鱼粮，“明明自己把什么都给她了，却还是觉得不够。”
他将视线移到你身上，将眼里的犹豫收回，声音温润而又坚定：“我想说的是，虽然现在就已经非常幸福了，但因为我爱你，所以还是觉得你值得更好的。”
良久，你都没有再说话，却好像也稍微懂了些，再开口的时候还结巴了两下：“daddy，你，你也会……这样吗？”
“当然。”
“那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你小心翼翼的问，这大概是你今天所有勇气汇聚的终点，开始对祁煜感到好奇，不止于平凡往复的生活，是想要了解仍未被你知晓的一部分。
祁煜心想果然小姑娘长大了。他没有给你一个直接的回答，有与没有对这个问题来说都不算是最优解。他神秘的压低了声音，这么说着：“我还在等呢。”
紧紧锁向你的目光，让你觉得这些话似乎是在对着你说，但你实在想不出他这样说的缘由。不过，你没有被这个问题困住太久，倒是得出了一个结论：你很爱祁煜。但人类将爱字拆解成那么多种，你的爱是哪一种呢？跟对小红鱼的爱是一样的吗？
十几岁的女孩子并不能完全理解，但这会成为一颗破壳的种子，自会探索寻求解答。
11. 潮汐日
“好热……”
三伏天，原本是要和祁煜出去转转的，结果早上就直接闷的让人喘不上气，刚一呼吸到外面的热气，你和祁煜都默契的将脚收了回去。
祁煜仰躺在床上，空调开到最低，皮肤还是好热，血液也沸腾的简直要冒泡泡。你闲来无事想去找祁煜待会，看人不在画室也不在客厅歪着，就去卧室看了眼。刚推门，冷气吹的你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缩着脖子，对着门缝喊：“daddy，你不冷吗？”
“嗯？”祁煜偏过头看着你，“我要热化了，需要加固一下……”
听着他有气无力的声音，你推门走了进去，太冷了，在夏天过冬似的。你一个翻身上床，拽着被他压着的被子盖在身上。
“我没事，乖乖。你快出去吧，别感冒了。”
你没听他的话，刚一摸到他的手便诧异的缩回了手指，好热，甚至是有点烫的。
“daddy，你发烧了？！”
祁煜摇摇头，抬起手想拉着你，你也就握住了他，手心的温度更是热，在这冰窖一样的屋子里像燃烧的火苗。
“小红最近是不是蔫蔫的？”
“是……可是我在给它控制饮食啊？应该不是胖的吧？”
“没关系乖乖，过几天就好了。潮汐日鱼都这样，我也这样。”
你先是懵懂的点头，然后大叫：“啊？！你是鱼吗？啊……不对不对，是人鱼！”
祁煜觉得你也没说错，点了点头。
“那，那daddy，你有鱼尾巴吗？”你爬起来跪在他身边，又觉得冷赶忙裹上被子。反正这么些年来，祁煜一成不变的美貌已经够令你惊讶的了。再说了，现在地球的三分陆地上既有流浪体又有evoler，这七分大海有人鱼也不奇怪啊。
看这小姑娘也不怀疑，祁煜挑了挑眉，勉强用手撑起脑袋侧身看着你，身体线条起伏流畅的倒真像一条人鱼，你听见他说：“看见人鱼尾巴的人，都会被他拖到海里去。”说完，他还故意露出个凶狠的表情。
没想到你不仅不怕，还吸着鼻子装着可怜说：“daddy，你舍得把我拖进海里吗？”
祁煜惊异的舒展开眉头，自暴自弃的脱力又躺了下来，向你宣告自己这轮博弈的失败：“当然舍不得。你这是跟谁学的……”
“你。”你想都没想的回答，还带着极其充沛的情感模仿起来：“乖乖，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吃饭吗？乖乖，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在海边散步吗？乖乖，你舍得让我一个人看电影……”
“啊好了好了，知道了！”
真是越长大越会调侃人，祁煜这次是彻底败下阵来，拉着你乱晃的手不让你继续往下说。你也不跟他闹了，关心的问：“那怎么样你才能好点呀？”
“没事，过几天自己就好了。”
“那我去给你倒几杯冰水吧。”
水杯刚一放好，外面不知何时乌云密布了起来，还轰隆隆的打起雷，你听见海浪的声音变得极其有冲击力，似是要将人吞噬。鬼天气，刚刚还艳阳高照。你走出门，海边的风很大，吹的衣角都开始往上掀，你顶着风跑到离大门不远的架子上，想把这些盆栽暂时搬回屋子。
“喵——”
当你搬起最后一盆的时候，在风浪声中听到了微弱的猫叫。顺着声音看过去，门口正蹲着一只猫，抬着爪子似是要进来。
“小猫？”你放下盆栽，快步赶着黑压压的乌云，地面上已经显出豆大的水印。
你打开门，刚一蹲下，就被身后一股大力拽着胳膊往后拖，心上瞬间弥漫着跟头顶一样无望的黑云。惊恐稍稍退却，呼喊的意识刚刚形成，便被人捂住了嘴巴，这个人身上有奢靡的香水味，不像穷途末路的罪人。
你呜咽着，被强行塞到了车里，皮革的味道争先恐后的占据嗅觉，粗糙的麻绳绕过手腕。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大门离自己越来越远，为自己即将到来的未来感到无比恐惧。
“你们是谁啊！”你大声问着，却没有让眼泪轻易落下。
“一位被画家多次拒绝的商人。”
男人如是说。
12. 火焰
祁煜听到猫叫了，越来越大声，以为是哪只迷路的猫挤进来躲雨。可是猫叫声很奇怪，一直都是一个音调，断断续续的带有机械故障的杂音。
他晃悠悠的走出去，眉眼间顷刻铺满狠厉的神色。玄关处的门大开着，柜子上整齐的摆着几盆盆栽。祁煜淋着细密的雨丝走到那只猫面前，雨将它的毛淋湿，极其诡异的铺在身上，露出里面银色的身体。这只是个人造机器。
周围除了雨和无休止的浪声再无其他，祁煜知道这不是你的玩笑，你已经不在工作室了。这个事实焚烧着理智，但他只能强迫自己冷静点。
“祁煜。”
那个机器突然开了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耳熟。
“带着你那幅人鱼的画，来白沙湾后的森林。越快越好。”
祁煜没空去想这到底是谁的声音，他也想不起来。男人想要的那幅画早就被他烧掉了，画上的颜料成分含有致幻物质，但它并未按照原计划落入该有的买家手中，反而流到黑市。为了不露痕迹的全身而退，祁煜重新将画拍下又将其当众烧毁了。
看来男人不知情。不过，是否有这幅画并不重要，都不会妨碍祁煜达到想要的结果。但潮汐日带来的不适无法忽略，也许会稍微给结局溅上一滴黑墨。
你听到他们在车上说起绑架你的原因，是为了祁煜一副下落不明的非卖品，找了他几次都被拒绝了，最后索性直接被无视。在商人眼里，这画就跟发财树一样，不择手段也要拿到。
雨忽大忽小的，泥泞的山路并不好走，男人踩了刹车拉着你往下走，你被他拽的恼怒，被人摆布的感觉真让人不愉快。他觉得这小姑娘太有精力了，看着雨不大，随便将你交给旁边的同伙，让他们就在这等着。
“绑起来，动来动去的。”
话音刚落，拿着绳子的人被什么硬烫的东西砸了一下，皮肤传来灼烧感，低头一看，是个焦黑的小石块。
“谁允许你碰她了？”
祁煜抛着手里的小石头，目光落在你身上，平常连头发丝都齐整的小姑娘现在衣服上却脏了好几块。他的脸上没有表情，但目光冷冽渗人。你厌恶的眉心终于攀上欢喜，隔着老远就喊他：“daddy！”
还未等祁煜回答，男人从腰间掏出枪，警告他不许再往前了。祁煜好似并未将男人放在眼里，但出于你的安全他还是暂时停了下来。
“亲爱的，我改主意了，下周末还是老计划吧，去吃那家海鲜自助。”祁煜看着你开口就是甜丝丝的语调。
多少是有点目中无人的挑衅了，男人动了动手上的枪，告诉祁煜不要招惹他，从牙缝里挤出字来：“画，呢？”
祁煜表现得跟刚看见他一样，十分可惜的叹了口气：“烧了。”
“烧了？”男人不可思议的重复，更像是质问，“真没诚意，祁大艺术家。”
被祁煜扔出的下一颗石子精准的砸在男人的指骨上，灼痛感明显。可那一发恼羞成怒的子弹却被一道火焰硬生生劈开，在半空中一分为二，阴雨天中独有的土腥味儿混着一股硝烟的味道。
男人见伤不到祁煜，转而想将枪口对着你，念头刚刚出现，蔓延的火一环一环的将他的手缠住，太烫了，枪身更是烫的让人拿不住，直接脱手掉在地上。
“看来这位先生今天不会有什么收获了。”祁煜说着，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蜿蜒的火焰燎过几个男人的衣服，火光四起盘上手脚，你的瞳孔中倒映着燃起的火苗，不见大雨将它浇灭。祁煜冷眼注视着，还在气头上，但也让焰火止息了，短短几秒却同样留下了灼灼的刺痛。
男人撑着面子上的镇定，满眼的恨与畏惧，头发被开始下大的雨打湿，雨打在树叶上，整个林子变得异常喧闹。在这啪嗒啪嗒的声响中，似乎夹杂着突兀的吼声。不远处，一只被岩石外壳包裹的流浪体正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啧，先走。”这不在计划内，那一伙人头也不回的向着身后跑去。
祁煜的眼眸愈发灰暗起来，身子好重，火焰似在反过来将他噬咬，如同被丢进熔炉的晶体，温凉的雨水接触到皮肤也开始升温。
庞大的流浪体每向前一步，地面都会传来明显的震颤。你倒是很少离这东西这么近过，平时顶多看看电视剧和电影上的，隔着它你都看不见祁煜了。
“后退点……”
在不断下坠的雨滴中，你听见祁煜说话间不正常的气息起伏。你照做了，不甘心的退到一颗树后。探出头，眼前橙红色的光蓦然将昏暗撕开，却又在下一秒消退。
祁煜手上握着匕首，借着庞然大物笨重的弱点灵活的闪避，绕至身前出手，再极快的退到安全的范围。暂时上风的代价是气力过高的损耗，颅内的嗡鸣声阵阵，眼前荡漾着一圈圈的光晕和重影。潮汐日使利莫里亚人变得脆弱，比任何时候都力不从心。
平时一把火的事，现在却变得寸步难行。
祁煜勉强在脚下的震动中稳住身形，好像有什么滚热的液体顺着小臂流了下来，白色的衬衫沾上血污，可他没觉得疼。
你看见流浪体周身的护盾已被击破，但抹掉脸上的雨水后，又看到祁煜被血红浸湿的袖子，你好像能感知到他极快的心跳频率，火焰流淌至全身上下燃烧，连带着兴奋又痛苦的神经。他现在的状况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你向四周寻找能帮上忙的东西，欣喜的看到男人丢下的枪。你从树后跑出去，捞起******，有模有样的握住枪柄，平复着不安的呼吸，稳住发抖的手。当扣下扳机时，暴烈的枪击声融入雨中，强大的后坐力让枪口抬起，却也不偏不倚的打在流浪体的头部。
没人教过你该怎么开枪，你也才十三岁，是朵头一次被骤雨浇灌的花，叶子都快要凋落。但枪膛烫的很，嗓子眼滑下的唾液如辛辣的酒液，耳鸣声刺啦刺啦的响，这也似乎划开了你平时乖巧的外表。
几声枪响后，在愈发浓烈的硝烟味中，祁煜眼前的流浪体瞬间被粉碎。在缥缈的粒子中，是颗短暂发光的芯核，随即黯淡下来，掉落在泥泞之中。
他看向你的方向，雨有些过于大了，却还是那个朦胧又熟悉的身影，任性的、鲁莽的。祁煜低头看到手上像是血管一样错落攀附的火，代替着血液在涌动，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火焰这么烫人，但不至于将他灼伤。
“祁煜！”你此时此刻只想这么喊他，扔掉手里的枪跑过去抱他。
那一声粉饰着他灰色的灵魂，心脏都近乎失灵的停滞，这么久以来，祁煜好像头一次被你的声音叫醒。
“小心烫！”
当你跑到他面前，祁煜第一次拒绝了你的拉手申请。你委屈的要哭出来，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盯着他。发现他紧锁的神情松懈，才小心的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的两手之间。
他没骗你，是挺烫的，但你没抽回手，骗他说不烫，一点儿都不烫。笑着笑着，眼泪就被挤了出来。
交握的手心处，从湿滑的指缝间透出光，祁煜能觉出你和他之间共鸣的力量，是一些零星凉意的凝结，温和的涌入四肢百骸，仿佛蜷缩进巨大的贝壳里来抵御炽热和疼痛。当手上的余烬和残光渐渐退去，你惊喜的捧着给他看，喊：“daddy你看！一点儿也不热！”
祁煜霎时心里委屈又难过，他蹲了下来，知道自己诚实的眼神已经将一切心事都曝露，这一次他没有选择藏也藏不住，只是在几次呼吸后给了你一个如同劫后余生一般的拥抱，你没告诉他抱的太紧，因为你也一样将手放在他的背上。
在这只剩雨声的世界中，你好像真的闻到了曾经你说的，相依为命的味道。
13. 会说痛的daddy是好daddy
尽管潮汐日带来的影响仍然存在，但在和你共鸣后，身体内外的痛感消退了大半，至少能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开车回家了。你们两个人浑身都被雨淋透了，祁煜要更糟一些，这件挂彩的衣服也是穿不了了。
“乖乖，你已经抱着我哭一路了。”
按祁煜说的，你也就在他开车的时候没拉着他，剩下的时间都黏在他身边不想下来，期间还哭哭啼啼的。你撇着嘴，抬着泛红的眼圈说：“我心疼你嘛！”
回到家的时候，你才想起刚刚跑掉的几个人，问祁煜：“那些人会不会以后还来找你麻烦啊？”
这倒是提醒了他，拿出手机找到了早些时候的通话记录，说：“作为一名临空市好市民，遇到事情当然要寻求专业人士帮忙了，”他朝你眨了眨眼，“放心吧，如果有幸还能见到他的话，那也是十几年后的事情了。”
那应该是去改过自新了吧，你想着，这才安下心来。一块石头落地后，你又操心起祁煜来，拽着他往卧室里走。祁煜坐在椅子上看着你还湿着的衣服，拉过你的手看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说：“去洗澡，别感冒了。”
这一身衣服贴着皮肤确实不好受，还脏兮兮的，你点点头：“你也去洗！洗完我给你涂药好不好呀？”
看着你推门走了出去，祁煜才脱掉身上的衬衫，白皙的小臂上多了几道触目的伤痕，被划破的皮肤升出痛意。他只是看了两眼，转头进了淋浴间。
小姑娘头发长，洗的慢些，等你出来的时候，跑到祁煜的房间看到他早就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了，不过16度的空调已经是过去式了，不至于让你裹着棉服进来。
“daddy？”你绕到床边小声喊他，又被他的眼睫吸引了去，想为什么祁煜的睫毛那么长那么密。
“嗯？”祁煜没有睁开眼，懒洋洋的哼声。
见他没有睡，你二话不说的就去掀这人的被子，祁煜被整得措不及防，看见你拉着他的胳膊就撸开袖子。他还没来得及处理伤口，反正不流血了，想着过会儿再说，没想到被你看见了。
你没好气的瞪着祁煜，用目光责怪他怎么这样就打算睡觉了。凶巴巴的问：“我们家有没有医药箱啊？”
祁煜一愣，点了点头说：“客厅电视柜右边的最后一个抽屉。”
你拿来医药箱爬上床，扒拉着里面瓶瓶罐罐的药品，找出酒精棉球用镊子夹起给伤口消毒，只是显得生疏了些。被撕裂的皮肉传出刺疼的讯号，祁煜的表情却没有变化。你觉得他肯定是装的，想着怎么可能不疼，把纱布一圈一圈慢慢缠好后，你问：“daddy，你不疼吗？”
“不疼啊。”
话音刚落，小姑娘的手指对着伤口按了下去，祁煜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一出，倒吸了一口气，满脸的疑问。
“骗人！”
祁煜看了你半晌，发现你愁眉不展，马上服软的喊：“嘶——痛的痛的，好痛啊！”
你也没想真的去压，听他这么喊，很快收了力气，觉得心溃散成碎片。见你又要哭一样，祁煜又改口：“其实也没那么疼，乖乖。真的，我不骗你。”
这回语气到挺真诚的，你给他系了个不那么好看的蝴蝶结。抬起头去观察他的表情，却被下颌处一道细细的小伤口吸引了注意。你翻出创可贴，往前凑了凑。
祁煜没发现这个小伤口，对于你突然凑近没有任何准备，想后退却听见你认真的说：“不要动。”
小姑娘的脸近在咫尺，身子和他也挨着，祁煜都能看到你脸上细小的毛孔，清澈的眸子正认真盯着一处。他咽着唾液，呼吸都轻了下来，一动也不敢动，却小心翼翼的垂下眼，珍惜着这样的距离，用目光一寸一寸的将你描绘，怎么也看不够。
“好啦。”你直起身，满意的看着自己贴上的东西，将医药箱整理好合上。
祁煜少有的没有继续打开一个话题，视线扫过胳膊上的纱布又定格在你身上。
“daddy，你还难受吗？”
“有人照顾当然好的快了。”祁煜颇为骄傲的说，如今自己成为你手心上的一颗珍珠。
“真的？”
“骗你的话，我一个星期不碰海鲜。”
你没有再说什么，反而又抱住他，安安静静的模样也让人担心。
“怎么了，小乖？”
你也说不清楚，就是心里有着被拉扯的钝痛，是只有看见祁煜受伤的样子才会出现的感觉。所以你本能的抱住了他，因为怀抱的实感是安宁的。
“就想抱抱你……”
好喜欢和daddy拥抱，相互抱紧的时候，简直是人生中最美妙的片刻。
然后，祁煜就睡着了。与其说睡，你倒觉得更像昏迷，连身也不翻一下。晚上八点的时候，他依然不见醒，你去叫他，问要不要吃点东西。祁煜眼底透着倦意，捏着你的手指道：“不用了小乖，让我再睡会儿……”
你不放心的站在床边看了好一会儿，才悄悄走出去带上门让他休息。今天的海浪声格外汹涌，拍在岸上蜕变为白色的泡沫，一波接着一波，像某个人加快跳动的心脏。
大海今天也不安生呢。你心里想着。
又过了两个小时，十点多，你再一次推开了祁煜的房门，屋里似弥漫着海潮的咸湿，丝丝缕缕沁入毛孔。你走近，看到了一些银蓝色的光点生在祁煜的侧脸和脖颈处，它们的质感如同鳞片。
人鱼这个概念再次得到了证实，你的目光追寻着这些亮闪闪的事物，上了床，俯身细细看着。你迟迟没有去摸，怕吵醒了他。
“嗯……”
“daddy？”
祁煜紧锁着眉头，衣服也早就被他自己弄皱了，嘴唇微微张着去汲取氧气。你轻轻唤他，没有反应，这让你有些不知所措。毕竟是第一次见祁煜这般模样，小时候没心没肺的，兴许他随便找个理由就搪塞了过去。
你摸了摸他的额头，是滚烫的，手也是，像人类发烧时的样子。你想下床找冰贴，却听见微弱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祁煜在叫你的名字。
这让你又坐了回来，可他明明没有醒，说的可能是梦话。明明很轻，一遍一遍的叫你，却能将心口刺破，听起来好疼，是做噩梦了吗？你静静托起祁煜的手，试探的喊：“祁煜？”
潮水的涨退声和祁煜起伏的胸口几乎同频，在听见你的声音后竟慢了下来。你虽然摸不着头脑，还是又叫了一遍他的名字。
祁煜说得没错，大人确实也需要哄，就算他看起来无所不能。
你躺在他身边，始终握着他的手，生涩的哼出一段不着调的歌，安抚保护着他的梦境。
“晚安，祁煜。”
你轻声道。
14. 成长
漫长的夏天再一次用它的威力让你败下阵来，明明还是上午就这么热，原本是在海边散步的你热的直流汗。你就此放弃了浪漫的海边单人散步计划，一边和祁煜抱怨一边拿着单薄的吊带裙和浴巾走进浴室冲澡。
祁煜昨天睡得晚，翘起腿冲着外面的大海发呆，显得没什么精神。
“daddy，家里还有冰水吗？”
“有……”
祁煜回答着，直到你走进他的视线，灵魂才算彻底归位。只穿着吊带裙的女孩子露着莹白的胳膊，就这么轻盈的走过，头发也没吹干，沾湿了衣服。他别过头，又问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答案在心里显而易见——你叫他daddy。
现在一位养父的女儿有了长大的痕迹，不就是应当保持距离吗？
可祁煜不想承认。
你没发觉什么不对，对亲近的人没有防备，更不知道自己无意的举动让祁煜心里掀起多大的风浪，拿了两瓶冰水朝着他走去，坐在他身边。祁煜尽量让自己放平心态，告诉自己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你相处，但当触及到过往的回忆时，他好像也在被这些约束。
“daddy？”你的声音褪去了大部分的青涩，没有小时候高亢，却还是一样清脆好听。
一声daddy让祁煜彻底落败，他真要像个尽职尽责的父亲一样，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还开着空调呢，加件衣服，别着凉。”
说完，他起身就走了，被这本不应该存在的理智操纵。
你觉得奇怪，但还是回房间找了件半袖的睡衣，走过镜子的时候瞥见了自己的身形，没忍住停下多看了两眼，对着熟悉又陌生的身体升起了几分好奇。你后知后觉的打了个哆嗦，十分心虚的把衣服穿好。可还是觉得奇怪，是祁煜刚刚有点奇怪。想着，你也没有出房间，坐在椅子上拿起初中的毕业照来看。
其实时间过得很快，在一个个海浪声阵阵的午后，没过几天你就要参加高中开学前的军训了。虽然是一个准高中生，但还未步入新环境，身上难免会存有过去的影子。还是被心中不确认的感觉摇摆，是支飞到半空的风筝。
可你一想到军训要一个礼拜，就更心烦意乱，是因为要离开家还是要离开祁煜？你仓促的给了一个定论：两者皆有。
也许女孩子心思敏锐，祁煜最近一些微乎其微的改变都被你捕捉到了。他还是会如你所愿的和你拥抱，只不过变得虚掩；当你大晚上跑去和他睡一床被子的时候，醒过来后他也没有再抱过自己。
你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觉得正常又不正常，本来就有些脆弱的情感在即将要离开祁煜的前两天彻底崩溃了。
本来一切都还好好的，和祁煜一块吃晚餐，又找了部电影来看。但天越黑你越觉得不安，一直到他和你说晚安的那一刻，委屈感开始肆意的滋长，落下盘错的阴影。
越是接近分离，就越是想要贴近。
你在被窝里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没由来的想起自己月经痛那次，可以靠着祁煜安稳睡去。
在一声叹气后，你抓起一只玩偶给自己壮胆，轻手轻脚的下床，打开门。几近深夜，走廊的灯都关着，往下看，你能看见祁煜房门缝隙透出的一点光。站在门前时，你竟生出胆怯和犹豫，你知道他不会拒绝你和他一起睡，但一想到祁煜也许真的会和以前不太一样，你又落寞了起来。
叩叩——
你还是敲了门。
“小乖？”
你缓慢的打开一条门缝，却没有往里走。
“怎么站在那里？快进来。”祁煜拍着身边时常为你留着的空位。
你轻车熟路的钻进被窝里，将玩偶放到一边，鼓起了勇气开口：“daddy……你是不是生我气了呀？”
“嗯？怎么会呢乖乖，为什么这么问？”
祁煜同样躺了下来，侧过身和你脸对着脸。
“不知道……就是，感觉……”你移开视线，“你好像在远离我。”
祁煜说不上话来，也没法骗你，他真的在极其不情愿的情况下和你保持距离，但他又不忍让小姑娘热切的拥抱落空，让床边的空位完全荒废。
“可能我也才发现……”祁煜顿了一下，声音里带着点怀念的味道：“你突然就15岁了。”
见你没有说话，祁煜看着你难过颇为自责，明明最希望你长大的是他，现在顾虑重重的也是他。
他问你：“我是你养父。是这样吗，亲爱的？”
你有点想摇头，但最终还是点了头。
“我不会变老，以后你会和我拥有同龄人的样貌，那时候我也会是……你的养父吗？”
你不知道祁煜为什么这样问，当下只想和他有一段永远不会被切断的、密切的关联。而“养父”的确是足以维持下去的定数。因此，你又点了头。
祁煜先是怔住，而后才勉强笑出来，声音微微颤抖着：“今天这是怎么了？因为要离开家七天，舍不得了？”
他岔开了话题。
“嗯……”你挪到他身边抱他，祁煜张开手，将你轻轻拢住。
“daddy，你可以抱的紧一些吗？”
你没得来祁煜的回应，只是身后的手臂在缩紧。
“你不会离开我……对吗，daddy？”
“当然了，小乖。”
养父也许会，但祁煜绝对不会。
15. 暂别
“daddy……”
此时，你正拉着个行李箱不情愿的站在校门口，毕竟从小到大都没离开过祁煜，每天睁眼后和闭眼前看到的都是他。现在突然要去过和他断联的日子，心里难免抵触。
“小哭包，”祁煜拉过你的手，戴上了一串贝壳做的手链，“这个送给你。我在家等你回来。”
你坐着学校的大巴，直至临空市繁华的街景被甩在身后。刚到基地时还没什么紧锣密鼓的训练，又是分宿舍又是整理东西，还开了个年级会说说接下来的安排。下午教官带着学生熟悉着训练场，做了几个还算轻松的训练。
一整天也算是愁眉不展的结束了，但当晚上躺在上铺，离天花板只有比手臂长一点的距离时，你总在想祁煜，每一秒都像是在残忍的将你从他身边剥离。好久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也想吃他做的海鲜面，
老师说，离开家是为了让人独立，是所谓的成长。可你只想永远活在一件漂亮的公主裙中、一幅意外创作出的画里。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度日，在毒辣的阳光下，汗珠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有天晚上你问了同学，得知今天星期三了，疲倦的身体却毫无困意。在宿舍起落均匀的呼吸声中，你悄悄的打开门来到外面透气，坐在不远处的台阶上看着墙外黑乎乎的山体，此时只剩下它的轮廓。
“嗯？你不是那个睡在我上铺的吗？”
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你吓得一抖，回头看果然是个面熟的女同学。
“你也是来找男朋友的？”
“啊？呃……不是。”
女生坐在你身边，为自己的唐突询问歉意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跟我一样呢，不好意思。”
“你男朋友在这里吗？”
“对啊，他悄悄买了零食带给我。”说着，她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又递给你一块巧克力。
“谢谢……”你说着，“你男朋友对你真好。”
女生泡在甜蜜的爱情中，告诉你：“女孩子当然要找对你好的人了！其实一开始我都不喜欢他，但是他对我真的很好。”
“那……他都做了什么呀？能让你改变主意。”
“他会记住我的生日，还给我买礼物。我难过的时候，他会一直陪着我，安慰我和鼓励我，而且动不动就夸我，都给我夸的有点自恋了。嘿嘿，反正就是让我特别快乐！”
你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一边应和的点头，一边任由自己的思绪飘荡在这么长时间的记忆中。女生说的任何一点，不都是祁煜在做的吗？你惊异的想着。可他并不是你的男朋友，而是你的养父。
小学时，老师给了你几条关于daddy的定义——愿意给你买好多好吃的、漂亮的衣服、还会接你上下学，就是对你特别特别好的男人。
你觉得祁煜每一条都符合才这么叫他。但现在想来，这不仅是对于父亲，对于爱人来讲，也许有着相同之处。很多感情在与祁煜相处的时日里发酵，甚至不为人知的开始变质。你想，该不会你过去引以为傲的亲情其实并不是亲情，至少现在不是……对吗？
“嗯？你是不是困了？”女生拉着你起来，“我们快回去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你答应了，却没法入睡，朝着墙侧身躺着，摸到祁煜送你的手链时，竟没由来在迷惘中尝到甜蜜。那是喜欢的感觉吗？初尝的苦涩被吞咽，只剩绵长的回甜。
祁煜作为爱人的话，他一定也会让人感到快乐吧。你这么想着。
16. 吸引
后面几天的训练中，你总是在想这些事，将祁煜的身份摇摆在养父和恋人之间没办法界定，他是你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对他产生过度的依赖不无可能。但祁煜和其他父亲不同的是，他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抛开养父，他也只是个年轻长寿的利莫里亚人。
至于养父女的关系，大概是你从小在祁煜这里得到了太多的爱和关怀，体会到了家人的温暖，你就觉得你们会一直是家人，所以才叫他daddy。
朦胧的情意还是模糊，可你总觉得已经体会到了一丝丝恋爱的味道。这大概并不是毫无征兆的，静悄悄的将回忆里的每一件小事堆积。
最后一天下午，你坐着大巴车往回走，刚一坐好，你就迫不及待的拿出手机，一条条消息跟泄闸的洪水一般弹出。
祁煜：累不累啊乖乖？今天学习了一套新的******手法，等你回来评价！
祁煜：今天我这边下了好大的雨，把彩虹分享给你。［图片］
祁煜：发现了一家新的海鲜自助餐，等你回来我们一起去。
祁煜：小乖，现在是凌晨两点，你不在家我睡眠质量都下降了。
…
祁煜：［语音转文字］我想你了，乖乖。
仿佛上面所有的铺垫只为这一句想你不那么突兀，只是一些寻常的文字，但祁煜日日夜夜的想念已经从字里行间溢出。原来你在想他的时候，他也在想你。
你：我坐上车啦！老师说五点半到学校
祁煜：收到！
看着他秒回的消息，你抿着嘴不想让自己的笑容太明显。
好在回去的路上没有堵车，一个小时你就看到了学校和等着接孩子回家的家长。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面孔，心里简直乐开了花。
“祁煜！”
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他的名字，也许这能让你感觉到更强烈的维系感，比daddy更亲近，而且他的名字真的很好听。祁煜的身形一顿，你的声音不大，但盛满了热情。
应该是太久没见的缘故，你把复杂的情感问题抛在脑后，看见祁煜就开心。本来他想带你去吃海鲜自助，你却说：“我想吃你做的海鲜面了！”
“好，那回家给你做。”
不得不感叹还是家里好，什么腰酸背痛，转眼就消失了。你歪在沙发上像个软体动物，听见厨房的动静后放下了手机，蹑手蹑脚的跑去看。
祁煜正处理着买回来的海鲜。他穿着件白衬衣，腰带处收紧凸显着腰线，裤子贴合着笔直的长腿。你觉得祁煜的身形也恰到好处，拥有着柔韧的力量感，可你今天才明显感觉到被他身上的特质所吸引。
你挪出餐厅的椅子坐下，准备托着下巴看个痛快。
“饿了？”祁煜闻声转过身问着。
“嗯……嗯！”
“马上哦，很快的。”
你点点头，还是在祁煜身边幸福，只要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就好了。
17. 萌生
又在家里赖了几天，明天是正式开学的日子，你早早跟祁煜说了晚安睡觉去了。谁想到他睡前忘记定闹铃了，你也没比他好到那去，定了个晚上六点半的闹钟。
“我天！”
不知道哪里来到神秘力量在七点把你唤醒，晕晕沉沉的你刚一看时间立马弹射了起来，一边穿着校服一边跑到祁煜房间门口直接把门打开。
祁煜被这大动静吓醒了，看见你直冲冲的走过来抓着被子就往下拽，那一刻他只能庆幸自己没有裸睡。不过睡衣早就被蹭的凌乱不堪，扣子也开了，露出一大片皮肤。
看这场景你脸一热，连忙扔下手里的被角，脑海里不断闪过刚刚的画面，虽说尴尬，但还是一脸严肃的喊：“快起床啦！要迟到了！”
祁煜这才被真正叫醒，看你这么急，他顶着个刚睡醒的沙哑音色，说：“那走吧，我穿这个就行了。”说完，他还要把睡衣扣子扣好。
“啊？！”
“没事，我不下车就好了。”
你转身按住了他的手，频频摇头：“不行不行不行，daddy，你难道不想以一个帅气完美的精神面貌来迎接我高中的第一天吗？”
说白了，你就是想让祁煜穿帅点去送你。这似乎是你一个小小的私心，真的好想和穿着正式的祁煜出去，再挽着他的胳膊，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是你的，你也是他的。在这句话背后操纵你的，是作祟的占有欲。
“嗯……想，当然想，”祁煜被你说清醒了，打开了衣柜，“那请小乖帮我挑一件吧。”
他的衣柜比你想的要鲜艳点，你选了几年前他参加画展穿过的那一身，黑色的西装外套上绣着细致的刺绣，白色衬衫领口处还搭配着金色的饰品，光泽的皮带边缘也添上了精美的银边。
“特别帅！”
他身上似乎有着好几个世纪沉淀而来的厚重感，却又透着鲜活和松弛。当你看到祁煜穿着这身衣服走出来的时候，眼睛一亮，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肆无忌惮的在他身上落下目光。
祁煜夸你选衣服的眼光真好，看时间也没机会做早餐了，长腿一跨，翻出橱柜里的面包，说：“路上吃。”
自胸腔里生长出的春意层层叠叠，就这么漫上少女的眼眸，连你本人都没发觉看着他的眼神满是钦慕和沉溺，光是这么看他，心就会跳，就会开心。
“快走吧，小乖。”
“好！”
18. 入梦
高中生活多无趣，除去睡觉时间，一天也得有十个小时在学校。你很少留下来上晚自习，一是因为累，二是因为这会缩短你和祁煜相处的时间。
今天则是个例外。
期末考结束后的晚自习基本上没什么事，你打算趁着这个时间收拾收拾东西，毕竟高二就要换教室了，祁煜也说晚上会去接你。
班主任踩着晚自习开始的******走进班，说今天给大家放电影。一阵欢呼声后，班上大部分的灯被关掉，都开始津津有味的享受起学生时代难得悠闲的时光。
你一边看着电影，一边悄声将乱七八糟的卷子分类好摞在地上，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也就都收拾完了。你伸了个懒腰，靠在椅子上看了一会，又觉得无聊，拿起笔摊开一张纸在上面画画。这大概也是跟祁煜学的，就连家里的餐巾纸上都偶尔会出现某人的画作。
涂涂画画了半天也画不出个所以然来，你索性托着下巴，在一处空白写下了“祁煜”二字，又写着“奇遇”，认为这真是个好听又奇妙的谐音。
你想着，趴在桌子上听着电影的人声，困意悄然侵袭，你打了个哈欠，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趴着。在彻底入睡前，脑海里的最后一幅画面，是祁煜的面孔。
再睁开眼时周围的景色模糊，但依稀能辨认这是在祁煜的车里，你悠悠转醒，身上披着一件西装，连同熟悉的味道一起将你盖住。
“醒了？”
你闻声转过头，祁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你，眼里的高光有些黯淡，带着柔和的压迫。你迟钝的“嗯”了一声，视线扫过前后视镜，里面映照着你的脸，准确的来说，应该是长大后的你。
这让你心里一惊，想凑近的时候，画面又如石子砸在平静的水面一般泛起层层涟漪。你什么都看不太清，只有祁煜是清晰的。
“怎么了？”祁煜抬起手顺着你的头发，带着别样的情意，不是在哄小孩。你不可思议的僵住了，下一秒，手也被人握住。掌心的温度也没变，有点凉。祁煜解开安全带，倾着身子，又问：“想什么呢，亲爱的？”
熟悉的称呼，但他的语气黏糊糊的，情意绵绵。
“没，没想什么。”
你刚别过头逃避祁煜追上来的目光，却被他抚着侧脸半强迫的转了回来。他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反而用拇指摩挲你的嘴角。过于暧昧的行为，令你嗓音都发颤，你下意识的喊了他daddy。
祁煜柔和的纠正了你对他的称呼：“叫我祁煜，好吗？”
思想跟被下了蛊一样，你改了口，道：“祁煜……”
他又离你近了一分，呼吸和你的交融在一起，竟然有你记忆里沐浴露的味道。
“我可以吻你吗？”
比这句话更令人震惊的是，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后，你还是鬼使神差的点了头，在心里祈求着不要醒来。祁煜吻上的时候是轻柔的，大概也是在梦里的缘故，唇上的触感有些木讷，但视线里的脸却近在咫尺。你羞得闭上眼，周围都是自己的心跳声。
正是唇瓣厮磨间，你还期待着更进一步，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声音，还在叫你的名字。声音越来越大，眼前的祁煜开始变成虚幻的轮廓。
“喂！喂！别睡啦，该回家了！”
你“噌”的一下抬起头，还全身心的沉浸在刚刚温润的触感中，无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你答应着朋友，背起书包走出了教室。缓过劲儿来的时候，脸大概都红了一片，脑子里又止不住的想。
你和你的养父在你的梦里接吻了。
好让人诧异的梦，可你好像不可自拔的陷进去了，明明是吹着冷风的晚上，心里跟着火了一样。以至于你都不好意思再看祁煜的脸，总忍不住往他嘴上看，为了掩饰自己无处安放的目光，你只能强迫自己盯着他的脑门。
“怎么了，小乖？”
跟梦里如出一辙的温柔，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握住你的手然后问能不能吻你一样。
“没什么，刚刚看了一部非常感人的电影，很受触动。”
真是无懈可击的谎言！
祁煜看样子是相信了，没有再多问。你总是抿着唇，或是用舌尖去舔，仿佛真的能尝到刚刚的滋味一般。看着大腿上一闪而过的霓虹光影，你晃了神，连潜意识都开始给予暗示，这是不是意味着，你所摇摆不定的疑问已经有了标准答案？
19. 微醺
那之后你总时不时的去肖想祁煜的唇瓣，想象着翻越出养女的身份。也会趴在床上打开手机翻看相册，放大照片里的脸细细的看。
今天是周六，下午祁煜要出席酒会，你那时候正坐在餐厅吃蛋糕，转脸就看见祁煜一身正装的走了出来在你面前转了两圈，还问：“小乖，帮我看看穿整齐了吗？”
你好像第一次见他穿这身黑色的燕尾服，花青色的领子，肩上发亮的设计酷似鳞片，银色的胸链明晃晃的延伸，埋藏进纯白的衬衫里，活脱脱是个从画里走出的中世纪贵族。
艺术家的衣服好讲究啊。你心里感叹着，蛋糕没嚼两口就艰难的咽了下去，十分肯定的对他点点头。祁煜扬起笑，走到你身边问你：“蛋糕好吃吗？”
你光顾着看他的脸了，叉起一口送到他的嘴边，也没作任何回答。祁煜带着探究的神情垂下眼，咬了下来，自顾自的说着：“嗯——好吃，晚上回来再给你带。”
祁煜轻轻弹了一下你的额头，让你回神。他拿起车钥匙，走到门口又转身和你说：“晚上见，小乖。”
“晚上见……”
非要听到你的回应，祁煜才心满意足的去赴宴。门关上后，过了几分钟你才缓过来，目光落在祁煜和你使用过得叉子上，蓦然红了耳根。
你用着这把叉子将蛋糕吃完，一脸的谨慎，跟怕被别人发现似的。祁煜不在家，你好像也没心思做其他事，干坐在沙发上吃着外卖看电视剧。正无聊着，手机在手上嗡嗡作响，顶端弹出消息。
祁煜：小乖，吃饭了吗？
你：吃啦
祁煜：［语音消息］我九点左右到家，有什么想吃的吗？
你听见他那边嘈杂的环境音，怕他听不清语音，便打字回复着。
你：没有啦，路上注意安全～
祁煜：好的乖乖［点头］。
你对着没有下文的聊天框发呆，魂不守舍的总是去看窗外。九点左右，是多左呢？八点半能不能回来？你总这么期盼着。
酒会上唐知理也在，祁煜摇晃着杯子看着里面猩红的酒液，在灯下泛着光亮。唐知理去之前告诉祁煜可以送他回去，喝酒也没问题，他就放心的喝了两杯。入口的酒香醇厚，果味也在口腔里徘徊，祁煜意外的觉得这次酒会上的葡萄酒很好喝，在听其他人攀谈的时候下意识的会抿上两口。
两口又两口。酒会接近尾声时，祁煜也觉得头脑发晕，突然感觉世界好安静，连谈话声都慢慢变淡了。好像有点喝多了，身子都重了起来。结束后他慢悠悠的回应其他人的道别，拉开车门直接坐了进去。
“在那家面包店旁边停一下……”
唐知理也没多问，毕竟祁煜想一出做一出的性子他也了解，没多会就看见他提这个袋子走了出来。
“停在门口就好了，我可以自己进去。”
“你确定？”
“我看着这么不可信吗？”祁煜说着，觉得头重脚轻，晕乎乎的靠在后座。
到最后唐知理也拗不过他，停在门口放他走了，不过走起路来是挺稳当的，应该喝的也不算多。
你趴在窗子边看着祁煜从车上下来，一步一步走的倒是脚踏实地，你有点忍不住了就跑出去接他。
“daddy！”
祁煜看着小姑娘朝自己跑来就控制不住的笑，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你，腾出手揉着你的头。你闻到了祁煜身上残留的酒香，又发觉他的步子虚的不行，上手扶着他走进屋里。
屋子里鹅黄的灯光下，祁煜微红的脸变得无处遁形，你问他：“daddy？你喝酒了？还喝醉了？”
祁煜点着头，而后又摇头，说：“只是有点晕……”
他被你带着来到沙发边坐好，你去给他倒水，回来就看见祁煜低着头，手撑着太阳穴的位置合上了眼。这让你的脚步慢了下来，走到他面前，轻轻将杯子放在桌子上。
的确是醉了吧，你想着。
祁煜脸颊处的一抹红竟也成为了让人惊艳的一笔，他本身生的就极其妖冶，美得不像人，现在更是让你移不开眼睛。又长又密的睫毛扫着眼下的一小片肌肤，也似扰到了你的心。
你的视线不受控的落在嫩粉的唇瓣上，看起来和梦里一样软。所以你突然不想做个“正人君子”了，大抵也是看祁煜现在不省人事，你才大胆的想吻他。
你真的去做了，心脏跳的好快，俯下身子向他凑近，直至呼吸如梦里一般交错，看起来你马上就要得逞了。
“做什么？”
这一声冷冷的、甚至带着点温怒的情感，跟祁煜平时和你说话的语气天差地别。他突然睁开的眼睛也是，变得黯淡无光。你吓得直起了身子，十分狼狈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真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家长的数落。
祁煜知道你想做什么，毕竟你的呼吸那么近，还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甚至想去责问你，可看见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第一次难堪的站在自己面前时，眼神又软了下来。
“对不起，”祁煜内疚的说着，敛起眼里的锋芒，“对不起小乖……我吓到你了。”
他重复着，你竟觉得他在祈求你能原谅他刚刚说的话。可是祁煜又做错了什么？你鼻尖一酸，有流泪的冲动，为了不让他听见自己的哭腔，就只是摇了摇头。
祁煜想，大概他应该抱抱你，就当是养父的道歉，没有其他私心。
“小乖，”祁煜唤你，张开了手臂，“你愿意原谅我的话，可以抱我一下吗？”
你咬着嘴唇点头，跪坐在他旁边去抱他。眼泪悄无声息的在微弱的酒香中酿成，晶莹的小水珠落在祁煜的衣服上，接着留下小小的水渍。
“对不起，小乖。”祁煜又说，声音就在耳畔。你想和他说，你其实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哽咽着说不出话，只得将手上拥抱的力度加重，让他身上的味道占据自己的嗅觉。
“祁煜……”
你好不容易从啜泣的间隙蹦出字来，祁煜祁煜的喊。他也回应你，不在意你到底称呼他什么。
也许是青春期的一时冲动罢了，祁煜想。
20. 喜欢
你很幸运的和军训时认识的女生坐了一年多的同桌，她仍然和男朋友过得很甜蜜，你还记得她说的话：“就算未成年之前谈算早恋，但能谈一段快乐的也不亏。”
那时候你16岁了，能看清爱和喜欢，你觉得你真的喜欢上了自己的养父，挺荒唐的一件事。可你又安慰自己，祁煜不一样，他就是一位被小时候的你硬扣上“daddy”称呼的年轻人鱼，不会老的那种。
所以趁着寒假前的最后一天在校，你和朋友在午休的时候挤在一张床上小声的说悄悄话。
“你和你男朋友感情真好。”你说着，还有点羡慕。
“咋了？你也想谈恋爱了？”
“我想让你帮我参谋一下，”你朝她诉说着自己的心思，“我最近看见一个人就高兴，想时刻和他在一起，甚至还梦到过他。他受伤的时候吧，我又特别着急，和我对视的时候，我这心跳的还特别快……”
“还参谋啥啊，你不就是喜欢这人吗？”
“……”
好吧，你果然喜欢你的养父，还真这么荒唐。16岁，天天和一个长得妖冶漂亮的人鱼住在一起，谁能阻止少女的情愫开花？再说回7岁那年，祁煜将你从黑暗中拉出来，把你当宝贝，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又怕化了。平日还温柔细致、处处为你着想、你的物质和精神世界从来都不贫瘠，祁煜自己本身更是具备足够强的才华和能力……
你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不对祁煜心动。所以你终于在今天——一个寒风凛冽的中午，大大方方的在心里承认了，要怪就怪祁煜对你的吸引力太大。
“那我有一个问题，”你看着上铺的床板，“我和他的关系……比较复杂”
你努力斟酌着词句，尽可能的严谨。
“什么关系？”朋友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兴奋的问你。
“呃，就是……我从小就和他在一起，觉得很快乐很自由，可能那时候也不懂喜欢吧。但是现在我突然发现，我好像是喜欢他的”，你皱着眉头，继续道：“因为我发现，我对他的感觉，特别像你对你男朋友的感觉……”
“哦——你们是青梅竹马！”
“啊？不是不是。”
“不是青梅竹马还从小一起长大……”朋友想着，末了露出一个难以置信的表情，不可思议的小声道：“不会是你，哥哥吧？”
“怎么可能！我都没有哥哥。”
“那，那还有什么关系啊？”
“诶呀，反正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关系。”总不能直接说，我喜欢的人是看着我长大的养父吧。
朋友听了，意味深长的点点头，用尽自己这么些年的情感经验，说：“那就行，只要没血缘关系你喜欢谁都没事。哦对了，也别喜欢有女朋友的，道德上咱们可不能出问题。”
“这个你放心。”
说着，朋友拉着你的手腕，问：“实话告诉我，这是不是你喜欢的人送你的？”
上次她问的时候，你说是朋友送你的，这次你面对同样的问题时，郑重的点了点头。你当然可以喜欢祁煜，养父又不是真正的父亲，寻求新的关系重新在一起不就好了。可是，你萌生的这种别样的心思，会不会在他看来是荒诞的？
“但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你苦恼的撇着嘴巴。
“你要是胆子大就去问，胆子不大那你也得试探，对吧？”
“怎么试探？”你马上认真求学了起来。
“你就和他对视，喜欢一个人从眼睛就能看出来。”
你想起祁煜装着晚霞的眼瞳，他每次看你都是温柔的、含着笑意的。你肯定祁煜是喜欢你的，至于是哪一种喜欢……还不能下定论。
“还有呢？”
“肢体接触。他要是喜欢你，就会想和你有肢体接触。”
祁煜前两天还让你靠着刷手机呢，不过拥抱倒是很少了。就算真的睡一张床，中间那条缝再躺个人都没问题。
“还有呢？”
“你先把这俩参透了再说吧！有进展可一定要告诉我啊！”
你点头笑着说一定，闭着眼去感受胸腔的震颤。原来一直以来，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美好的、快乐的，值得期待的。曾经你不断叩问求解的爱，原来是在还不曾知晓的年纪里，你就踏入其中。
好快乐。少女的心动热忱又忐忑，却没有太多顾虑。喜欢了，那就是喜欢。
21. 试探
你一路上都在琢磨该怎么样以一个较为自然的方式去试探祁煜，要是突然盯着他看一定很奇怪吧。脑海里那么多主意全都被你一一推翻了，过了一两天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这天晚上洗过澡，你裹着毛绒睡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心思却不在那上面。正冥思苦想着，你的目标对象伸了个懒腰从楼上走了下来。
“呼……小乖！天大的好消息，我终于把那幅画了三个月的画完成了。”
“这么厉害？”你笑嘻嘻的看着他走到你身边坐下，直接就翘起了腿准备享受夸赞。你狠狠夸了他两句，夸的祁煜双脚都轻飘飘的，以前你怎么没发现呢？他也喜欢被人当成骄傲的宝贝炫耀。
“那你都忙完啦？”你问。
祁煜点头。
“那和我玩一个游戏吧。”
“嗯？什么游戏？”祁煜少有的从你身上看到了小时候的影子。
“我们俩……对视，谁先眨眼谁输！”
“那有惩罚吗？”祁煜颇为认真的看着你。
“呃，输得人要说‘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宝贝！’”
祁煜失笑，心想这算哪门子惩罚，点着头，调整好坐姿面对着你。你心里紧张的不行，对你来说跟挑战没区别，毕竟只要看着他的眼睛，梦境遗留的痕迹就会浮现在眼前。
“那3、2、1开始！”
你有点高估自己了，只一秒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强迫自己去辨认祁煜眼睛里的颜色，却叫不出名字，不受控的开始循环在梦里他吻你的那一幕。可你倔强的对着他做了个鬼脸，让祁煜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在做游戏。
祁煜也没你看着那么从容，他有点后悔答应你了，他的感情太复杂了，都杂糅在一双眼睛里，怕你看穿。女孩子的瞳心还跟小时候一样亮，可你明明长大了，眼尾带着点娇柔。他此时只想趁此机会将这么长时间少看的都看回来，也做到了真正的心乱如麻。
真的没法再把你当小孩子看了，祁煜想着，耳根子直接都红了起来，完全丢了往日的沉稳与恣意。你一直都是他的爱人，眼里怎么可能会没有爱意，可祁煜现在却活在清醒和克制的中心，成就了难以诉说的情肠。
心跳声好大，分不清是谁的。
不能再看下去了，祁煜逼着自己眨了眼，不然下一秒他就要抱上去了。
“嗯……我认输，”祁煜躲避似的看着电视屏幕，“你是我最最最喜欢的宝贝！”
你急促的呼吸着，甚至紧张的都开始憋气，缓过神来才开始回味祁煜刚刚的目光，好像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短暂的失落了几秒后，你做了个胜利者的微笑，又泄气的靠在沙发背上。明明和祁煜挨着坐，却仿佛有着看不见的隔阂。
“daddy……”你轻轻的喊着，“和我一起看恐怖片吧。”
既然上一个计划没获得什么明显的反馈，你又开始邀请祁煜一起看恐怖电影。
“现在？”祁煜狐疑的看向你，“晚上十点三十六分？”
见你坚持，祁煜答应了。
你是有点发怵的，可是眼前的屏幕太大了，余光总会瞥到。你听到里面传来古怪的“咔嚓”声，一哆嗦还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往祁煜身边靠去，紧紧挨着他的肩膀。
作为一个明眼人，祁煜一看就知道你在这逞能，想把眼睛睁大又不太敢的样子还怪可爱的。他酝酿了一个哈切，声音听起来真的很困倦：“画了那么久都有点困了，要不……我们明天在看？”
你听了还一幅勉为其难的模样，顺着他的意关了电视。后背还凉嗖嗖的，压抑又荒凉的气息仍然在心里蔓延。后劲还挺大，你这么想着。
祁煜起身活动了一下脖子，睡衣的一角被你轻轻拉扯着。
“daddy我，我今天晚上可以和你一起睡吗？”你顺水推舟的说出了这句话，眼里带着点还未褪去的恐惧和央求。祁煜向来没法从你湿漉漉的眼睛中溜走，从小到大都如此。
果然他这次也答应了，让你先去睡，他倒杯水就过来。
祁煜的卧室在二楼，那上面还关着灯，你看着黑乎乎的走廊放慢了脚步，借着楼下的光摸到了墙上的开关，壁灯在身边亮了起来，你这才有胆子一个人继续往里走。可祁煜的卧室更黑，还拉着窗帘，连月光都透不进来，你记得开关要往里走才能摸到，瞬间起了不愿前进的念头。
正犹豫着，你从一小道门缝里似乎看见了人形，就在床边一动不动，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无数个恐怖的念头不断的堆积，往后挪着脚步要下楼找祁煜。刚一往后退，他的手便搭在了你的肩膀上。
“怎么不进去？”
你马上回过身抱住他的腰，闷闷的说：“你房间里好像有人……”
祁煜环着你的肩作为安抚，门被推开时，他的手心亮起一簇明亮的火焰，那个黑漆漆的人形也被照亮。
“嗯——你是指这个断臂的女神像吗？”祁煜说着有些忍俊不禁了，拍拍你的头让你去看。你窘迫的松开手，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合起他的手掌，顺势就拉着往里走。
“晚安，daddy。”你和他说着。
“小乖晚安。”
此后多久无话你记不清了，躺在他身边怎么也睡不着，你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祁煜好像睡着了。适应黑暗的眼睛能让你看清他的轮廓和五官，胸口处一起一伏。你侧躺着，静悄悄的看了他很久。
你都羡慕自己的童年，是可以和祁煜拉手、拥抱，甚至无话不谈的年纪。所以直至今日，你依然怀念一个拥抱的温度，两颗心紧紧的相互依偎。
祁煜的手臂安静的放在身侧，你小心的做了一个深呼吸，又挨近了他一点，手碰到他的皮肤时先是缩了一下才又慢慢的勾起他的小拇指，见祁煜没有醒，再是大胆的穿******指缝，掌心相贴。
这不是养女该做的，你心知肚明，但不这么做的话，什么时候还会有像这样越界的机会？
可你不知道的是，那天晚上祁煜其实是清醒的，他也快要被女孩儿温热的手心烫伤，他一次次摆脱掉挣脱的念头任由你牵着直到入睡。
明明爱人就握着自己的手，却无法给予任何回应，真的好不甘心。
22. 顶替
虽然没得到一个明确的结果，但你冥冥之中总能在祁煜这里感受到一些特别的注视。你不想就这么放弃，骗自己是他藏的好，没发现罢了。
高二那年的一次家长会，你却不再想让祁煜来，不想让他带着“父亲”的名号坐在班上，这样的话同学都会知道你有一个年轻的“父亲”，是你的亲人，以后也会是。
“对了，上次给你开家长会的是你表哥吗？”你问同桌。
“是呀，怎么了？”
“这次谁来给你开啊？”
“我姐来。”
你看到了希望，便问：“可以让你表哥帮我来开家长会吗？”
“啊？为啥？你这次不是考的挺好吗？”
“呃，唉！我爸想让我考第一，不考第一他就会骂我，我不敢让他来……”你哭诉，假装自己说的是真话。朋友相当同情你，拍着胸脯答应了。
正巧祁煜这两天要收尾一幅画，你借着排除外界干扰的理由来保管他的手机，守着家长群及时的删除了有关于家长会的一切通知，做贼心虚的样子让你觉得，你还真不是个乖孩子。
在你的严格看守下，果然家长会那天祁煜没有来，早上还告诉他今天你自己坐地铁回来就好了。祁煜问你为什么，你就说是和朋友顺路，偶尔走走促进友谊。他看上去倒是没怀疑，点了点头。
你松了一口气，看着屏幕上的幻灯片都快要睡着了。好不容易熬到结束，你极快的收拾着书包，生怕老师把你们留下来多谈两句。
“太感谢了！十分感谢！”
“没事没事，那明天见啊，小心别露馅。”
你和朋友挥着手，越过琳琅满目的小吃摊往地铁口的方向走去，但架不住是真有点饿了，走到摊位前问一份炸鸡块多少钱。
“七块钱，小同学。”
话音刚落，你的余光里出现了一只手，此时正拿着手机扫码，心里“咯噔”一声，霎时就凉了下来。
“老板，付过去了。”
“你们一起的？”
“是，一起的。”
为什么祁煜会在这里？你在心里无助的呐喊着，根本不敢去看他。忽然肩上一松，祁煜已经将你的书包拿了下来，你小声的说谢谢，也不知道他听没听见。
锅里溅着油花，飘出香味，你现在却一点都不饿了，反倒开始想该怎么和祁煜解释，这肯定避免不了一顿批评。可是你的理由在他听来会不会太奇怪？只是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是你的养父。还在走神的功夫，摊主已经将东西递了过来，祁煜接过，说：“谢谢。走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你觉得他的声音混着火气，只是在抑制自己不要在街上发火。你低着头跟着祁煜走，偷瞄他的背影，好几次想叫住他却又不敢。从小到大祁煜都没对你发过火，现在他这样一言不发的冷着脸更是让你对接下来的事感到恐惧。
“daddy……”
你们坐上车，关上了车门，你先发制人的喊他，明明不想这样称呼他，又希望这一声daddy能让他消气。祁煜转头看着你，大概在等你继续往下说，见你沉默，他也跟着沉默，踩着油门往家里走。
气氛沉闷的骇人，你胆怯的问：“daddy，你……你知道家长会的事了吗？”
“嗯。”
完了完了。你觉得自己这下在劫难逃了，至于他怎么知道的也不重要了。
“对不起……”
“回家再说，亲爱的。”
你害怕无措，祁煜更是百思不解。你们沉寂已久的年级大群下午突然发了个消息，里面提及了家长会，可你并没有告诉他。下午来到校门口看到这么多家长走出来，再等等就看见了你和朋友，身后还跟着两个陌生人。祁煜想了无数种你没有告诉他的可能，心里既生气又酸楚。
手上端着的炸鸡块到家的时候估计已经不脆了，你提心吊胆的走进客厅坐在沙发上，离祁煜有那么远那么远，跟他要吃了你一样。
“小乖，坐过来点，我不吃你。”祁煜拍着身边的空位，颇为无奈。
你当然知道自己有错，祁煜似乎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迁就着你。你心一横，坐过去说：“daddy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找人顶替去开家长会，你罚我吧！”
祁煜一愣，知道你没有坏心思，他也从未要你考多好的成绩，不应该是因为学业才隐瞒他的，他现在只想知道为什么。
“谁说要罚你了？”他说着，在你惊讶的眼神中继续道：“小乖，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你扣着指甲，手心出汗，不知道该给出一个怎样的回答。祁煜等待的眼神逐渐变得落寞，最后只得将所有疑问含着吞了回去，说：“不想说也没关系。”
祁煜对你永远是温柔的，也许有那么几个片刻是带着点严厉，但最后总会去安慰你，将你的眼泪擦干。
然而他这次明明只想知道一个理由。
“我，我不想叫你daddy了……”你拉住了他的衣角，眼睛盯着自己的手，错过了祁煜脸上闪过的愕然。他想起喝多的那天你快要和他相贴的呼吸，想起昨天晚上你和他相扣的手。
小姑娘的喜欢明显到让祁煜不知如何回应，你当然可以不叫他daddy，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给你开了数不清的家长会、在夜深人静时哄你安睡、照顾第一次忽然而至的生理期……他早就不知不觉间和这个身份融合，养父女的关系已成心照不宣的定数。在纯粹的爱意之上，蒙上了一层相似于父亲浓烈却轻描淡写的爱。祁煜被这样的阴影笼罩，想要违抗就会痛苦，跟个见不得光的吸血鬼一样，这是阴暗不可说的感情。
“……那你想叫我什么？”祁煜终于回应着。
“我想叫你祁煜。”你抬头看着他。
“好，叫什么都可以。”他尽量让自己保持沉着的态度去对待你。
他答应的太过爽快，以至于让你觉得祁煜从未好奇过你为什么不想叫他daddy了，可这其中缘由出于少女萌动的春心，你又该如何向一个并不好奇的人解释呢？
23. 嘴角
那之后你真的没有再去做什么试探祁煜心意的事情，乖乖的当个高中生。但你心里一直都清楚，多和祁煜相处一天，就会喜欢他多一分，是想要和他做彼此爱人的喜欢。
高中枯燥的学习没剩几个月，再过几天你也要过十八岁生日了。但说到生日，其实你不知道自己的出生年月，醒来就在一间昏暗的屋子。祁煜说，不知道也没关系，但生日是个对你来说很特别的日子。他问你，记忆中有你觉得特别的日子吗？你摇摇头，不记得以前的任何画面，但当你被他带出去，看见久违的阳光时，第一次感受到被人放在心上时，那就是特别的。所以你告诉他：我的生日就是和你相遇的第一天。
这一天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
所以这应该是个很好的日子，但你却没由来觉着焦躁，为学习或是为毫无进展的感情。祁煜就是块木头，你想着。直到现在，你还以为他没发现你的心意。
在夏天里一个平凡的夜晚，你偷偷抱着买来的鸡尾酒坐在床上喝，也想借酒消愁一把。倒是没想到酒精度数有点高，喝了两杯脑子就开始发晕，好在还有意识。但这让你心里充斥着一股莽劲儿，也可以是勇气，你又猛灌了几口，心里默念着：去找祁煜。
你打开门去画室找他，发现画室门开着，人不在里面，卧室里也没有，你就晃晃悠悠的走下楼，看见厨房的灯亮着。他好像刚从外面买了好多东西回来，穿着个简单的黑衬衫。
走向他的脚步飘忽忽的，声音很小，捣鼓东西的祁煜直到你从背后抱住他时才发觉你来了。女孩的手臂环住他的腰身，脸贴在脊背上，声音轻软：“daddy……”
祁煜僵住了，这声daddy听起来不像名词，倒像是形容词。他反应了一会，搭上你的手，你却不让他拉开，祁煜妥协，问：“怎么了，小乖？”
“你记得我的生日吗？”你随便问了他一个问题。
“当然记得了。”
“那你猜猜，我过完生日几岁啦？”
“十八岁。”
祁煜听着你缓慢的语速，抑扬顿挫的声调还含糊着，吞下了几个尾音。他说完想转身，你不如他意，嘴上不停的嘟囔着不要动不要动。
“祁煜……”你用额头蹭着他的背，说着：“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祁煜终究没忍住硬是将身子转了过去，手扶着你的肩膀，你的目光盈盈，只看向他。透过你脸上的两团红晕，他莫名松了口气，兴许你只是喝醉了，回避着问题，又反问你：“喝酒了？”
你点点头，没得到回答还生气了，放大了声音重复：“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什么答案才是好的答案？祁煜现在没法去定义，心里乱作一团，跟画上横七竖八的细线一样。以前觉得，只要你永远不挑明，他就可以当作不知道，也许还能保持着一段不清不楚的关系，或许他会永远扮演养父的角色。可现在，你们似乎一起站在风口浪尖上了。
“我当然喜欢你了，小乖。”祁煜加重了后面对你的称呼，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这么叫你。
你虽然有点晕，但还是听出来了他的意思，眼眶里积蓄着眼泪，急着和他说：“不对不对，是男女朋友之间的那种喜欢……你知道的吧？”
这些话一说出口，在你心里，所有往事都只会封存在过去，连带着养父的身份一起。
“说什么呢，”祁煜微微俯下身，像小时候一样捏了捏你的鼻尖，“都变成小醉鬼了。”
他的脸离你很近，近到你只要踮起脚就能吻他。你心里愤愤，不知道祁煜是不是真的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换一种身份喜欢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又怕他认为你只是酒后说胡话，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你拍下祁煜的手，踮起脚搂住了他的脖子就要去亲他，是有些冲动的，但接吻不就是表达喜欢的一种方式吗？
这一系列动作发生的很快，祁煜被你的力气往前带了带，那巨大的负罪感忽然席卷而至，告诉他这样的行为不合世俗，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行。与小时候的你相处的一幕幕滑过脑海，就好像你从未长大过，还是那个曾经问“爱”是什么的小姑娘。他现在极其懊悔为什么要答应你叫他daddy，反倒是刺了自己一刀，哗啦啦的鲜血流了一地，流到现在的自己面前当作警醒。
别做不该做的事，祁煜。
所以他偏头躲了，就在吻上的前一秒，你的唇最终只落在了他的嘴角，甚至还够不到那里，就如同你没法到达的心意。你觉得这一定是个噩梦，心脏被一只手死死抓握着，连呼吸都疼，疼的让人不得不清醒。
这好像，是拒绝的意思。
空气在你们之间凝固着，每一秒都趋近于无限。祁煜握住你的肩膀，将你向后推，跟硬是撕扯手指上的倒刺一样疼。
“这是喝了多少啊，小乖？忘记我是谁了吗？”他先是打破寂静，给了你一句温柔的警告。
“你是祁，煜。”你说。
“也是你的养父，”祁煜几乎是立刻接着你的话，“不要再忘了。”
他似乎是在提醒你这个可悲的事实。
“是你要把我带走的，”你挣脱开他的手，听上去跟要埋怨他似的，“如果养女真的喜欢上了她的养父，你觉得这有错吗？他们明明连血缘关系都没有。”
你看了他好久，得到了他的一句基于事实，不带任何感情的答案：“没有。”
那一刻你觉得祁煜真是太清醒了，都不愿意放纵自己一分一秒，这让你无话可说。你自己抹着眼睛里的泪，转过身就要走，却被他握住了手腕，力气很大夹杂着溢出的私欲，甩也甩不开。
祁煜的手心紧贴着你腕骨处的凸起，他没有拉你的手，从刚刚他可能就永远失去了这样做的机会，也没有任何一个身份允许他这么做。
“干什么……”你委屈的回头看他，又赌气的将视线移到别处。
“……快去睡觉吧，”祁煜恍惚，松了力气，“我去倒一杯柠檬水给你，喝完就睡吧，头疼的话再叫我。”
关心的语气一如往常，仿佛刚刚什么也没发生。你淡淡的应了一声，看着手腕上没有消下去的红印仍然圈着你。
也许是真的喝多了，你喝了祁煜给你倒的柠檬水，一头倒在床上，情感迟钝麻木，最后枕着一行泪睡过去了。
24. 十八岁
在十八岁前掀起点风浪的愿望确实实现了，但风浪后遗留下的潮湿却久久不会散去，你想你会一直记得祁煜嘴角边的温度和他握住你手腕的力道。
那天早上醒来后，头脑倒是清醒的记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桌子上摆着的罐子也被祁煜收拾干净了。好像也没有什么过激的情感涌现，回味起来体会到的痛绵绵又长长。跟被浇了一头的水，还得湿淋淋的回家那样无力。
你们的关系也就此僵了一段时间，以前从没有这样过，阴郁的情绪笼罩在心上。所以你和祁煜说最近要住在学校的宿舍，双休的时候再回来，也不再用他接送了，几近成年，算个大人了。更何况，高三最后这段时间，老老实实的学习更重要些。
这下祁煜似乎又回到了一个人生活的那段时日，可他没法再坦然接受了，你不在家，他连规律的作息都没有了。他时常对着画架愣神，幻想如果那天自己没有躲会是什么结局。
这天晚上洗过澡，路过桌子的时候，手机界面忽然亮起，是快递的消息。祁煜瞄了一眼日期，下周三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回来。他翻出和你的聊天界面，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互道的晚安。
祁煜：小乖，下周三你回来过生日吗？
纠结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发消息问你。当时你刚下晚自习，回到宿舍迫不及待的打开了手机，看到祁煜除了“晚安”以外的消息，心里难免升起雀跃。
你的手落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回复，你肯定是想回去的，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前天室友还说要一起给你过生日，估计是在晚上，你已经答应了也不会扫朋友的兴。
你：不太确定，晚上室友可能会给我庆祝生日
祁煜：好，玩的开心。
你点开他的头像反反复复的看，叹了一口气，你猜这可能是你过得最特别的一个生日了，特别不开心。
生日当天，你在凌晨十二点收到了祁煜的祝福，他给你发了一条语音，不长，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真正成人。你听了好几遍，觉得他大概有很多话想说，还有点难过，但只能强颜欢笑着。
你：谢谢［抱抱］
思来想去，你回复了他一个拥抱的表情。在这一天，你的确真正的成年了，可没有你想的那般轰轰烈烈，没有流泪，更没什么感想，只是长了一岁而已，唯一不一样的是，凌晨十二点和你在一起的人，不是祁煜了。这让你想起以前的生日，小时候熬不到十二点，他就会在早上给你准备惊喜；长大了些之后，他会准时端出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的蛋糕。
你还没来得及为此叹气，朋友的祝贺也如期而至，欢快的氛围在已经熄灯的寝室里悄悄蔓延着，将忧伤的心绪盖住。
白天的时候，你依然听着无聊的课程，一节接着一节，一天中的大半时间就这么从笔尖和书中偷偷的溜走。
下了最后一节课，你和朋友出去吃的晚饭，也很有仪式感的买了一块小小的蛋糕，你对着燃起的蜡烛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周遭的声音都渐渐与你相脱离。
“生日快乐，小乖。”
脑海里出现了祁煜的声音，你的鼻子一酸，睁开眼吹灭了蜡烛。那一刻你忽然觉着，如果今天见不到祁煜，你就真的不会快乐了。你和朋友说着，今天下了晚自习要回家一趟，说家里的小鱼自己待了很久。
但你没法告诉祁煜，你把手机放在宿舍了，怕被老师发现，只能在位子上心急如焚的盯着表针，不知道祁煜今天怎么样了，但一想到那天偏头错过的吻，你又想自己的担心会不会是多余的。
好不容易捱到打铃，你连书包也没拿，跟朋友仓促的说了声再见就冲了出去，朋友第一次见你跑这么快，念叨着：“这么喜欢那条小鱼啊。”
你跑回宿舍拿起手机，又急匆匆的跟着晚自习下课回家的走读生一起离开了学校。那时候九点半，地铁站人少的可怜，你气喘吁吁的打开手机看，祁煜知道你晚自习的下课时间，刚刚才发了一条消息。
祁煜：学校食堂吃腻了吧？周末带你去改善一下。
他似乎默认你不会回来了。
你：好呀［开心］
你没有告诉他自己已经坐上了回家的地铁，想着自己能不能给他一个惊喜。可你离家越近就越忐忑，站定在大门前还犹豫了几秒才拿出钥匙开门。现在已经十点多了，房间里的灯没有亮着，你想着祁煜该不会已经睡了吧，但都走到这里了，也不能掉头回去。
里面的门没有锁，你轻轻推开，入眼的也是一片黑暗。往里走，看到了茶几上鱼缸的轮廓，四下看看却没见祁煜的身影。
他难道真的睡了？你站在黑暗里不知所措，攥紧了拳头。
“小乖？”
祁煜刚刚只是上楼拿东西的功夫，客厅里就多出了一个人，他带着不可思议的语气叫你，按下了灯的开关，迫不及待的想要将你看清。
你被温和的灯光笼罩着，闻声转过了身，看见祁煜正一步一步走向你。他看起来很久都没睡一个好觉了，脸也瘦了些，唯有一双眼，在看着你的时候，是活的。直到他站定在你面前，目光仍在你脸上流转，生怕转眼间你就会消失，接着，你被他突然揽进了怀里。
祁煜身上散发着强烈的不安感，紧抱的力度让你回想起小时候的大雨天，竟能从两个时期的怀抱中体会出相似的情感。祁煜埋在你的颈窝处，柔软的发丝扫过脸，确定这不是幻觉后，他才说：“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怎么不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祁煜，你想我吗？”你没有回答他，只是问了他一个问题。
良久，祁煜才从心里的挣扎之中脱身，极轻的“嗯”了一声，似乎又觉得这样的回答太单薄，小声的补充：“很想你，小乖。”
听他说完，你心里只重复着一句话：想了就好、想了就好。
祁煜也许感受到了拥抱中真挚又出格的快慰，缓缓松开了抱住你的手，按耐着自己心中频频涌出的阴暗。自你长大后他总是这样，像块不断浮沉在水中的枯木，感情中顾虑的东西太多，心中就会有密密麻麻的刺痛。
你这次没有再和他谈喜欢，这总会让你们陷入一片死气沉沉的泥潭，你不想刚缓和的关系就这么葬送了。但这不代表你会放弃喜欢祁煜，就算他再怎么用语言警醒你，你也知道，有些关系打破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生日蛋糕上的蜡烛被祁煜点亮，在一片昏暗中，你再一次虔诚的双手交握在胸前，郑重的许下了十八岁的第一个愿望——
我要祁煜最最最纯粹的爱情。
25. 芍药花
生日之后，一直到毕业你都没有再做什么出格的事，祁煜并未因此感到开心，但这大概也是他不断警醒你的结果，至于未来怎么样……如果你真的会爱上其他人，他能怎么办？他不敢去想。
高三时压抑的自由被彻底放出，在家连续睡了好几天后你才开始约着朋友出去玩。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就连下午也一样。你虽然瞒着祁煜买了好几件吊带裙，却敢明晃晃的在他面前穿出门。
“祁煜？可以帮我系一下吗？”
你特地找到他，提着耷拉下的带子走到他面前。祁煜忍着想要游移在你身上的目光，放下手中的杯子朝你走过来。你转过身，将后背留给他。
祁煜的动作很轻，挑起绸带让其搭在手心上，又绕过手指，故意拉长了一个蝴蝶结诞生的时间，眼睛落在你白皙的后颈，眼底滋生着你看不见的阴翳。他自以为很有理智也能克制，但也不过是早有裂隙的玻璃，轻敲一下就粉碎了。
他什么也没说，你只能感受到呼吸的起伏，沉默着也犹如海啸一般要将你吞没。脊背一阵凉意，就算祁煜并未触碰到皮肤，布料之间的摩擦声也让人心尖痒痒。
“好了吗？”你在这无声的拉扯之中败下阵来，先开了口。
“嗯，好了。”说着，祁煜拉着两端将绳结收紧了些。
你转过身，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说着谢谢。
“不客气，”祁煜答着，“什么时候回来？”
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嗯……八点多吧。”
“那记得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
“嗯，晚上见～”
祁煜回应着你的告别，直到你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被一道门隔绝。
那就是你和他曾经不止一次盼望过的长大，渐渐不会选择依靠也怀揣着数不清的心事。他觉得自己真就是个日日盼着小姑娘快点回家的可怜养父，在阴暗的角落里祈求着一种不被世俗规训的感情。
他已经在深渊里了，却浑然不知。
你跟着高中认识的好朋友出门看了电影，又随便逛了几个地方，在一家店的转角处碰到了同班同学，他们还商量要不要吃完晚饭一起去唱歌。你答应了，想着也不会太晚。
但你低估了这些同龄人的精力，吃过晚饭之后太阳渐落，进了包间以前大概最后一抹余晖也即将消失。你跟着他们唱了好几首歌颂青春的歌，嗓子又干又涩，视线定在桌子上的空瓶，你不禁放下话筒竖起了大拇指，认输道：“不喝了……我喝不过，我要歇会儿了……”
“……你只喝了一杯。”
“……不好喝。”你只能诚实的说，最后拧开了一瓶矿泉水。
你歪在沙发上休息，看着屏幕前面滑过的歌词，才觉得有些累了，突然就想回家，手机上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八点半。原来都这么晚了，你想着。但没有祁煜发来的消息，他没催你，你反倒还有些不开心了。你赌气锁屏，也不理他，干听着大家唱，时不时瞥手机几眼。
终于在九点钟，你收到了祁煜的一通电话，心下一惊，连忙抓着手机推门往外跑找个安静的地方接电话。明明成年了，但还是不想让祁煜知道自己在KTV里面，尽管这并没有什么。
“喂？”
“小乖，你那边八点了，需要我去接你吗？”
你一愣，确定现在是九点才问：“现在不是九点吗？”
“哦——”祁煜恍然大悟一般拉长了一个语气词，“原来我和你没有时差啊。”
“……”你语塞，又不服气的说：“那，那你怎么不早点打电话催催我！”
“我只是怕你还不想回家。”
你听出了祁煜语气中的小心与谨慎，心里面抽痛了一下，小声嘟囔：“我想回家。”
祁煜听到了，反正电话那头的你也看不见，玻璃窗倒映着一张他的笑脸，却装作没听清一样让你重复：“什么？小乖，你那边好吵，我没听清。”
“我说，我想回家，我想回家……你什么时候能来接我？”你靠着墙，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这么问他。
“什么时候都可以。”
正欲要继续说下去，朋友从你旁边突然冒了出来。
“嗯？你怎么在这儿？”她打量了一下，“哦——和谁煲电话粥呢？不会是男朋友吧？”
听这话你有点慌神了，不确定祁煜能不能听见，心里的小魔鬼想驱使你点头说是，但贸然给他加上这样的身份，祁煜大概又要愁绪如麻了，还是别这么急于一时了。但是你也没有明确的回答朋友的问题，说自己该走了。
“那你怎么回去？”
“有人来接我。”
你回去拿好东西和他们道了别，趁着祁煜还没到的功夫在商场里转了转，路过花店买了几朵花的时间他就打来了电话，说已经到门口了。
跑出商场的时候外面正下着闷热的雨，还不小，哗啦啦的冲着地面。祁煜正站在大门口看着面前的雨帘，腰身挺拔，辨识度极高。
“怎么下雨了？还下这么大！”
大雨的声音让你不得不喊着和他说话，祁煜转身想帮你提东西，你却神神秘秘的藏在了身后，告诉他打伞就好了。
风夹杂着雨丝打在脸上和身上，就算车停的不远，也感觉自己在风雨中走了一遭。你坐在车上理着湿乎乎的裙子，祁煜已经将纸巾递到了你的眼前，说：“先擦擦吧。”
你没有接，将脸凑过去让他来擦，颇有小时候那股撒娇的劲儿。祁煜没有拒绝你，即使作为养父，这样的照顾对于已经成年的你来说还是太细致了，可他仍对你保持着那些细腻的情感。
“这个给你！”
你拿出了刚刚买的花，可能他已经看到了，但没有问你。
祁煜先是一愣，确认着：“给我的？”
“这里就你和我，不给你我还能给谁。”你理所当然的把两株芍药花塞到他手上，见他盯着花迟迟不说话，你打了个响指来吸引注意力，指了指花，问他：“猜猜我给你买的什么花？”
“芍药？”
“可恶，你竟然知道……那你猜猜芍药的花语是什么？”
祁煜摇摇头。
“是情有独钟的爱。”
你认真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雨滴不休的敲打在车窗上，滑下一道道水痕。在祁煜即将要开口的时候，你突然转过了头，开玩笑似的补充：“也能象征富贵，招财用也不错。”
祁煜看出了你时而隐瞒时而表露的感情，刚刚电话里没有称呼为男朋友也是，只因没有从他这里得来明确的回应。少女的爱足够勇敢，但从不会自作主张。他心里的石头难得松动了一下，却还未到彻底落下的时间。
“谢谢你，小乖。”
“不，不客气！”
怎么搞的这么正式，你托着发热的脸看向窗外，语无伦次的回答。
“说真的，小乖，”祁煜感慨着，“这是我收到过最漂亮的花了。”
26. 花开
祁煜今天晚上十一点多的时候出去对着一株仙人掌看了半天，看的那叫一个认真，你透过客厅的窗户看的清清楚楚，打开窗问他在做什么，得到的回答倒是他会做的事：“在等那株量天尺开花。”
“你说那个仙人掌？”
看着外面那株祁煜养了好几年的植物，高的都已经到你的脖子了。在绿油油的外表上，的确有一个欲要盛开的花苞。这让你升起好奇，问道：“那什么时候开花啊？我还没见过仙人掌开花呢。”
“凌晨的时候几率大一点，可能它……比你还能熬夜。”
你看了一眼表，指针滴答滴答的转着圈，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凉嗖嗖的，淡淡的腥咸味让你觉得困倦。
“小乖，你不会已经困了吧？”祁煜走到窗户前，手肘撑着窗框，笑眯眯的看着你。你本来想说不困来着，却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哈切，嘴硬着：“一点点吧，不过等它开花我觉得还是绰绰有余的。”
你隔着窗户和祁煜聊了会儿天，他就坐在花园里的长椅上背对着你，有一搭没一搭的与你说着一些琐事。这样安逸的闲聊自你上了高中后便很少会有了，藏了很多心事的你似乎再也问不出小时候毫无厘头的问题。
可祁煜轻轻柔柔的语气像小时候飘在身边的柳絮，下了一场属于夏天的雪，铺了满地，那是他第一次带你回家时走过的路。你抱着靠枕，觉得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回应他时也只能发出简单的“嗯”声。
好困。
“所以，那天飞进来的海鸥……”祁煜回过头，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小乖？”
祁煜禁不住多看了几眼你已经睡熟的模样，悄悄起身走回屋子将灯调暗。他坐在你身侧，小声的问：“回房间睡好不好？”
你没睡太熟，暗下来的光线让你动了动眼皮，眯起眼先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祁煜的面孔由模糊变得清晰起来，昏暗斑驳的光影落在上面。
或许是因为这样的朦胧太美好，你抬起胳膊环住祁煜的脖子，在他刚起身想抱你起来的时候，一股力量突然将他向下拉去，好在祁煜撑住了身子，才没有就这么压下去。
“你……”
祁煜想说什么，却一时间红了耳根，所有话都凝结在喉咙里。也许是天天见面的缘故，以至于他只会在某些时间段里恍然发觉：小姑娘好像长高了些，还瘦了。此时这么阴差阳错凑近了看，你眼里那一股执拗劲儿有时候还跟他挺相似的。
见祁煜没有马上起身，你才松了手，继而流连在他的眉尾和眼角，向下抚过脸颊，一寸一寸的用指尖细细描绘着。他眼角那一点水红的肉色总有着湿漉漉的脆弱，此时正一览无余的暴露给你，你时常分不清祁煜调色盘里的颜色，就如同现在理不清藏在他眼里的秘密。
当你的手滑过下颌、就快要不与之温存的时候，有什么突兀的在他的瞳孔中跳动了一下。
露馅了，daddy。
你释然的笑笑，余光里，玻璃外的仙人掌开出了一朵白色的花，一圈一圈向外展开，最后被红色的花瓣衬托。
“祁煜，”你的语气听起来颇为困倦而苦恼，“仙人掌都开花了，你怎么还不开花？”
27. 祁老师
暑假过后，闷热的天气还未彻底离开，此时你也已经作为大学生上了两周的课了，但你和祁煜仍保持着一段亲近又疏远的关系。你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心意，但你也不像以前那般冲动，或是着急于祁煜的回应。他在踌躇什么你也知道，毕竟作为养父陪了你这么多年，自己的养女长大后还说喜欢他，就算祁煜和你有一样的感情，短时间里也未必能接受。
想着，你将那枚晒干的仙人掌花小心的夹在书里，在教室里伸了个懒腰，和朋友一起下了楼。今天是周五，下午就可以回家了。
“对了对了，你听说了吗，咱们学校最近邀请了一位外聘教授，艺术造诣极高！我们下午还有机会上他的选修课呢。”
艺术造诣？你心里笑笑，反正在你这儿，没人比得上祁煜，他不也是眼下当红的新锐艺术家吗。
“要说艺术造诣，我更觉得——”你刚想振振有词的和朋友介绍一下祁煜，却在不远处看见了一个颀长的身影，那衣服你也眼熟。在他转头和校长讲话的时候，你看到了他的侧脸，惊的瞪大了眼睛，大声喊着：“祁煜？！”
祁煜听到了自家小姑娘的声音停下了脚步，一回头就看见了你，还快步走到他面前确认着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对对！就是他，祁煜，祁老师。”朋友拉着你的胳膊激动的说着。
“这位同学，怎么能直呼老师姓名呢？”
被校长这么一提醒，你面带尴尬，刚刚是有些惊讶过头了，怯生生的看着祁煜温柔的笑脸，十分抱歉的喊他：“祁，祁老师。”
“没关系，我也听习惯了。”祁煜的视线与你短暂的交缠了几秒，又道：“我和这位同学认识，不如让她带我去休息室吧，您应该还有事要忙吧？”
“哦，好好，那我先失陪了，再次欢迎您。”校长临走前还和他握了握手，朋友也说要赶紧回宿舍补觉就先走开了。短短一分钟，又只剩你们两个人。
看你还愣着，祁煜在你面前晃晃手，自然称呼着：“走吧，小乖。”
下一秒，你的拳头落在了他的肩膀，又生怕校长看见快速的缩了回去，祁煜还不明所以，问你干嘛打他。
“不要在学校这么叫我啊！”你一边往前走着，一边和他说。
“那我叫你什么？”祁煜跟了上来，和你并肩走在布满林荫的小道上。
“你当然叫我‘这位同学’啦。”
祁煜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反问道：“那你在学校是不是也要叫我祁老师？”
你没法反驳，嘴里抱怨着你的身份怎么这么多之类的话。祁煜耸耸肩，回答：“那也是你给我的称呼啊，这位同，学。”
“知道了，祁，老，师。”你学着他特意对新称呼加重了咬字，坐着电梯来到了6楼的休息室。
学校对祁煜这位外聘教授真是重视，还给了一间这么大的单独休息室。看你眼里流露出的羡慕，祁煜走到你面前倚着墙，递出了一把钥匙：“欢迎你随时来找我。”
你脸一热，说着谢谢双手接过，心里突然在这所学校有了更多的底气，兴许是因为这个从小学就看着你长大的养父忽然变成了你的老师，还是可以给你开小灶的那种。
“对了，忘了问你，你怎么忽然来这里做外聘教授啊？”
面对你的问题，祁煜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同时也不可言说。既然作为养父难以渗透到你的新生活中，那么作为祁老师，或许能更自在也更自然的留在你身边。偏执的占有欲让他这么去做，所以他需要一个光明正大的身份来粉饰内心深处真正的想法。
而他只是轻描淡写的带过了这个问题：“一直在家身上是会长苔藓的。”
祁煜看了一眼你的课表，颇为期待的转移了话题：“看来今天下午我们就能再次见面了，”末了还补充道，“上完课我们一起回家，小乖……哦，不，这位同学。”
28. 36号
可令人窘迫的是，祁煜的课你竟然迟到了，原因是跑错了教学楼。等你找到正确的教室时，你已经迟到了十分钟了，在他眼皮子底下浑水摸鱼必然不可能，只能认命的敲门承认错误。
祁煜刚刚还在一众陌生的面孔中找你未果，原来小姑娘是迟到了。你倒也不怕他，怕的是扣学分，唯唯诺诺的走了进去。
“这位同学，”祁煜叫住了你，“我的第一节课就要迟到吗？”
“呃，不好意思祁老师，我走错教学楼了。”
“坐吧。”他信步从讲台上走了下来，点着第一排的一个位子，挨着过道还挺方便，你看着祁煜将桌子上的书拿走给你腾了位置。难不成还是特意给你占的座位？也来不及多想，刚一坐好，这节课也算正式开始了。
这节选修课是《利莫里亚的艺术和文明》，你托着下巴看着讲台上风度翩翩的祁煜，他语气和缓，伴随着恰到好处的停顿，谈吐间到还真有老师的样子。这让你都听不进去课了，满脑子都是祁煜的脸和声音，一想到下课还要和他一起回家更是开心到不自知的弯起嘴角。
“36号。”祁煜忽然说着。
没人回应。
“36号，”他又说了一遍，看向了坐在下面的你，“这位同学，你的学号是36号吧？”
“啊？是……”你答着。
“那请来回答一下我的问题，”祁煜晃着手中的荧光笔，指着屏幕，“你对利莫里亚人了解多少？”
你看着大屏幕上的图片，又看了看祁煜——那个站在面前的标准答案。
“呃，他们寿命很长、长得很好看、擅长很多艺术领域，还……”
“还？”他表露出了一个探求的目光。
“还有鱼尾巴。”
祁煜失笑，在下面同学的讨论声中问你：“那，你见过他们的鱼尾巴？”
“没有，小时候有人吓唬我说，见到鱼尾巴的人都会被拖到海里去。”
你看着祁煜那值得探寻的眼神，重新坐了回去。然而这节课过得意外的快，你还意犹未尽着，下课铃就响了起来，祁煜很快被学生围的水泄不通，艺术院系的任谁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你没有催他，就这么坐在下面等着。
那之后学生陆陆续续的和祁煜道别，直到最后一个走出了教室。你的眼睛离开手机的时候，发现他正站在讲台上看着你，手里理着资料，说道：“36号还有什么问题？”
“……什么时候回家？”
“嗯——现在，”祁煜走过来，“我们走吧，小乖。”
你跟在他身后忘了纠正他脱口而出的称呼，看着人们眼里才华横溢的艺术家，但在你这里具备着更加鲜活的色彩。即使他暂时没法卸掉养父的枷锁去回应你的感情，你还是觉着，能喜欢他是一件好幸福好开心的事。
大概要喜欢他一辈子了。你想着。
29. 请教
祁煜的选修课学分也没那么好拿，他经常留些稀奇古怪的作业，比如多观察一下今天头顶上的云，为它画一幅画之类的，就像是小学时候的作业。
然而学期过半，祁煜少有的给了一个宽泛的范围——没有主题。虽然跟他朝夕相处十几年，你身上的艺术触手一点儿也没长出来，顶多记住了不少复杂的颜料名称，但为此祁煜却称赞：你在并不擅长的领域里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还愿意花时间去记住颜料的名字。你也习惯了，毕竟他从小就这么鼓励你。
可这次你属实犯了难，已经霸占祁煜的画室一天了，连主题都没想好。想到那个让你苦恼的始作俑者祁老师现在正在隔壁躺着，心里更不平衡了。你起身走出画室，一下子推开了卧室没关紧的门。
“祁煜！”
你只看见这人靠在床头，头发还湿着，暗色的浴袍敞开露出里面隐约的肌肉轮廓与沟壑。这让你的脸颊跟烧起来似的，回想起小时候自己还有幸摸过好几次，但那会儿什么也不懂，只觉得祁煜身上的皮肤又凉又软。
祁煜连忙把自己捂了个严实，毕竟小姑娘都上大学了，什么都懂，还是注意下为好。但这似乎并没有切断你的想入非非，他只得请求着：“小乖，进画室不用敲门，进卧室总要敲一敲吧……”
你回过神，敷衍的答应着，才开始礼貌的遵守那条可有可无的边界感：“我能进去吗？”
“你已经进来了。”祁煜无奈道，算是妥协。
“那我能上去吗？”你指了指床，小心的往那边挪着步子。
祁煜双手环胸，拒绝的掷地有声：“不可以。”
你暂且听话的停了下来，也只被他严肃的眼神威慑到了几秒，嘴角耷拉下来，可怜兮兮的说：“你的作业好难，我不知道画什么……你帮帮我嘛。”见他的神色缓解了几分，你走到他床边，小声的喊：“daddy，你对我最好了。”
被十九岁的你这么叫着，祁煜一点都听不出来小时候的味道，但他还是下意识的心软了，尽管帮忙做作业这件事似乎不需要两个人躺在床上。
为了让他别这么戒备，你乖乖呆在床上也不乱动，继续刚刚的话题：“我想了一天都不知道该画什么，你能不能稍微给点范围。”
“范围？”祁煜若有所思道，“没有主题，那就画你最喜欢的事物咯。”
“可是我想画的太多了。”
“不用想太多，画当下最想画的就行。”祁煜的音色稍稍放松了些。
“我只是怕我画完之后又后悔了，万一有更好的想法怎么办。”
“不必苛求自己做一个不会后悔的选择，小乖，”祁煜此时的眼眸是明亮的，“像我，虽然现在看以前的作品多少会觉得有点缺陷，但我创作它只是为了让它帮我记住当时的一部分记忆和情感，而不是为了让现在的我去点评它。”
你很喜欢和祁煜聊天，聊什么都可以，只是听他字句间糅合的生命力便觉得安心。这让你沉默了一会儿去回忆他刚刚的语气，良久，你翻过身抱住了他。
“不是说好只帮忙说说作业吗！”
他越是抗拒，你抱的就越是紧，凑到耳后去嗅闻他身上的味道，告诉他：“可我只是想谢谢你。”
这是你的心里话。
你没体会过父爱，但却能笃定的认为在小时候，祁煜对你的爱足以称上一位好父亲。他满足你的愿望、无条件接纳和认可你、从来不会看低让你难过的小事，也不会对你发脾气。
而在长大之后，你越来越能体会到小时候在他身上所忽略的感觉，不单单局限于漂亮的外貌。你开始喜欢初秋的柳条、淡泊的兰花，或是温润的玉来形容祁煜，却无从知晓他身上有多少个年岁的沉淀，你曾问过他，但祁煜说记不清了。他不是人类，却始终能让你在人类的世界中向着阳光生长，所以如今你才能是个内心充盈平和的人。
这只会让你越来越喜欢他，也想走近他，然后愈发痴迷于获得养父纯粹的爱情。
“不客气，亲爱的。”
你听见他这么说着。
后来你画了两条小鱼，一条红色，一条蓝色，他们相互依偎着逆流而上。祁煜在沉默了半天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的喜欢和感受真是抽象又具体，小乖。”
30. 默认
“小鱼小鱼……”
当你把那幅画当作业交上来之后，祁煜便将它好好的封存放在了抽屉里，时常会找出来看几眼。摸着那两条小鱼时，他会想起你怀抱里的温暖。
似乎很难再隐瞒下去了，祁煜想。他每天都在一条界线的边缘游走，感受着养父女关系中那道撕裂的缝隙，在隐秘中寻找快乐和痛苦。他早就在很多个瞬间里动容了，破绽百出，那是漫长时间下堆积的情愫。
柔软的发丝被海风轻抚，它也捎着你的声音从外面传来：“祁煜，今天我朋友过生日，我先走了哦！”
祁煜应声，很快就听见了关门的声音，他现在还有点怀念你小时候黏在他身边的时光。但也理应给予你自由，即使他日夜都想把你圈在身边。
果然你今天也玩到了很晚，一直到晚上九点半，除了你拍给祁煜的晚餐照片，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了。正想要不要打个电话，朋友圈忽然多出了一个红点。
你：生日快乐［蛋糕］［爱心］
的确是在过生日，只不过这下面的定位却在酒吧。图片里的环境觥筹交错，杯子里的液体不知是酒还是饮料。这突然起来的“报备”让祁煜坐不住了，立马踏着月色出了门。
你还不知道自己设置的“不让他可见”变成了“仅他可见”，喝着杯子里的橙汁聊的不亦乐乎。
祁煜来到酒吧的时候已经快要十点，他推开门，星星点点的灯光落在了肩头，舒缓优雅的音乐在耳边响起，没有过于喧闹的交谈声，只有偶尔碰杯的脆响。如果忽略掉酒精的味道，也许这个地方还不错。顺着走廊往里面走，祁煜在散落的十几桌客人中寻到了你的身影，但他并未喊停你和朋友相处的时光，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
当视线不止一次的落在你身上的时候，祁煜不禁自嘲的笑笑，怎么像个跟踪狂一样，不想限制你的是他，放心不下擅自来找你的还是他。可你明明小时候说过要一直做他的好女孩儿来着，他记着，他也实在不想变成一位道貌岸然的长辈对你说教，告诉你需要按我说的做才算乖孩子。
这大概会是父亲做的事，但祁煜不会，祁煜只想在你晚归的时候给你打电话问你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有没有想他。
接着，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这让他的神经绷紧了。
“美女，有兴趣一起聊聊吗？”
一位男士拿着杯子，做了个敬酒的姿势，对着你和朋友说着。祁煜眯起了眼睛，欲要起身，却听见你开了口：“抱歉，我们不和不认识的人聊天。”
祁煜顿住了，后背缓缓又靠了回去。他鲜少见你在外人面前的模样，此时只想了解更多的你。手指敲着杯子的边缘，耐心的继续做着一位“看客”。
“见外了，不聊聊怎么能认识？”男人没有要走的意思，甚至还将酒杯放在你们的桌子上。
“不认识就不想聊。”朋友说着。
见着不请自来的架势，你是有点胆怯的，但性子却不软弱，直截了当的说：“既然您这么想找人聊天，要不我邀请一位工作人员和您聊聊？”说着，你看向不远处的吧台，正要起身，听见那人说了句扫兴就走了。
这小姑娘在家当公主，在外到还挺有独当一面的感觉。祁煜失笑，手机也在这时候震动了一下，是你的消息。
你：准备回家啦
你丝毫没发现祁煜，打字和他说着，刚一发出，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突然的差点让手机掉在地上，看着屏幕上的备注，你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喂？”
“看到消息了，过生日过得开心吗？”
“开心呀。”
“在哪个卡座过得生日啊？这么开心。”
“……？！”
听他说完，你惊恐的环视了一圈，不出所料看见祁煜正坐在不远处，他没有挂断电话，正似笑非笑的和你打招呼，还做了个敬酒的姿势。被抓包的你固然是慌乱的，想他怎么会在这里。但本着没做什么错事的理由，还是给了他一个毫不畏惧的目光。
“跟男朋友打电话呢？脸怎么这么红。”
“啊？呃……”
朋友离得这么近，祁煜肯定听见了，但那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她还想说什么，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挂断后乐呵呵的说：“我男朋友一会儿也来接我。哦对了对了，这个地方不好找，你男朋友知道吗？”
看你还在那闪烁其词，她一把拿过你的手机，打开免提，直接说：“喂？你好，一会儿我让你女朋友发定位给你，导航结束后继续往里走，左转再右转就到了。”
你惊的都忘记辩解了，一顿一顿的将头侧过去看祁煜，他还是那悠哉的姿势，只不过直起了身子。一阵让人心慌的沉默过后，祁煜开口了：“好，谢谢。”
他为什么不解释？你还没往深处想，朋友已经心急的把你往外拉，接她的人这时候也到了。走到外面你看见祁煜那辆跑车停在墙边，就找了个理由让朋友先走：“我看见他的车了，估计进去找我了。你先走吧，我给他打电话就行了。”
“好好，到家记得给我发消息。”
朋友刚走，祁煜便不知何时闪到你的身后，还吓了你一跳。
“千里迢迢来接你，也听不见一声谢谢，唉……”他在你身边故作神伤的说着。
“谢谢，谢谢你！”你关好车门，系安全带的时候才想起来一个被遗漏的问题，马上问他：“对了，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会在跟踪我吧？”
“日月可鉴，我真的没有。”说完，他给你看了那条朋友圈，看你再三确认的表情，祁煜故作伤心的问：“你不会一开始是想屏蔽我吧？”
被人这么戳中心事，你干笑了两声缓解尴尬，理直气壮的回答：“没有的事，身正不怕影子斜，我又没做什么干嘛屏蔽你。”
看你这反应祁煜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没有再多问。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路上只有路灯相伴。车里没人讲话，也没有放音乐，祁煜似乎故意让气氛这么安静，引你开口说话。你觉得他这么沉默，大概是因为你去酒吧没告诉他这事生气了，便没了一开始的架势，支支吾吾的说：“祁煜，你生气了？”
“我生什么气？”
“我去酒吧这件事？”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好女孩儿不去酒吧？”你这么回着。
祁煜打破了脸上严肃的神情，摇了摇头：“不是的，小乖。我只是怕太晚你自己一个人不安全。”说着，他顺着你刚刚的话问了下去：“不过，你竟然还能记着小时候说过的话？”
意识到他在惊讶“好女孩”从你嘴里说出来，你无奈道：“我只是长大了，又不是失忆了。”
“那还作数吗？”祁煜突然正色起来。
“什么作数？”
“一直做我的好女孩儿，还作数吗？”
“作数。”你说的还有些不情愿，但思来想去，好女孩又不是什么养女的替代词，没什么不能答应的。
在即将到家的前一个转弯，你忽然转头认真的问祁煜：“你刚刚为什么没有反驳我朋友？她可说你是我男朋友。”
“在对自己没有影响的情况下，不否认别人说的话，能减少很多无效交流。”
你盯了祁煜半天，直到他禁不住被这样注视，停好车对上了你的视线。可没几秒，他就移开了，说已经到家了。
你的好daddy还真是有些事藏也藏不住，直接都写在脸上。明明是脸红了一点，还要冠冕堂皇的说什么“减少无效交流”，你看祁煜就是打心底不想否认。
“嘴硬。”
你在他身后大声评价着。
31. 酸溜溜
“收拾好了吗，小乖？”
你背着包风风火火的跑出来，看见祁煜正站在镜子前整理着领带，破天荒的将衬衫最上面的一颗扣子也扣好了。
也不知道防谁呢。你心里唏嘘着。但越是看着此时衣冠楚楚的祁煜，就越会想起几天前未被浴袍遮住的胸口，这反而更吸引你了。
看你又呆在原地不动了，祁煜走过去打了个响指，问：“又在发呆，真想知道你那小脑袋里每天都在想什么。”
你尴尬的笑笑，小声嘟囔着：“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到了学校，你便需要和祁煜保持距离了，在校外怎样和他相处无所谓，但在校内，他是外聘教授，不是你能乱来的身份。原来压抑感情是这种感觉，喜欢的人近在眼前，但连眼神交流都需要小心翼翼。
今天的必修课又布置了新的小组作业，你和朋友随缘加了一个小组，又和其中的一位男同学负责同一任务内容：整理需要的所有资料，越齐越好。
此时你们正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你和他也不熟，就聊了两句作业的内容。
“这位同学。”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音色，你转过脸看见祁煜正拿着本书向你们走过来。
“祁老师。”男生礼貌的称呼着，你反应过来跟在他后面也叫了一句。
祁煜微微颔首作为回应，他看向你的时候，你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果然，下一秒他又朝你走近了一步，将手中的书递给你，说：“你的书落在我车上了。”
你瞪大了眼睛，似是在无声的询问祁煜：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问什么！旁边的男生显然也有些好奇，你的书怎么在祁煜的车上，目光十分自然的转向了你。但祁煜好像没接收到你的信号，见你不接，还补充着：“不需要吗？那我拿回……”
话还没说完，你赶忙接过，慌张的道谢，还不忘编了个谎去解释：“谢谢祁老师，还好今天路上碰见您让我搭便车，不然我就迟到了。”你用余光瞟着身边的男生，他好像信了。可祁煜一头雾水，疑惑着：“啊？什么时候……”
“祁老师，我们得先走了，小组作业还没完成呢，祁老师再见！”你再一次打断了祁煜的话，转身招呼着男生快点跟你走，再多呆一秒，你就彻底解释不清楚了。
我们？
你们很熟吗？
祁煜收回空落的手，向前走的步伐缓慢，看着你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拐角。
原本只是想把书还给你的，巧的是刚要找你，就看见你和一个男生走在前面，偶尔还凑近了些去看一部手机。那时候祁煜恨不得将话说的再坦诚些——小乖，你的书落在我的车上了，不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带回家，再放到你的桌子上。
想将你们的关系铺满在这些平凡的词句之中，可他硬生生的忍住了，这会让你苦恼的，所以只能眼看着你和那个男生离开，心里却早就被烦躁和妒忌填满。
你好像没想象中的那么乖。他想起你跑来和他商讨作业，在以一个拥抱结尾的那天晚上，难道都只是为了营造听话的假象？祁煜已经开始阴鸷的设想，你现在长大了，他是不是就需要利用什么义正言辞的身份把你禁锢在身边，迟来的教育着这是为你好，说着“只有自己才是真的对你好，其他人都不能信”这类自私的话。
可这些实际都是在私欲之下结出的硕果，祁煜也允许自己一口一口的将它们吞下。但他不能直说这些，在你面前伪装成没事人一样。
走着走着，他已经来到了图书馆门口。
就去看一眼，看看你有没有在认真完成小组作业。祁煜想着。
顺着楼梯来到二楼，他在最里面的座位看到了你，那男生坐在对面。你没注意到他，满脑子都是麻烦的小组作业，看书看得脑袋发晕。
“同学，这里有人吗？”祁煜找到了一个很好的位置，他能看见你，而你未必能看得到他。
“嗯……嗯！你是祁……”
祁煜比了个嘘的手势，点了点头。得知这里没人之后，他坐了下来，翻着刚刚随手从书架上拿到的书。但心思可不在那上面，指腹摩挲着书页的一角，频频将目光投向你，惴惴不安的去猜测你的下一个动作。
你和男生会偶尔小声的说两句话，比划着书上的段落，明明是最寻常的互动，却也轻易让祁煜红了眼。毕竟这么多年来，他还没见过你和其他异性单独在一块这么久，就算是为了完成作业，也足够让他变得酸涩起来。
原来他的承受能力只有微乎其微的一点，祁煜不甘心的低下头。
忽的，他看见你站起来走到男生旁边坐下，大概是觉得这样交流更方便，但很快你再次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书架走了过去。
看了半天密密麻麻的小字，你只觉得头晕眼花的，停下来揉着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眼熟的鞋子。心里“咯噔”一下，一抬头看，果然祁煜站在面前。
“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他的声音没有起伏，是冰冷的。
你觉得他的心情不太好，但还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将书放回书架后，你小声调侃道：“你不会又是在跟踪我吧？”
本来想看他吃瘪的神情，谁承想他非但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狼狈，反倒还点头了，毫不避讳的看着你，瞳仁里出现了你未曾见过的情绪。你总会在祁煜面无表情的时候感到怯懦，支吾了半天才强颜欢笑着说别开玩笑。
“我没有在开玩笑，小乖。”
原来“小乖”二字也可以是带着怒意的。
感受到祁煜周身围绕的低气压，你彻底笑不出来了，视线无处安放，局促的向后挪了一小步，祁煜跟着向前一步，将距离重新缩短，比刚刚更近，近到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祁煜？！”你接连后退，语气里满是不解和诧异。
祁煜似乎被你这一声叫醒了，意识到了自己出格的行为，极快的垂下了眼，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口气。
“嗯？祁老师也在啊。”
正在你们两人为这微妙的氛围僵持不下时，和你一组的男生来找你******室上课，你心虚的没有吭声，也不去看他。
见状，祁煜只能强迫自己不露出马脚，友好的开口：“我刚刚找这位同学有点事，不过现在已经说完了，不打扰你们了。”说完，他转身就离开了，不带半点迟疑。
你长吁了一口气，又被手机的震动声吓了一跳，是祁煜的消息。
祁煜：周五下课和我一起走。
你回复着好，听见男生若有所思的问：“祁老师生气了？”
“呃，好像是？”
“你惹他了？”
“没有……吧？”
你在心里翻箱倒柜的回忆自己这几天都做了什么，难不成是因为上次的作业？可应该不至于这么生气吧？又翻了翻和他的聊天记录，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
“可能艺术家的情感比较丰富吧。”
男生说着，你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让人有些发毛。
“呃……干嘛这么看着我？”
“没什么，先去上课吧。”
你好像知道祁煜为什么生气了，想起他刚刚不受控的逼近，心里暗暗开心，那也许是祁煜的另一面。
32. 牵手指
虽然祁煜生气的原因被猜的八九不离十，但你还是需要再确定一番。
周五下了最后一节课你们小组要商量周末实地调查这件事，而这最后一节课恰好是祁煜的。你看着他下课后一如既往的被学生团团围住，拿起了手机给他发了消息，起身的时候，祁煜正好看向了你。你晃了晃手机，示意他一会儿去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你假装不知道的走出了教室。
“啊？你今天周末不回家了？”
“不回了，每周都回家好折腾好累啊。”
你点点头说着好，对着那位男生说：“我和你一块去还书吧，上次刷的是你的学生卡，正好我再借两本别的看看。”
和组员道过再见，你便走出了教室，想着祁煜这时候应该也出来了。果不其然，把书还好之后，从二楼透过玻璃往下看，祁煜正往校门口的方向走去。
你：抬头看！
祁煜停住脚步，照着你的消息抬头看去，你正站在窗边和他招手。
祁煜：下来？
你刚想打字，同组的男生便走过来和你说他要先走了。祁煜看着你笑着和他摆了摆手，不禁拧着眉头，打字的力道都重了很多，从询问变成了命令，醋意倾注在字的每一个笔画里。
祁煜：过来找我。
你：知道啦，我现在下来
你小跑着下楼，快要到祁煜身边时才放慢了速度，给了他一个你先走的手势。祁煜虽然脸色不好，但还是会意的转身向前走着。
不管是养父还是祁老师，都没法和你堂堂正正的并肩走在一起，这让心里的口子越来越大了，教唆着他彻底撕开。他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疑惑的你，淡淡道：“过来。”
“啊？哦，哦……”
等你走到身边时，祁煜才又开始向前走。但没几步，你就又悄悄的跟在了身后。
“讨论的开心吗？”他冷不丁的开口问着。
“还行吧，要是不讨论学习就更好了。”
“看来你很想讨论一下学习以外的事情？”
你们刚走到******里，祁煜便转身挡在你面前，步步紧逼，却在那根不可见的红线前停下了，但他的眼神分明是要把你看穿，狠厉中带着点可怜的祈求。你喜欢看他这样，看他近乎疯狂还非要克制的样子，那意味着一根琴弦已经紧绷到极限。
你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直白道：“你不想我跟他待在一起对不对？”
被人直接揭露心事的感觉并不好受，祁煜的神情复杂，欲盖弥彰的将头转向一边，再以一个漠不关心的语气来做掩护：“你要和谁待在一起是你的自由。”
“是这样吗，祁煜？你难道不想把我带走吗？”
明知故问。祁煜这么想着。
“算了，是我多事了，我们走吧。”
祁煜颓丧的转身，从眼里流露出自嘲的意味。他或许是个胆小鬼，十几年前敢将你带回家，现在却迟迟无法给予你回应。
你不想看他这样，擅自伸出手握住了他的小拇指，就像小时候那样，但如今只代表着给彼此留有余地的挽留。当你还担心祁煜会挣脱开时，他却跟触电一样抖了一下，耳后到耳尖明显红了一片，睁大的眼睛跟个小狗一样，想看你又不敢看。你的手心是热热的，小心翼翼的包裹着五指中的小拇指。
他的余光瞥见你了，水盈盈的一双眼正热切的看着他，让他生不起来气。
好可爱。祁煜想着，一颗心脏被正中准心，像抵着喉咙在跳动，然后一切都崩塌了。想跟小时候一样将你轻轻拢进怀里，揉揉你的头发，再闻闻你身上的味道。
“才没有多事，”你开口，流连的摸着小指，却话锋一转，“祁煜，你觉得我会爱一个人多久？”
这一句直接让祁煜跌进谷底，他死咬着后牙，松口后只剩轻轻的叹息：“是啊，你会爱一个人多久。”
33. 新生
你当然只是在******祁煜，好像还有点过头了。
自初生情愫到现在的明目张胆，你愈发过分的行径不过是祁煜默许下的产物，这可不算是溺爱，在你听到的条条框框的警告中，无一不藏匿着他的真心。
那只是世界上万千颗心得以靠近的两颗，不过相爱而已。更何况，一直让你执意去打破这关系的本就是祁煜，他不是人，为什么要受限于人世间的那点道德？如果真的能从黑暗的海渊中牵到他的手，那也算得偿所愿。
回到家一直在想到底该怎么去剪断攀附在祁煜心里的藤蔓，你觉得手已经放在那上面了，却无法触碰到脆弱的内里。
“嗯……”
你坐在床上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大海发呆，被朋友突如其来的电话打断了思绪。
“喝酒？”你重复着她的话。
“是呀，来吗？”
你扫了一眼时间，十一点钟，丝毫没有困意还心烦意乱的，确实需要点酒精了，还是好喝的那种，想着你便答应了。
“你和你男朋友来？”
“呃……他，他睡了，刚给我发晚安。”你一边说着一边走下床去挑衣服。
挂断电话后你看了眼朋友发来的地址，不远，十几分钟的车程。都整理好之后，你挎着包，蹑手蹑脚的出了卧室，摸着墙找到楼梯，踮着脚走到了客厅。钟表滴答滴答的声音在此时显得格外吵闹，要是从后面看到你，兴许会以为你是个做了亏心事的小偷。
毕竟你还是第一次瞒着祁煜大半夜出门，他估计也没睡，要是被他发现你穿着个包臀小吊带大晚上出门，后果还真是难以想象。他对你向来擅长用温柔去包裹不悦，亲和的外表下遮盖着暴烈的雨，即使没有淋在身上，也让你没由来的觉着胆怯。
万一回来的时候被发现了怎么办……也不知道要玩到几点。你站在门口这么想着，刚刚答应的太快了，现在才踌躇起来。
正想着，身子忽然被笼罩在光照下，接着就是下楼的脚步声。
“小乖，这么晚了是要去哪里？”
怕什么来什么，你百口莫辩，转过身去，看到祁煜还带着细框眼镜，深色的睡衣服帖的穿在身上，若不是气氛冷凝，你也许还会夸他儒雅随和。
“去喝酒。”你对他坦白，似是要和他对峙。
祁煜走近了些，离你有一只手臂那么远，看见你唇瓣上水润的红色，稍作停留后，目光又向上找到了你的视线，用着平淡的口吻下了最后通牒：“不许去。”
他头一次没有过多的询问理由就限制了你的行动，这让你有些意外，惊喜也慢慢升腾，那岌岌可危的边界感变得模糊起来。你望向他眉眼间，那里开诚布公的告诉你：祁煜有私心。
“我已经答应了。”话语间是你对他底线的试探？
“我会帮你解释，是我不让你去的，和你没有关系。”
“谁？养父？祁老师？还是——男朋友？”
你再一次将选择权抛给了祁煜，倔强的等他的回答，极力的抓住能撕破关系的机会。大概只有短短三十秒的沉默，你抿着嘴，淡淡道：“当我没说，我要走了。”
刚要转身，祁煜终于开了口，声线冷冽，如冰霜上弥散的白雾：“原来这就是你对好女孩儿的定义。”
你闻声顿了顿，向他走了一小步，缩短了你们之间的距离，就快要和他脸贴脸。祁煜刚想后退，你便眼疾手快的搂住了他的脖子，让亲昵的呼吸肆无忌惮的洒在他的脸上。
“做什么？”
这一声温怒的警告以前也曾出现过，但你不会退缩了，你现在就要把这层面具摘下。
“那你想我怎么做？”你昂起头期待的看着他。
祁煜不知道你是不是在眼尾涂了什么东西，此时泛着粉红，透过眼眸，一颗心也就柔化在其中了，双手僵在身侧，不知该不该去回抱你。
“你会教我的吧？该怎能做一个好女孩儿。”你将柔软的身体贴近他，手向下滑到后背，若即若离的搭在上面。
祁煜的胸腔里似飘着无数根柔软的羽毛，每一根都擦过敏感的神经，他没有回答你的话，只是近乎于央求的说：“乖乖听话，去睡觉好不好？”
你移开眼假装失望的不去看他，视线落在他肩头光泽的布料上，摇了摇头：“祁煜，我问你，你真的只想做我的养父？一辈子？”
“……”
“如果你不告诉我怎么做一个好女孩儿，以后也会有人告诉我的。”
说着，你拉远了距离，搭在肩上的手刚要滑落抽离，就被祁煜一把抓住了，力气很大，腰间横过他的手臂将你往前带，你诧异的跌进了祁煜带着侵占性的眼神，以为下一秒他就要吻上来。吐息此时暧昧的纠缠着，早就超过了养父女该有的距离。
在让人惶惶不安的对视中，祁煜的眼睛阴郁了下来，情感决堤，说的每一个字都烙印在你的心上：“依我看，没有人能把你教好——”他的拇指蹭过你的嘴角，沾上了口红的颜色，“除了我。”
祁煜不想借着月光去雕琢感情了，不想再推开你，他要放到太阳底下曝晒，然后坦诚的说爱你。
你看他虽然嘴上说着不让人拒绝的话，手上的力道也足以钳制你的动作，但祁煜只是固执的抱着你，鼻息撒在你的颈窝，又痒又热。
“祁煜……”你拍拍他的背，这才从一个结实的怀抱中脱身。你捧着他的脸，就这么明目张胆的看着他，又问了一遍曾经问过的问题：“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祁煜看向你的眼神如此眷恋，怎么也看不够，他面对自己有幸能陪伴着长大的爱人，觉着自己的眼尾已经被润湿了，曾经打碎在心里的五味杂陈终究变成了融化的焦糖。他听着自己心跳的回音，张张嘴，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
“我爱你。”
那一声如此郑重和真诚。
原来这就是两情相悦的感觉，那是他爱一个人的模样，含情脉脉。你的下唇颤抖着，眼前早就有些模糊了，你环住脖子的手很用力，跟撒气一样，气他现在才说出口。
你的轻吻落在十七岁时吻过的嘴角，盖住了那时候苦涩的回忆。接着，是与少女盎然的梦境重叠，你如愿触碰到了祁煜的唇瓣，是柔软的、温凉的，在这短暂轻触的几秒，你尝到了类似于浅海的味道，极其缓慢的晕开后占据着味觉。你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那是祁煜的一滴眼泪。
“祁煜……”你摸着他脸上的泪痕喃喃地喊出他的名字。
“没什么，”祁煜说着，“我只是……太开心了。”
他抬起手，包握着你的手背，不知餍足的又俯下身，偏过头和你接吻。
那比梦里更真实，鼻息洒在皮肤上的感觉是热的、痒的，他身上的气味比任何时候都要近，就这么缠着你的思绪。你急切的想在现实中去延续梦里的感觉，用舌尖去舔舐唇瓣，祁煜微微一愣，你以为他不喜欢这样，失落的情绪还未冒头，就被他捏着后颈更重的吻了上来，舌尖肆意的侵入口腔。
我在和我的养父接吻。
这一想法在脑内四处传达，即便祁煜此刻已经背离了这个身份，你还是会因为打破禁忌而充斥着说不出的******。你被面前的人情难自己的逼退至门前，吻得急切又珍重，湿滑的舌扫过牙齿和上颚，唇瓣分合间也夹杂水声和祁煜紊乱的呼吸声，这些都是你没法忽略的存在。
和心上人如此亲密的行为让你清晰的感觉到脸颊烧了起来，又蔓延到耳后，你想努力回应却又羞得败下阵来，所有节奏都掌握在祁煜手中。
没多会儿你就觉得要喘不上来气了，好在他听到了你喉咙间细小的呜咽，但他好不容易才甩下这一身顾虑，不想这么轻易放过总是来“招惹”他的你。在意乱情迷时，他轻啄了两下你的唇瓣，含混不清的道：“小乖，呼吸……”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这个时候还在叫你小乖。你想现在自己的脸肯定红透了，但又主动的昂头示意祁煜继续，还火上浇油的说着：“你教我好不好？daddy……”
小姑娘的声音跟正在诞生的棉花糖一般，这一圈一圈的糖丝将他慢慢的缠绕，接着被包裹在其中。
那一声daddy的尾音还未落地，祁煜失控的亲吻又落了下来。确认互相的心意后怎么亲也亲不够，只想迷迷糊糊的纠缠下去。
嗡嗡嗡——
“唔……”你感受到了手机在包里的震动音，才想结束这湿热的吻，放下手去摸的时候，唇瓣还被祁煜厮磨着。你推着他，在分离的间隙赶忙说：“电话，唔……电话……”
接下电话的时候，祁煜只是拉开了一个指节的距离，正情意绵绵的看着你，你被看的受不住，一开始都没听清朋友在说什么。
“嗯，嗯我刚要给你打电话。”你开口，祁煜注意到了你嘴边花掉的口红印，用指腹蹭了蹭沾上了和你相同的颜色。你本来想瞪他来着，却又被漂亮的脸蛊惑了，难为情的回答：“我今天先不去了，我男朋友说他睡不着……”
“诶呦，睡～不～着～行吧行吧，那改天吧，晚安咯。”
“晚安。”
你看向祁煜丝毫不掩盖的笑意，眸子亮晶晶，热切的去亲你的眉尾、眼角和侧脸，他的唇瓣现在是热的，被你捂热的。好痒，你咯咯笑出声，同样想要落泪。
在拥抱的时候，你不止一次的想，你和祁煜像极了宇宙中两株孤独且不完整的生命体，被斩断的部位固然是疼痛的。但好在，如割断濒死的植物，嫁接在另一株植物身上寻求接口，带来了割裂后的弥合与新生。
那是另一种心跳的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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