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深丨模糊的人

已经是第九十次梦见这个模糊影子了 我猛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靠在墙上思索那个熟悉的影子
漫山的茉莉花 我伸出指尖轻轻碰触嫩芽 这团人影就坐在不远处
我用力地向他跑去 却发现自己完全使不上力气 只能眼睁睁看他站起身 然后慢慢离去
他到底是谁 我实在不解 手机叮咚地响起来 胡乱摸摸床头只有一片冰凉 只能匆匆下床穿上拖鞋 耷拉着脑袋打着哈欠到处寻找不知道被我丢到哪里的手机
最后在床底下和我的手机面面相觑 电话早就挂断了 我打回去是akso的护士通知我今天复查 迅速地换上衣服 随便拿一片不知道过没过期的面包 我一下冲出门 撞在了快关闭的电梯门上权当是早安问好

“今天的临空市 是个难得的晴天…”靠在玻璃上听着广播用平静得没有波澜的声音播报信息 我不由得想起了黎深 黎深明明每次也是用这种语调跟我讲话的 怎么就感觉不到毫无人情 还觉得有点呆呆的可爱？真是摸不准我的内心 我摇了摇头 重新把手印在玻璃上 晕染出一片模糊不清的水印
一团黑影？我眼前一下闪过了梦里的那片山谷 于是我想也没想地下了车 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刚刚的那团黑影像是幻觉 我置身于人来人往的站台 手里只有冰凉的触感 我动了动手指想抓住什么 却只能无力地蜷紧掌心
到底是什么？这团影子 难道是什么针对我的流浪体？我看着最后一班地铁开离了站台 只能垂头丧气的给黎深打过去电话
对面很快接了电话 只不过语气听来有点疲惫
我能想象他用手捏捏鼻根 或者是不适地皱皱眉 他先是顿了一下才发问
“你还记得今天要复查？”
我讪笑“记得啊 只不过地铁已经下班了 看起来黎医生还没下班？”
“托某位病人的福气 我还没有办法下班”对方轻笑了一声“等着吧 我过去接你过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坐黎深的车了 我不安分的东摸摸西碰碰 从角落里扒拉出某颗之前掉进去的糖果吃掉 再把我故意留在座位上的雪人摆正 一会儿再调整风力大小
调整失败了 黎深看着我对着脸吹 表面不动声色 实则偷偷把风力调小 在趁我不注意把风扇关掉
我心里看得好笑 还偏要故意发问 怎么还没到啊？好热呀
然后看着某位明显口不对心的医生再打开风扇 把它调整成对着窗户吹
又是一片潮湿的水雾 我用手抹开一片黏腻 在上面写写画画了很久 又涂涂改改 最后只留下了一朵雪花
恰好是红灯 我拍拍黎深的肩膀 让他看我的大作 他仔细端详了一会儿 问我是不是饿了 怎么在画烧饼

我发誓我今天都不要跟黎深说话了 我扭过头看着窗外 雪花里闪过一瞬黑影 我屏息地打开手表 却没有找到流浪体的痕迹
“有危险？”他看了我一眼
“最近总是有个黑影…在跟着我”我没有隐瞒
“休息的怎么样？这几天”他指着我的黑眼圈
“有可能是睡眠不足”推开门下车前 他对我说 然后递过来一张纸条“可以去开一点安眠的药”

但是我不敢睡觉 一睡觉就会回到那片山谷 然后看着那团黑影静静凝视我 我恐惧的停止呼吸 但是他又总是沉默的没有动静 仿佛我只是一尊艺术品 而它是唯一的观者
手里紧紧攥着药品 我胡思乱想间没有注意到黎深看着我的眼神 等到我发觉的时候 他已经转向了电脑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我绕到黎深的办公桌前 看着桌上的一株白色的花朵轻轻摇摆
是茉莉？
我想着一个合适的时机 向他阐述一下这段奇怪的记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 终于愿意从笔记里施舍我一点目光 问我
“怎么了”
我指着这株花 问他是不是茉莉
“是”他点了点头
“我最近…总是梦见一片茉莉山谷 还有一团黑影”
我无意识的反复摩挲花瓣 “它一直看着我 每次都这样”
“我今天在地铁上看见了它了 可是什么都没有 ”
“我总觉得…”它要么是流浪体 要么是我的疯狂追求者 我咽下了后半句 也放过了这片被我蹂躏地快要哭出来的花瓣

黎深很久都没有说话 我分辨不出来他的情绪 只能自嘲地想想 估计是觉得我的梦太搞笑吧
所以我收起了病历 说了声那我先走了 然后就准备推开门离开
“等等”他拉开椅子 我能听见他站起来撞到桌角的声音 之后他跌跌撞撞地朝我走来
我转过身 看着他和那个黑影慢慢重叠 我好像终于看见了黑影下的那双眼睛
而眼里不融的积雪 一点一点变成了茉莉花

我好像听见古老的先知问我 什么时候一起去看樱花做成的海 什么时候一起散步那条长长的海岸
也真实地听见眼前的黎深问我 什么时候我们相爱

我想 可能是知道你名字之前 而有效期一直到星系毁灭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