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4天。
我好像终于习惯了。
今日的手术还算成功,我依然能保持专注。」
黎深的笔停了。
他捏了捏眉心,酸胀的双眼有所缓解,他继续提笔写道。
「差不多快一周没有睡觉了,最近他来得很频繁,闭上眼他好像就替代我坐在这里,而我也代替他走在那座灰色的城市。」
眼镜下滑,他伸手将镜框扶回鼻梁,握笔的手好像有了自我意识,在纸上自顾自地留下一个问句。
「我们的区别?」
纸上留了一个墨点,黎深看着这句话陷入了沉思。
这似乎是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他努力在无数个无法入睡的夜晚找出答案,而当答案来临时,他却有些无所适从。
许久,他继续落笔,笔触很重,是避无可避的终点。
「没有,我们没有区别。」
外科医生的手总是很稳,因为他需要握紧手术刀,在刀尖上与死神搏命,甚至危急时会抓着病人的心脏,唤醒最后一丝生机。
可是现在,黎深的手在抖。
他的字迹变得潦草,像是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直面现实。
「我在救人,他也在救人。」
他深吸一口气。
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光,屏幕上是一张放大了的,做成桌面的死亡证明。
开头是你的名字,结尾是Akso医院的公章,公章下是他的确认签字。
黎深靠着椅背,他全身罩在阴影里,宛如站进了深渊的尽头。
唰唰唰——
他的手又动了。
「有区别。」
黎深的字迹出现了轻微的变化,很小,是字与字之间的笔锋显得更为冷硬。
工作用的眼镜又往下滑了点,他不再伸出手,任由黑暗淹过他。
嗯,有区别……
他摘下了工作用的眼镜,闭上眼。
室内异常安静,只有电脑的风扇还在一刻不停地转着,屏幕的光在镜片上反射,冷冽的光亮与昏暗的室内相处融洽,盘旋在黎深握笔的指尖。
一层薄薄的冰霜包裹住黎深的双手,钢笔从指间滑落敲响桌面,如一颗石子投入冰河,涟漪层生却没惊起骇浪。
刺啦刺啦——
冰霜凝结的声音夹杂在电机的风扇声里,好像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正在播放雪花。
室内的温度逐步下降,桌边的人被冰霜覆盖的面积越来越大,他一动不动,恍若一座冰雕。
黎深的双眼依然闭着,如同陷入了安宁的沉眠,可他的眉心时不时会微蹙,仿佛溺水的人为生存做出了最后一次挣扎。
冰霜抚平了他眉间的皱痕,将这一刻化作一个标点。
房间里失去了一切生机。
咔——
磁场变换导致电压不稳,屏幕闪烁了几下沉寂下去,整个房间回归暗夜。
覆盖的冰层出现了一道裂缝,紧接着所有的冰霜以心脏为基点收束。
手指是最先可以动作的。
指尖缓缓抬起离开桌面,犹如长眠的人伸了一个世纪的懒腰。
一道白雾袅袅升起,冰雪散去后的眼睛睁开,与房间的幽暗融为一体。
黎深挺起了背。
他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睁眼的瞬间绷紧,冰棱从手中长出,原本回温的室内温度再次骤降。
冰霜缠上了眼镜,镜片因为快速下降的温度长出裂痕,在冰层的覆盖中碎成两半,镜片碎裂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拉回点黎深的神智。
他收住了冰棱的长势,让它重归虚无。
黎深再一次微抬指尖,接着双手握拳又松开,再弯折手腕,他的动作不再迟缓,每一个动作都听从了他的指令。
他摸到了桌上的那本日记。
房间里依然没有开灯,但黎深没有犹疑地拿起了掉落的钢笔,他将日记本翻了一页,于一片黑暗中在本子上留下了三个字。
「我来了。」
黎深起身将每个房间的灯一一打开。
屋子的布局熟悉又陌生,他为自己倒了一杯水,用evol冻成了冰沙。
碎冰碴子从喉咙割过,他的意识更清醒了。
黎深卷起袖管,手臂上的疤痕丛生,可落在他的眼里却是一副完好无缺的样子。
他不禁捂住眼又挪开,眼前的一切丝毫未变,灯依然亮着,街道上有车经过,外放的音乐穿透窗户,将几个音符震进室内。
车灯晃进屋内,在黎深的脸上一闪而过。
他放下杯子。
“你在吗?”
无人回应。
他将杯子清空,流水进入水池的声音更带来了一些真实感,他不禁再次问道。
“在吗?”
依然没有人回答。
黎深的指尖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是神经因为兴奋而挑动起的反应。
他跨越了那一道分割灰与白的线,他不再是通过眼睛连接这里的一切,而是能清晰地感受到每一个部位的触碰。
他可以感受到喉咙发声时的震动,杯子里的水打湿手掌的瞬间,触摸开关时遇到的机械抵抗。
他真的过来了。
但紧接着,一股抑制不住的酸楚覆盖了神经挤压心脏,压得黎深喘不过气来,冰层再次长上指节。
黎深倚在柜子上,全身发着颤。
他其实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这个世界了。
他以为这是对窥探者的惩罚,也许是至高神投下目光的时候发现了这一个小小的纰漏,便把这个凿壁偷光的洞封了起来。
阳台的茉莉依然含苞,他每日都在浇灌,但丝毫没有要开花的迹象。
黎深把曾经窥视过的点点滴滴全记在了脑海里,在无法探寻的日子里,他日复一日地将这卷胶卷反复播放。
全息屏幕里闪烁的红点就是摄影机的录像键,警报声响起即为这场电影的背景音。
当红点消失,黎深重新回到卧室,这场电影落幕,那一刻他脑内播放的就是电影的片尾彩蛋。
颤抖终于平息,黎深走回了书房。
日记依然摊在桌上,他四处打量,将这个房间与脑中的印象对照,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
黎深坐回椅子,他将抽屉一个个打开,又一个个关上。
在他的记忆里,书桌上应该有一个雪人娃娃,是你们周末出去抓娃娃的时候得到的。
他记得当时那个娃娃抓了好几次,你始终抓不上来才换了人,而且还是因为看你实在喜欢,黎深才用了evol把娃娃抓起来的。
这个娃娃自从带回来就摆在书桌上,你每次来都要抓着它或是吐槽黎医生又要加班,或是埋怨这周的流浪体怎么又多了这么多……
它怎么不见了?
黎深关上了最后一格抽屉。
没有,书房没有这个娃娃。
心脏又开始发胀,黎深压抑着身体的战栗想去翻日记本,但手指却在即将接触纸张的瞬间拐去了一旁的鼠标。
鼠标移动,待机状态解除。
屏幕被唤醒,那张放大了的死亡证明刺入眼球。
风雪呼啸着填满一方天地,冰霜以黎深为中心如蛛网般散开。
他的瞳孔微缩,每一根神经都不再由自己掌控,血液是沸腾的,同时又是粘滞的。
脑中的胶卷再次播放,你的笑声填满了他的耳膜。
“黎深!”
是你在清晨打着招呼。
“黎深……”
是你在夜间耳边的私语。
“黎医生。”
是你在皱眉控诉他给出的特殊医嘱。
“黎!医!生!”
是你在拿职称调剂平淡的日常。
走马灯一遍一遍地播放,而每个定格都是你在尽头用不一样的语气呼唤他。
恍惚间,黎深好像又踩回了那条分界线。
他看见阳台的茉莉如同经历了一场干旱,枝叶萎靡,花苞垂落于土壤,象征着蓬勃生长的绿色正逐渐被意味着衰亡的黄色侵蚀。
他尝试前进,可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将他隔绝,他往前进了几步,茉莉就往后退了几分。
灰与白的分割第一次在他眼里成了颠倒的样子,他想去触碰茉莉,可是他周身的白色拒绝了这份请求。
世界实现了他的梦境,他无法回退。
黎深意识到,阳台的茉莉犹如薛定谔的猫,如果他从未进入白色的世界,茉莉也许随时都可能开花。
可他能看见白色的世界,人的欲求在那一刻将会被无限放大。
年复一年的梦境让他恍惚,他会渴望,会想着哪怕就一天能在白色的世界与你相交,这便是他一生的慰藉。
他在梦境中无数次伸出手,可他触碰不到你,就像他现在无法触碰到那盆茉莉。
盒子打开了,他来到了白色的世界。
他不知道他是怎么过来的,可他满怀欣喜地往盒子里看去,里面的结果却是比等待盒子打开时难熬上万倍。
为什么要打开盒子?
他质问自己。
没有人能回答他。
夜晚的临空市霓虹漫天,城市的一角于无声时化为纯白。
天空的云从未知处赶来堆叠在一起,白色的冰花积蓄在云层,云层耐不住压力,一片雪花从天际坠落,它俯瞰临空的夜,犹如从影片的播放键蹒跚起步。
进度条徐徐前进,它走过了你们的初识,走过了你们的离别,走过了你们的重逢,走过了不敢确认的死别。
它迈入立体的城市。
它与街边的路灯擦身而过,落进一条格子围巾里。
影片停止播放。
“下雪了!”
围巾的主人感叹道。
“瑞雪兆丰年嘛。”
身旁的人接过话,于自动贩卖亭购入了一份最新的报纸。
纸媒是个早该被淘汰的产业,但总有守旧的人继承了这个产业,在电子市场里挤出一个小小的角落供它生存。
报纸的版面还是和几十年前一样,零零散散的小道消息和小广告夹在对折的缝隙里。
而今日的报纸,缝隙里只有一条内容,它甚至不是用明码写的,而是用暗号拼凑出了一个消息:
英雄归来——
祝贺特别行动队执行秘密任务归来,临空市的安宁靠你们守护,临空感谢有你。
雪愈发大了。
你拿着手机对着消息界面删删减减。
室外的温度变低,你往围巾里哈了两口气罩在口鼻上。
这一次的任务是机密,你没有和黎深说起过,所有参与行动的队员都被派发了新的身份,你也不例外。
你们的聊天框依然保持在你出发前的样子,里面塞满了各种琐碎的问候和日常,还有时不时冒出来的黎式冷笑话。
再之后,只有你正式出发的那一天,收到的两条黎深的信息。
「……」
「下雪了……」
你并不知道如果黎深问起来,行动部会如何解释你的不告而别,所以你停在了空白的输入框,打了好久却依然什么都没有留在手机上。
算了,轻松点。
「我回」
“机动先遣组注意,听到消息的即刻往坐标地汇合,”楠姐的声音从通讯设备中传出,“你们附近出现强大磁场,磁场呈移动状态,情况不明,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解决问题。重复一遍……”
突来的传唤将好容易攒起来的勇气打散。
过一会儿再发吧,反正已经回来了。
你点开手环,坐标地离你有段距离,可是地图上标明的磁场却是在往你的方向缓慢行进。
你看了看手机,又再次确认了坐标点位,只用了三秒就做出决定。
不舍近求远,速战速决,解决完直接去见黎深。
你处理过的流浪体不少,但也是第一次见到会移动的磁场。
磁场的位置一直在更新,你时刻注意着点位,但一抬头,就见到了这个磁场的入口在你面前缓缓打开。
寒风从入口窜出,原本宁静的街道瞬间成为了风暴中心。
你来不及思考,在通讯器上报告了具******置,直接迈入磁场。
******拔出,你朝着磁场中心的生物开枪。
你看不清它的样子,它被寒冰包裹,一举一动看起来格外迟钝,可闪躲时却无比灵活,让你的命中率大大降低。
整个磁场被风霜覆盖,雪花时不时会模糊你的视线,湿滑的地面也会让你的身体失衡。
而它的攻势十分猛烈,冰锥逼近面门的同时又有冰柱从天而降。
你再次射击,几枪不中,冰柱离你已是咫尺,你尝试闪躲,脚下却打了滑。
冰柱刺入小腿,血液根本没来得及涌出就在伤口被冻住,尖锐的疼痛漫过全身,你握紧枪,看着那个生物一步一步朝你走来。
它站定在你的面前。
磁场里的雪变小了。
它的双手缓缓举起。
机会。
你抬枪,朝着心脏打出一发重击。
它后退着倒地,能印出人影的冰面多了几滴红。
你攥着枪从地面爬了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向它。
坚冰从它身上消退,逐渐露出属于人类的皮肤,一条红色的溪流蜿蜒沁入你的鞋底。
它……
他?
他?!
你看清了冰层下的脸。
那么熟悉。
是你踌躇着不知道该怎么发信息解释的人,是你这段日子里在无数个难熬的瞬间里想起的人,是你想要分享每一个平淡无奇日常的人。
是你脖子上那条围巾的主人。
他正睁着眼,眼睛亮得如雪原上眩目的日光。
他的嘴角牵起,恍若冰川化冻,流水自山峰涌出,而你站在山脚,被淋了个措手不及。
黎深看着你。
心脏持续的钝痛在你开枪击中他的刹那消失无踪,粘滞的血液重新进入循环。
太难看了,他想。
见你的第一面居然是他失控时的样子。
“黎深!”
脑中的定格影片与你重合,可这次的语气却从没有被剧场收录过。
是焦急、惊讶、慌张、不可置信,以及强行压制着所有情绪的镇定。
“报告楠队,这里有伤员需要救护,位置是……”
他伸手抚上你的脸。
好真实。
他可以通过指尖感知到你的体温,擦去你的泪水。
这已经是他在梦里都不敢想象的事了。
吐气间的白雾附在他手上,凝成了一粒粒碎冰珠,透明的、鲜红的,夹杂在一起。
“……对不起,还是伤到你了。”
他的嗓音沙哑,好似上几个世纪被蜂蜡封层的油画,在穿行百年后撕开封装,让新纪年的空气灌入喉腔。
“还好……”
他刮了下你的鼻尖。
磁场消散,零点的钟声于城市上空回响。
第1095天。
三年。
“你回来了。”
雪停了。
茉莉盛放于月光之下。
***
增援和救护在磁场消散的同时就把你们围住。
其实他们一直等在你入场前发出的定位上,只是他们到达了坐标点后,入口已经封闭,连定位器都无法再定位到这个磁场位置。
医护将黎深送上了救护车。
他的情况紧急,几位医护将他抬上车就拉了车门往医院赶。
红蓝灯消失在街道尽头,留下来的医护将你的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处理。
这次的磁场特殊,有一些细节需要现场采集录入系统,你作为唯一的亲历者则要简述一下当时的情况。
“……”
字卡在喉咙里,你许久都说不出话,嘴动了好几次,可最终还是化为了消散在空中的水汽。
该怎么说。
猎人的职业背负与自身的情感纠葛在一起,如两株嫁接成功的植物,上面的果实已然长成,若要拆除一方,便是两者一齐连根拔起。
好在现场的调查不会太复杂,组里也考虑到你刚进行完秘密任务难免疲惫,让你先随医护去医院进行进一步的伤口处理。
今夜的医院算不上太忙。
腿缠了好几圈纱布,急诊医生重复着注意事项。
你随口敷衍着,眼睛没有离开过抢救室的方向。
“还有这几天要……”
“我都知道,医生。”
“你们灵空的猎人都是嘴上说得好听,回头就全忘光了,我跟你再说一遍……”
“我不会忘的。”
你对着干着急的急诊医生笑了笑。
“我家的医生会监督我。”
抢救室的红灯熄灭,病床的滚轮在地面咯吱作响。
身体先于思想行动,你追着病床到了病房。
值班的护士是认识你的,她默许了你留在病房,只是低声嘱咐你,黎深才脱离危险,需要好好休息。
病房的门与房间的灯都关了,屋内只剩下深沉浓重的夜色。
地平线将太阳吞噬,漏不出一丝光亮予星月,雪虽停了,可积云仍盖了满城,城市的灯光直上九霄,映衬出的灰白如同极北之地褪色的极光,盘旋婉转。
夜晚居然可以这样长。
你见惯了黎深穿白大褂的样子,如今身份调转,他穿着病号服躺在病床,莫名显得比记忆里清瘦了些。
雾气从呼吸的间隙里漏出,溢在氧气面罩上,心率监测的机器发出匀速的滴滴声。
你握住了他没有扎着针的手。
噩梦于黑暗中露出獠牙,它尖啸着扭曲每一个画面。
你听见原本平稳的心率突然上升,而黎深的手用力地掐住了你的。
他浑身发着抖。
你摸索着寻找呼唤铃,浑然不觉金绿色的眼睛从噩梦中挣出,与黑暗结成了共犯。
你被拽倒在床。
身下的人坐起,没有半分受了重伤的样子。
他摘了氧气面罩,血气抓住了你的唇舌。
这不是吻,是野兽的撕咬。
好像食物链上的王者在死亡前发出的最后一声嘶吼,他亲吻的力度极大,甚至咬破了你的下唇。
他吮吸着,又将自己喉间的血气逼着与你的血搅在一起。
吊着点滴的手卡在你的发间,你的退路被彻底封死,他顶着你的鼻尖化解了所有抵抗。
无法回退就往前进攻。
你甩开了黎深拽着你的手,将他的头按向你。
对氧气的侵略战停了,与此同时响起的不是和平的哨音,而是原先的战败方向胜利方发起挑战的战歌。
刀刃相接,所有的不安、不解、疑惑、焦虑、迷茫都撞碎在唇齿。
你们好像两个刀尖舔血的人相逢于尸横遍野的战场,面对着舔舐彼此的伤疤。
“你的伤?”
“不重。”
黎深拉着你摸上心脏的位置,那里应该有一道子弹的炸裂伤,但你找不到。
“你的腿……”
“不痛。”
你贴上他的额头,重新吻住他。
心中无数的为什么都无需问出口,你们的体温和灵魂交融在一起,两方洋流交汇,互相侵蚀又相互引导。
心率监测的电子音变得不平稳,它有了不一样的速率和峰值。
你捧着黎深的脸,手指画过他的双眼、鼻梁、嘴唇。
他埋在黑暗里,你只能听见他的喘息夹在电子音里,像一头在暗夜里蛰伏的怪兽低吼着发出警告。
你揪紧了他的耳朵,狠狠地咬上他的胸膛。
不是雌性兽类对雄性兽类的撒娇,而是鬣狗对狮子进行的围剿。
牙印很深,你的舌尖能品出铁锈的味道。
他承托着你,动作没有停滞,狮群的首领低下头,甘为鬣狗嘴下的羚羊肉。
“我该汇报你的情况。”
你按住黎深的腰,夺过主动权。
他拔掉了针头,手指勾上你的指节,你能感受到他僵硬的关节与细微的颤动,但他没有反抗。
“那就汇报吧。”
你莫名地从他的语气里品出一丝释然,他像是踩过丛丛荆棘抵达终点,却宁愿被套上宣示******的项圈。
黎深将你的手包裹住,按上你刚留下的牙印。
他用你的指甲再往里刻了几分,粗重的呼吸里多了几声轻咳。
“关在行动部,我是不是就能天天见到你了?”
黎深抚上你的发。
他不是你的黎医生。
噩梦会醒,美梦也会醒。
“就让我做你的囚徒吧。”
可他现在只想在此刻贪欢。
这是多么美的梦,美得如同蝴蝶于山谷振翅,它穿过艳丽的夏季,却总会于冬季跌落谷底,成为噩梦里闪动的流光。
这是他偷来的片刻欢愉。
黎深将你拉进怀中,你的进攻被打断,他抓住机会,再次反客为主。
囚室里的地面产生激烈的动荡,是囚徒握着一把铁锥在地面刻下属于他的痕迹。
他于黑暗中扣住你的头,稍纵即逝的笑扬在耳边,像是初见时不经意的问候,又像是诀别时不在意的挥手。
“谢谢。”
这是你攀上顶峰时依稀听见的话语。
你睡过去得很快。
病房里的心率监测从不平稳再次回到匀速,接着速率开始下降,变为一道直线。
刺耳的声音没有将你惊起,一双带着冰花的手捂住你的耳朵,将嘈杂与你隔绝。
心率监测停顿了一下,似乎是估算着刚才发生的错误,然后再次回归了匀速的报告声。
外面依然是黑夜,天空依然泛着灰白。
你似乎是被冻到,在梦里不耐地躲避这个温度。
黎深抽回手,将外散的evol尽数收拢。
他看着褪去冰层的双手,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是黎明抹杀者?
抑或这本就是他自己?
是黎明抹杀者跨越了灰与白的边界?
还是他为了躲避你离去的现实而创造了“黎明抹杀者”?
他说了谢谢。
是谁在感谢?
灰暗的天被刺破,狂风呼啸着破开云层,泛白的日光透着冷冽,丝毫没有填进房间的意愿。
黎深在阴影里掀开衣服,上面没有枪伤,只有在纵情时留下的牙印。
他的眉心紧蹙,金绿色的眼瞳透着晦暗。
阳光照不到他的身上,他垂下头看你。
也许是几根发丝挠得发痒,你惺忪着睁眼。
模糊的视线里是无比熟悉的那张脸,你笑着搂上他的腰,撂下一句话后又迷迷糊糊地沉入梦乡。
“黎深,我回来了。”
他将你往胸口拉得更近了点,光落在你身上,他捂上你的眼,让你能睡得安稳些。
“嗯,欢迎回来。”
Notes:
解释一下,一共是三个身份。
最开始是白黎,然后是白黎逃避黑黎上身。
黑黎引发了evol失控产生暴走,你打中他以后黑黎回到自己的时空,之后出现的是白黎捏造出来的“黑黎”。
上床前半段是“黑黎”,后半段时黑黎+“黑黎”,最后是白黎真正醒来。最开始有提到白黎这一周都觉得黑黎来了,其实黑黎在3年前就和白黎断连了。
白黎以为是黑黎,其实是自己承受不住压力产生了一定的精神分裂,他用之前在梦里见到过的黑黎世界拟造出了一个“黑黎”的人格,代替他承受痛苦,只是转换时黑黎真的上了身。
而最后那里,真正的黑黎通过“黑黎”产生了意识统一,一起对白黎也是对你说出了“谢谢”。希望没把大家绕晕【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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