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岁】
那是开启夏天的第一场雨,不似盛夏的热烈,而是初夏的青涩。
我又开始出神地望向窗外,屋檐垂落的雨帘,仿佛是一层薄薄的隔膜,透过它便能睹见窗外变形的世界——模糊的树影,形状奇怪的栏杆,以及…..
思维被打断,老师点名了。
我只能将视线收回,在她不悦的目光里站起。
“如果不想听课的话可以离开。”
我低下头,一声不响,将老师的责骂声全然接受。我不是很在意她的评价,因为她不是我喜欢的老师。
窗外的风景我没办法再继续看了,只是雨声依然在稀稀落落地串连着,在我的意识里掩盖过了老师的讲课声,于是,很自然而然的,我的想象力开始活跃。
我在想,回家必经路旁边的荷塘里,会不会冒出新的荷花苞。我又在想,荷塘旁的灌木丛里,那只新发现的野猫还在不在那。
我似乎想了很多很多,最后这些联想在长长的下课铃中渐渐远去,连雨声也被瞬间熙攘起来的人声盖过,脚踝有些发酸,我扭了扭久站的四肢,在心里下定了一个主意——放课后,就去小荷塘瞧瞧吧。
可是这时候同桌向我发送了小卖部邀请,有点心动,但我已经穿好了雨靴也撑起了伞,踩在了水坑里,那就下一次再跟她一块去吧。
雨势似乎有些大,不过这并不足以成为我去往荷塘的障碍。
终于抵达了池塘,我看着水中的涟漪随着雨点密集的落下而一波波地荡漾而起,像是雨点在水面上作画,应该是令人心静的景象,可当我看见背包里装的面包时,我却感觉有点遗憾,那些漂亮的金鱼此刻或许在哪个地方躲雨,所以面包是送不出去了。
瓢泼的雨顺着荷叶的边缘坠下,形成了一道小型的瀑布,在无边的碧绿间形成了一个个的水帘洞。我努力地踮起脚尖,寻找新花苞的踪迹,但是没有,我猜是因为荷花不喜欢坏天气吧。
两次寻找伙伴都无果,让我有些败兴。
差点忘了那只小猫了,我又溅起了一路的水花,劈里啪啦地寻到了那块由石头堆砌的小窝——没有他的痕迹。
雨还在下,砸在伞面上迸发出沉闷的响声,我长长吸入一口气,有些后悔。
我不该拒绝那个小卖部邀请的。
我看着水洼中自己的倒影,好孤独,于是我重重地踩了上去,让回荡的水圈模糊掉我此刻不大愉悦的心情。
路上的水坑很多,我一路踩过去,倒也消除了几分云绕在心头的不快,直到我听到一声受惊的叫声,我才顿住。
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对像是被双拼口味冰淇淋浸透的眼睛,湿漉漉的,里面的雪糕正在融化。
他身上的衣服湿透了半边,而我正是那位罪魁祸首——情况似乎不太妙。
虽然我以前也会闯祸,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欺负年纪小的孩子,啊,他现在看起来似乎要哭了。
他要是哭得太大声会不会吸引来大人,然后把我当成人贩子抓走。我不想被关进大牢,于是我飞快地从包里掏出了平常我最爱吃的奶酪棒撕下包装,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好像吃得挺香?情况开始好转了。
趁着他咀嚼得间隙,我萌生了想要溜走的想法,可在垂下脑袋的时候,我看见了他衣角滴落的水珠。
我还是留下了。
等他把奶酪棒吃得一干二净甚至还在回味时,我半曲下膝盖,询问他的名字。
小孩警惕性挺强,一开始还不肯告诉我,直到我掏出了第二根奶酪棒。
“我叫祁煜,祁煜的祁,祁煜的煜。”声音湿濡濡的,他又嚼起奶酪棒了。
奇鱼?好奇怪的名字。
我又问“奇鱼”他的家在哪里,只得到了他的摇头——看来是迷路了。
我把伞微微偏向他半寸,询问他要不要跟我一块走。竟然很爽快德就答应了。
“奇鱼”是真的很喜欢奶酪棒,我书包里的奶酪棒已经全被他搜刮完毕了,可即便是这样,我们也没有找到他的家。
他突然停住了脚步,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超市老板儿子手里的海苔片。
我懂了。
现在的雨依旧很大,所以我和“奇鱼”干脆就蹲在了超市门口啃海苔片。
“奇鱼”好像吃什么都很香,而且很专注。
我其实不是很饿,就放下海苔片盯着他的侧脸——眼睛很大,腮帮子鼓鼓囊囊的,好像一只仓鼠在嘴巴里囤积食物。但是他的脸又很白,感觉用热腾腾的包子来形容他会更贴切。
想到肉包子我就有点饿了,他的脸越看越像肉包子,我也越来越馋,但是周围可没有早餐店啊。
我持续地盯着祁煜,突然回忆起大人们逗小孩的时候会特别喜欢捏他们的脸。
那我,咬一下应该不算过分吧。
于是,我瞄准了鼓鼓的脸蛋子,然后——嗷呜一口,咬了上去。
“奇鱼”先是一愣,紧接着便红了眼眶望向我。
好像,玩笑开过头了。
“你….你、”他说话结巴了。我慌了。
“你亲了我,我、我会对你负责的。”“奇鱼”的脸涨得特别红,把我在他脸上留下的印子都加深了。
但是,什么负责?
啊?
【10岁】
在过去的两年里,这个起初被我认为名为“奇鱼”的家伙,几乎把我所有的奶酪棒都包走了。
我不太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专门抢我手里的奶酪棒,明明他比我拥有更多的零花钱,完全不会缺我手上这一根。
可他偏偏能够精确地找到我藏在口袋里或者放在零食柜上层的奶酪棒,接着耀武扬威般舞到我的面前,砸吧着嘴说真好吃。
很无聊,但我一定会追在他后面要他把奶酪棒补给我。
“奇鱼”这时候看上去小小的腿就会迈得特别快,甚至可以跟屋檐上跳跃的猫先生媲美,每次都会让我追得气喘吁吁。
我们两个人就好像纠缠在一起的风,追逐得不分你我。
然而,等到我和他都没力气再挪动脚步时,“奇鱼”就会躲在我妈妈身后,让我不得不憋回那口气,只能愤愤地瞪他一眼。
“奇鱼”的妈妈是个很漂亮的人,她人很好,我喜欢叫她鱼阿姨,但有时候她会说些我不能明白的话。
“祁煜,你怎么又惹姐姐生气了。”
我底气十足地插着腰,心想终于有人替我开口了。
鱼阿姨蹲下身子,捏了一把他的脸,随即笑盈盈地跟我妈妈说道:“我回去就好好教训这小子,怎么可以欺负我未来儿媳妇。”
又在说我听不懂的词语了,我不喜欢大人之间的哑谜,于是我直接问道:“儿媳妇是什么意思?”
两个妈妈都笑了,眉毛弯弯,似乎对我的反应感到很有趣。
我妈妈说,儿媳妇就意味着我以后要和祁煜生活在一起,就像爸爸和妈妈有个自己的家。
跟他生活在一起?那岂不是每天都会被他偷吃我的零食?
“我不要。”我表现地很认真,“谁会跟一只奇鱼生活在一起啊。”
“奇鱼”一下子从我妈妈身后跳了出来,嘴里还嚼着我的奶酪棒,整个看起来鼓鼓的,特别不服气的样子。
“我叫祁煜!不是奇鱼!”
“哦——奇鱼。”我故意把声调拉得很长,让你偷我奶酪棒,气死你。
“祁煜!”
“奇鱼!”
“是祁煜!”
“知道了,奇鱼!”
我冲他做了个鬼脸,看着他跳脚的神情,心里别提多舒服了。
然而,这家伙下一刻就向我冲过来了,我能被他抓到?
所以,我们又跑起来了。
妈妈的呼喊还在身后荡漾,但是我们跑得太快了。
夕阳把我和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好像把我的脸又贴上了他的侧影,就像那天我把他的脸当作包子咬下去那般。
融在了一起。
【15岁】
这个年纪的同龄人总能发现不少新的东西,纹身贴,八卦,漫画,每周甚至是每天都会出现一个爆火的词,从第一个班级,传到最后一个班级,数不清的消息,鱼龙混杂,好像没有人能逃过这场漩涡。
对于这派流行的趋势,我也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起初只是觉得很有趣,从未想过我会成为这场盛宴的中心。
依旧是一个下课,我正欣赏着连续几周登上校园讨论度热榜的漫画书,是一本很青春的校园漫,里面的主人公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可能正是这个原因,才会有这么多人去追更吧——毕竟谁不想拥有走到哪都能够引人注目的影响力。
剧情正在精彩部分,我投入得完全,以至于根本不知道前座的女生是怎么蹿到我身旁的。她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吓得一激灵,手上的漫画书拍落在地。
“啊!”我快速且心疼地将这册书从地板上捡起来——这可是我花了半个月零花钱才买到的,为此还特意包上了封皮,这一摔仿佛在我心上砸了个缺口。
前桌女生兴奋地将漫画书合起,看起来又是有什么新的劲爆消息了。
“别看了,我要跟你说一件大事。”她把椅子微微朝我的方向倾倒,嘴巴贴近我的耳朵,还神秘兮兮地用手掌比作半弧挡住自己的口型。
我没有动,她口中的话便一句不落地闯入我的耳朵里。
“2班的学习委员给5班的美术课代表告白了。”
我的瞳孔一颤,不可置信地转过脑袋望着她——这确实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还有呢。”她又凑了过来,“女生好像答应了,有人在她的课桌里看到了一封情书。而且两个人相遇的时候,那个笑的嘴角都要咧到太阳穴了。”
我猛吸一口气,真的很佩服这对小情侣的勇气,堂而皇之地恋爱,会被世俗用审判的目光扫视。
“你说,这好像是我们年级第一对成的情侣吧。”前桌撑着脑袋喃喃道。
随即,她又接了一句“不过我听说,我们年级还有一个跟低年级有点关系的。”
她突然将目光移向我,来者不善。
“我记得你有个关系很好的邻居弟弟,他貌似还特意跳级能跟你上一所学校吧,”
我心底一惊,转过身子,直视着她:“那是他聪明,而且我们也只是正好住的近而已。”
“哦——”前桌刻意将这一声拉得很长,我知道她根本不会在意我的解释,讲不通道理的八卦女。
可能也是受到她的话影响,我刻意要将回家作业在教室写完了再回家,便跟祁煜大了招呼,让他先回家。等到我解开最后一道题,太阳已经西沉得快无影,连晚霞也在渐渐失去他的色彩。
我迅速地收拾好书包,朝楼梯间走去。
然而,我很快就后悔这个决定了,在我刚下了一层楼梯,我便看见了传闻里的小情侣。
两个人抱在了一起,女生望着男生的眼神都快拉丝,他们的脸越来越近,嘴巴都要贴住了。我猛咳一声,不待两人看清我的样子便直溜溜地跑掉了——好险,差点就脏眼睛了。
我一路小跑到校门口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这时候一道熟悉的影子落在了我的前方。
“姐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我一愣,抬头便看到祁煜那张稚气的脸,又让我想起了前桌的那番话,心里莫名地突突直跳。
“哦,没什么….”我心虚地带过话题,毕竟他是无辜的,我不想让他多想。
“我妈今天又加班,只能去你家蹭饭了。”祁煜走在我的身侧,不前不后,刚巧迎合着我的步伐。
“嗯嗯。”我心不在焉,余光全落在他的身上——明明前几年还没到我的肩膀,怎么一下子蹿得跟我差不多了,甚至还有点比我高的样子。
“姐姐?”祁煜唤我,我猛地一顿,侧过脸看着他。
“你今天好像有心事。”祁煜眼中的云似乎凝滞了,他在关心我。
我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什么。我想到楼梯间那对偷尝禁果的小情侣,意识又不觉地飘到我对着祁煜的脸嘴唇相触的记忆片段。
……
我知道那是年纪小不懂事,可是我的耳根还是烧起来了。
于是我只能不自在地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往前走了几步:“我妈妈今天应该会做口味虾,再不快点该吃不上了。”
我飞快地迈开步子,试图极力甩开那些荒唐的想法,也想尽力忽视掉祁煜的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反常引起了祁煜的注意,每个放学的走廊外,我总能看见他在向我招手。
我知道他是想等我回家,可别人不觉得,我时常会注意到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收敛的八卦的眼神。
我很不自在,但不能让祁煜知道。
我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扯着祁煜快步离开,我以为只要我们只是这样就不会有什么别的风波。
事实上,人总是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他们娱乐至上,没有放过我。
事情诡异起来是我路过前桌时,她在跟别人聊天时提到了我的名字。
我脚步一僵,眉头紧锁地看着她。
她瞬间闭了嘴,这更证实了她的心虚与罪状。
在我连续的追问下,她终于把实情告诉了我,原来我和祁煜在他们心中早就变成了一对,甚至达到了几乎不可控的程度。
我没由来的恶心,这不是******裸的造谣吗。
我歇斯底里地对着她发泄自己的气愤,可迎来的只有她一句轻飘飘的“又不是我传出来的”。
火种瞬间被浇灭,千万张嘴咀嚼过再吐出来的烂泥把我淹没,我甚至找不出那个最先开始的罪魁祸首。
第一次被深切的无力感笼罩,我扯了扯嘴角,冷淡地看了一眼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天是春分,阳光应该是暖洋洋的,可是我却如坠冰窟。
下午放学,祁煜照旧来我的班级门口接我。可是我不想出去了,我不想见到他,或者说我害怕见到他。
我不知道后面还会听到什么离谱的版本,心里挣扎痛苦,我脑袋一热做出了一个很荒唐的决定。
我站在祁煜跟前,不敢直视他的目光:“祁煜,以后你不用来接我了。”
祁煜歪了一下脑袋:“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因为我堵不住他们的嘴,因为你听到之后也会远离我,因为这该死的学校,该死的话题,该死的八卦无底线。
我越想越崩溃,朝着他大喊:“因为我讨厌你!”
祁煜的神色很明显地停顿了,他想伸手抓我的手腕,可只是微微擦过了我的袖口,就像那声未及响起的心跳,或是楼梯间被打断的吻,我只会懦弱地逃跑,把事情搞砸。
说出口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我不敢让祁煜看到我将要夺眶而出的泪水,只能极其狼狈地冲下了楼梯,甚至跌了个跟头,膝盖很疼,但我很快爬了起来,我怕他追上来质问我,然后场面就会失控。
我怎么伤害了他。
我才是那个最讨厌的人。
【18岁】
那件事情之后,祁煜真的不再来找我了,谣言也突然消失了,但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在某个隐匿的角落当成饭后谈资。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我彻底远离了这个怪圈,独来独往成了我的日常。
起初我还是会不习惯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总是会恍惚地将脑袋侧过,去寻找那个从前始终与我并肩的影子,然而落进眼中的只有寂寥的空墙和一个形单影只的人。
心情会下沉,脚步也会变得黏重,整个人浸透在怅然的风里。
我仰起脑袋,夕阳的光晕晃动,黑影里的天线杆上缀满了小憩的麻雀,斑斑点点的,他们都有自己的伴。
那我呢。
我长呼出一口气,酸意蒙上鼻尖,喉咙发涩。
是我自己搞丢了他。
这段沉默寡言的日子过得很慢很痛苦,我中学毕业,升入高中,这下便彻底看不见祁煜的影子。
对他来说,看不见我应该是好事吧。
我安慰自己。
于是,我也告诉自己,不要总念着他,强行将注意力集中在前方的黑板上,强行将自己从那个影子里拽出来。
我很庆幸,高中的课业很繁忙,加上我主动报名的兴趣班,几乎就抽不出心思去想他。
我把自己的每一天都排得很满,连最舒适的周末夜晚我也让给了补习班,踩着星光回家成了我的常态。
有段时间,从补习班到家里的一段路的灯光全部坏了,要知道,这对一个或多或少听过一些骇人听闻的刑侦案件的女孩是多么恐惧的一件事。
我攥着手电光的掌心失去了温度,一丝落叶砸地的音便足以让我渗出层层的细汗,数不清心颤了多少下,我终于看到了一束光,好像救世主降临,我得以拥有喘息的机会。
我循着光洒下的方向望去,心里再度猛跳起来——那是祁煜房间的阳台。
思绪再度被拉回到阳光灿烈之时,少年眉眼明亮,慵懒地搭在栏杆旁,嘴角含笑,犹如破冬的春,融融地泄进了我的心尖。
再晃神,夜幕下的阳台里,只有一盏孤零零的灯。
我将目光收回,前面就到家了,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了。
可是人总是喜欢与自己作对,从祁煜这个身影再度闯入我的脑海里,心里那潭死寂的水便回波荡漾地激烈起来。
已经好久没见过叔叔阿姨了,是还在出差吗。祁煜身边又有了新的同伴了吗。他现在还会想我吗。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了无睡意,只有那份纠结而后悔的胆小。
我是最没资格去过问他的事情的人。
高三开学的那天,学校心血来潮将新生入学仪式和高三动员仪式合并在一块。
由于前一天的熬夜,我顶着黑眼圈在台下昏昏欲睡,直到那声熟悉的声音闯入我的耳朵。
“各位好,我是祁煜,很高兴能作为代表站在这…….”
困倦感荡然无存,我瞬间挺直了脊背,努力从面前乌泱泱的人群中挣出视线。
真的是他。
我的心跳似乎漏了半拍。
我已经多少天没有见过他了,三个月?半年?还是一百九十二天?
我还在回忆他的样子,就感受到一股目光挤了过来,好像来自于讲台的中央。
是我的错觉吧,祁煜怎么可能在看我。
我又将身体倒了回去,压抑下心里的那股躁动,没什么值得期待的,这么多天的零交集,枝头上的绿叶都换了一层新,更何况是本就如同泡沫的感情。
教室的分配很奇怪,高三年级竟然与高一通用一栋教学楼,这就意味着我时常能撞见祁煜。
我不敢想象看见他的尴尬模样,所以我几乎将出教室的机会降低为零,连厕所也是趁着即将上课的******踩着去的。
可是,这样碰见的概率也不会是零。
那天,我撑着脑袋放空思绪,目光无意识地朝走廊外探去,只是须臾,我便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这走来。
我的神情一下子便凝滞住,还是见到祁煜了。
不过,他不是来找我的,倒像是来找隔壁班同学的。
先是出来了一个女生,我认识她,隔壁班的班花,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但祁煜只是简单地给她比了几个手势,那女生便回去了,紧接着叫出了一个我不太眼熟的男生。
他们开始攀谈,内容我听不见,但祁煜在这,我的注意力便无法偏移。
祁煜长高了不少,看样子似乎已经超过了我很多,脸上的稚气褪去,显露出半成熟的少年风采。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清瘦,但却意外地把他紧实的身板勾勒出来,好像小说里无数女孩追崇的男主。
我心里好像又被蒙上了一层纱,绞得我有些呼吸困难。
我更没资格站在他身边了。
心里的落差感加剧,我为了逃避又开始疯狂地刷题,我想,只要我足够累,我就不会再有精力去回忆了。
我记得那是一次课间,老师让我去送一份资料到高二,途中要经过几间美术室。
本该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跑腿任务了。
但我却撞上了那个我最不该见到的人。
祁煜没看见我,但我看见了他。
树影间的光影如此凑巧,洒在了他的侧脸,在我的视角里,祁煜被镀上了一层朦朦胧胧的余晖,梦幻得不真切。
我像是一个可耻的偷窥者,躲在窗外,小心翼翼地打探着一个秘密。
祁煜在作画,画得很认真,风吹草动都无法掠起他心里的波澜,他就那么画着。
我的心跳不知道为什么跳得剧烈,可能是窥窃的心虚吧,总不能是喜欢吧。
我呼吸猛地一滞,好像发掘了自己心里的角落。
然后,我慌乱地跑了。
我怎么可以喜欢他,这种莫名其妙的感情不该出现。
等我把资料送到,我的心跳却还没有恢复正常,我感觉自己很矛盾。
当初说讨厌他的人是自己,现在说喜欢的人也是自己。
我毫无目的地走动着,再抬头,竟然又下意识的来到了那间美术教室。
我紧张地环视了一圈,没有祁煜的身影。
长舒一口气,我的目光便又被祁煜的那幅没有拿走的画所吸引。
身体好似不受控制,我竟然直接进到了教室里,明目张胆地窥视这幅画。
画似乎还在一个雏形,但隐隐约约地能看见一分雏形,是个女孩。
不会是我的女孩。
心脏像是猛地被撞击,我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课堂的。
浑浑噩噩地度过了一节课,我才反应过来我好像带走了一张写了祁煜名字的稿纸。
我本来想把这张纸揉成团丢到垃圾桶里,可我还是心软了。
我自嘲而苦笑,将纸藏进了我的课桌,就像把我那份龌蹉的心思私藏在一隅。
可是,东西放在那,你总会念。
在不知道多少次我的手背擦过这份纸多少次后,我又将他抽了出来。
忽然的,我想在这上面留下我的痕迹。
于是,我写下了几个字,然后把他对折,翻面,制成了一只小巧的千纸鹤。
我看着变了形状的白纸,突然想起一句话。
那些自由而热烈的,往往被称之为青春。
就像
教室上呜呜作响的风扇也会向往变成蓝天里驰骋的风筝。
课桌上页脚纷飞的书本也会渴望成为云朵里穿梭的鸟儿。
就如学生时期每一分为他悸动的心弦,也想热烈地从口中宣泄。
我摸了摸那枚藏在自己课桌里的千纸鹤,小小的折纸却刺烫了我的指腹。
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
是那枚千纸鹤里,被亲手写下的名字,被掀起的想逃避的心思,烧得我脸红心跳。
我很轻很轻地用嘴唇触过千纸鹤写了名字的那一面,虔诚地好像在亲吻一封满是爱意的信封。
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就像,他的青春里,不会有我。
【21岁】
后来调了座位,那枚千纸鹤便不见了踪影,就好像从未存在过,没有掀起一丝波澜,把我对祁煜最后的那番念想也如抽丝剥茧般地扯离。
只是在我心上开了一个裂缝,时不时地还会渗出过往的苦涩。我想,我可能还需要好久好久,才能将这道伤痕愈合。
大学离家不算近,也要坐上大半天的高铁才能依稀可见万家灯火里那份独属于我家的影子。
其实我本可以选择离家更近一些的学校,但是只要离他越近,我的心便疼痛越厉害,所以我又一次逃跑了。
比起高中枯燥的学习生活,大学的活动更加精彩,我有了更多方式去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图书馆,课室,食堂,宿舍,我几乎过上了四点一线的生活,把自己塞得满满当当,成为别人眼里的卷王。
或许是太过勤奋了吧,大三那年的预备实习,我被帮助我很多的导师叫去了他的公司实习。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我没有拒绝。
但是公司距离学校的距离实在不是我踏个自行车就能简单到达的,于是我只能搬出去住,千寻万寻终于找到了一处价格合适的租房。
整顿好后,我卸力气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
好像真的不一样了,好像真的彻底远离了那个地方。
只有心里上还存在着一道浅浅的疤。
我的生活从四点一线,变成了三点一线。租房,学校,公司。
有次我跟我的一位老朋友谈及了近况,她过得比我精彩多了,不急着出去工作,反而在学校里自由自在地认识了不少人,前任也有好几名。
我听到她知道我近况后口中的惊奇,但是她还是很尊重我的选择,没有多做评价。然而,她却提到了一个好似被我遗下许久的名字。
“你还记得祁煜吗。”
我感觉到我自己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没有吭声。
“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怎么会这么久没有联系,我还以为你们会是那对从校服到婚纱的眷侣呢。”
我感觉我的眼尾有些发烫,喉咙好似也被什么堵住,挤不出声音。
我和他的关系早就变成了只能靠别人告知的情况了。
她还在那头说道:“不过,我听说,祁煜家里出了点事情。细节我也不太清楚,好像蛮严重的。”
我用自己都没想过的速度便开口了:“那他人呢。”
朋友顿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我,只是给我发了一个手机号。
“不如,自己去问问吧。”
我呆呆地望着屏幕里那串数字,敲击了几下屏幕,存为了联系人。
时间好像在流逝,可我只是盯着这只大概永远也没有机会打出的号码愣神。
心底的疤好像又被撕开了,那番苦涩的咸水像浪涛,把我吞没。
我难受得厉害,只能把脸埋进枕头,泪水沾湿枕襟,呜咽声也憋得很小很小。
半晌,我转过脸,将嘴唇贴在记录着他号码的屏幕上。
这是睹物思人吧。
我还是好想他。
我又像之前藏千纸鹤那般,把这串号码埋在了我的联系簿里。
可能我会在某个节日里给他送一串祝福,然后被他当作垃圾短信连已读的标都无法看见。又可能我会在某天收到他的电话,等我还没来得及接起,他就因为发现自己打错而挂断了。
我把眼泪埋进了床和窗相连的角落,可我不知道,眼泪会飘出窗,变成天空里的雨。
把那个电话号码的主人浇淋得湿漉漉地出现在我的家门口。
我看见祁煜的时候,楼道里都是他浸透的衣服渗出来的水。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蹲在楼道里。
楼道的白炽灯有些老化,把他整个人照得苍白,雨水顺着他的轮廓滴落,像是一只无家可归的落汤狗,可怜兮兮地等人收留。
我的呼吸好似都被揪起,竟然下意识的觉得那只是一个幻想。
祁煜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而且还是这么狼狈的样子。
但是,那道真切得几乎不真实的声音响起来,熟悉的感觉一下子扑面而来。
我听到他说。
“姐姐,我好想你。”
我想,我应该给他找一间宾馆,给他买好换洗的衣服,而不是让他呆在我这个破破烂烂的小屋里,只能用一块小小的毛巾擦拭自己。
我张了张嘴,声音还没呼出,便被他突然站起身并且拥抱住我的举动打断。
他身上很凉,让我不由得一哆嗦,所以我打算再给他拿一块暖宝宝,可是祁煜把我箍得更紧了,我能感受到那几分残留的雨水顺着他的皮肤淌在了我的肩颈上,湿滑滑的,被他吐出的热气染上了温度。
我悬在半空的手,不知道该怎么放,只能僵硬地垂在自己的两侧。
我看不见他的脸,不知道此刻他的表情是怎么样的,我觉得他是冷的,因为他在打颤,这么大一个人却还像小孩子般不知道照顾自己,在雨里洗了个澡。
僵硬的上肢还是活动了起来,我学着小时候午睡时分轻拍他后背的节奏,安抚道:“祁煜,我去给你烧壶热水。”
身上的人抖了抖,有些不情愿地磨蹭着,从我身上抽离开时,他的唇角还蹭过了我的耳根,好软好烫,仿佛是被轻轻地吻了一下。
我转过将要烧起的脸,直挺挺地扎入厨房,想用冒出的蒸气掩盖掉我脸上不自然的红晕。
厨房里的煤气突然又打不着了,我有些烦躁——祁煜还在等我。
我将半个身子探进下方的橱柜里,里面灰尘有些厚,我连呛了好几声,终于摸着黑扭开了一个圆盘。
准备出来的时候,起身没控制好力度,一声很响亮的“嘭”在我额角炸出了一个包。
“嘶——”我倒吸入一口凉气,捂着肿起的伤口,眼角吃痛地流出了几道液体。
“给我看看。”我的视线还没有完全恢复,整个人便被连带着扯向前,掩盖惨象的手指被扒开,胀热的伤口处传来了几丝清凉的风,我撑开眼皮看到祁煜双手护着我的脑袋,嘴巴微微嘟起,在很轻很慢地给我吹风。
我的心脏几乎快要跳出来,又慌乱地垂下眼帘,说道:“没关系的,我床边的抽屉里有药水。”
后来我就看见祁煜颀长而好看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捏着棉签给我上药,伤口处清清爽爽的,可我的脸颊烧得火热。
等额角被包裹好,我和他坐在床的边缘,空气几乎是一瞬间寂静了,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我不敢看他,就好像诗人永远不敢去触摸心中的月亮,所以我向外挪了几步:“水还没烧。”
祁煜拉住了我将要离开的手腕,晃了晃:“不用,已经暖和了不少了。”
我不知道说什么,只能浅浅地“嗯”了一声。
然后,祁煜起身,指着里面的房间问道:“我今天睡这里吗。”
我有一瞬间没反应过来,只是张开嘴巴“啊”地疑问道。
“不然你的床好像不够睡吧,姐姐。”祁煜冲我眨了眨眼,好像在期待什么。
我有些手足无措地打开了他所指的那扇门——里面堆积满了杂物,唯一能用的只有一张折叠床。
我看到祁煜的表情变了一瞬,夹杂出几分不可置信。
我有些尴尬地攥了攥衣角,将折叠床撑开,试探性地对在上面坐了坐——还能用。
我长呼一口气,抱出自己的枕头;“我睡这张床好了,你睡里面吧。”
我准备再拿出一批床具,给这只折叠出装修一番,然而祁煜却拉住了我往外走的手臂。
“不要。”
我不解,又很快反应过来,他可能是觉得这件出租屋太破了,所以不想这么住。
但是祁煜却盯着我说:“我睡折叠床就好,你的床太小了,不够我伸腿。”
我还没反应过来,祁煜就把折叠床一抗,放在了我的卧室里,并且极其迅速得铺上了一层被子。
“那现在,带我去看看淋浴间应该注意什么吧。”
祁煜像是生怕我拒绝,推着我便向厕所走。
跟小时候一样耍赖皮。
那天晚上大概是我最近睡得最晚得一次。
我知道祁煜已经睡着了,所以我翻身翻得很小心翼翼,只能僵直地转着手臂,像是在做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
终于,我将自己的脸转向对着祁煜的一面,透过淡淡的月光,在心里比划他的模样。
他呼吸很轻,睫毛微微颤抖,好像在做一场酣然的梦,会被无数只蝴蝶亲吻的梦。
我又开始默数我们分开的日子,有点记不清了,好像被一团皱巴巴的纸糊住,看不见背后消失的时间。
心底那颗几乎枯萎的种子好像在久旱过后的一汪甘霖里恢复了生机,我不知道祁煜什么时候会走,也许明天睁眼就看不到他了,也许他会呆上几天。
但是,都没关系了,我已经很满足了。
至少此刻我还能贪恋地描摹他的样子。
梦意包裹上我,我觉得我是带着笑入睡的,因为迷迷糊糊间我的嘴角像是触上了一团湿潮潮的热意。
原来,梦里的月光是会发热的。
【21岁的第3个月】
后来睁眼的每一个早晨,我都能看见祁煜的身影。
祁煜说他要在这里久居,因为他的下一届画展就要在这附近办。
真的不是那个只会抢我奶酪棒的跟屁虫了,现在拥有了自己的画展。
但是,我这件出租屋好像放不下他的梦想吧。
我曾试探性地问他要不要再找个地方住,我可以给他提供经济支持。
结果这家伙只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说:“这里很有安全感啊,你还可以给我提供灵感来源。”
我指了指自己,笑了出来。一个马上要去被社会捶打社畜,能有什么值得他参考的地方。
祁煜托着他的素描本,依旧很坚持。
他突然说:“毕竟爱是灵感的第一原动力。”
我突然不敢笑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名状的紧张。
他口中的爱是哪种呢,是小时候嬉闹的友情,还是来我家蹭饭的亲情,或者是……喜欢?
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想让自己清醒点——我和他之间的空缺太多了,现在谈这种感情无异于庄周梦蝶,都是假的。
我想,就这样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已经很好了,只要不让他知道自己龌蹉的心思,一切都没关系吧。
于是,早餐变成了双人份,晚餐会到楼下或者稍远一点的路边摊伴熙熙攘攘的街市声里解决。
在导师那边第一个季度的实习工资发了下来,我心里激动地打鼓,终于舍得牵着祁煜去一家好一点的餐厅开了几听啤酒。
酒精会麻醉人的思考,我撑着脑袋看着祁煜,祁煜似乎也在看着我,目光像一湾潺潺的溪流把我融在其中。
我晃了晃手掌心里空洞洞的易拉罐,突然嘴角一咧,开玩笑般地突然提起那份我最该回避的记忆。
“祁煜,唔…..”我打了一个嗝,明晃晃地盯着他,“对不起。”
祁煜的瞳孔好像颤了颤,眼尾似乎也红了。
“我不该,在那天跟你说,我讨厌你的。”我的嗓子有些哑了,但是我想把话说清楚,所以我咽了咽喉咙,强打起精神,手里的易拉罐被我的力气摁着有些变形。
“我太胆小了,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我…..我很没用……”说不下去了,酸涩感堵住了我的声带,侵蚀了我的声音,我感觉我错了好久好久,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我把头埋了下去,好没用,又让祁煜看见我在哭了。
怎么年纪大的还要在年纪小的面前哭啊。
突然的,我感觉自己身体一轻,祁煜身上独有的百合香袭来,他把我抱起来了,眼里还闪烁着晶体般的光芒。
“我知道的,”祁煜的声音在我头顶上方传来,他没打算把我放下,“不是你的错,你不是胆小鬼。”
祁煜好像把脸贴在了我的额头,一阵热融融的绵感。
“你是最勇敢的,”
我感觉我的心里像是注入了什么东西,鼓鼓囊囊的,快要冲破心房。
“勇敢地一个人走了这么久。”
祁煜抱着我走在路上,恍惚间,我看到他胸口处别了一只皱巴巴的扁掉的千纸鹤。
“但是现在,你可以依靠一下我,或者,是随时。”
祁煜停下了,我终于看清了那枚千纸鹤上的字,有些潦草甚至是模糊。
那上面刻着一个熟悉的签名和一句用我的字迹拼出来的话。
“我喜欢你,祁煜。”
【后来】
酒后失忆,俗称断片,我也是第一次知道我有这个毛病。
祁煜似乎不太高兴,好像被人欺负了一样。
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盯着他有些不解地问道:“是画展出问题了吗?”
祁煜眼睛瞪得更大了,惊讶的问我:“你真不记得了?”
什么啊,我应该记得什么啊。
我晃了晃脑袋,俨然一幅无辜的模样。
“看来以后不能让你沾酒了。”祁煜还嘟囔了一句,但我没听清。
又跟我玩打哑谜,神秘兮兮的。
后面几天,祁煜忙得几乎没见到人影,我以为他要搬走了,却受到一封邀请函。
是祁煜画展的邀请。
似乎还在一个规模很大的别墅里,真让我长见识。
一直到我抵达现场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见识还是长少了。
这么出名的一个画家竟然就这样睡在我那间小小的租房里,太委屈他了。
我有些不自在地进入会场,眼前一亮又一亮。
话语权在一张张画作中惊艳地失声。
我弯弯绕绕,来到了展厅正中央,恰好碰上媒体采访祁煜的环节。
一家媒体举起话筒问道:“祁先生,请问你的创作有受到什么人的影响吗。”
我踮起脚尖,再一眨眼,便看见祁煜的目光直直地找到了我。
就好像那次新生代表,他也站在讲台上向下望那般。
“是在我生命里很重要的人。”祁煜的眼神仿佛在我身上锁定了。
我的耳边现在不只有他的声音,还有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她是我的青梅,我以前总喜欢抢她手里的奶酪棒,跟在她身后是我觉得最好玩的地方。后来上学,我为了能继续跟在她身后,跳级跑到她的学校。”
什么东西好像在眼前逐渐清晰了,堵塞在心口的那团棉花在化成水。
“但是她太迟钝了,她不知道那些扰人的流言蜚语是怎么消失的,她也不知道那条夜路上怎么总有一只灯在等她,笨笨的,不知道自己桌洞里的那枚千纸鹤是怎么消失的。”
我感觉有一瞬的耳鸣,但是当今天这场压轴的画出现在中央的时候——曾经在那间美术室看到的未完成的画作,出现了我的脸——我的世界又如爆炸般,有了千万句声音。
“姐姐,你跑慢点。”
“姐姐,你等我来你们学校找你!”
“姐姐,你有秘密可以跟我说。”
“姐姐,我好想你。”
原来我从来没有搞丢过他,是我搞丢了自己的判断。让他等了太久太久。
手掌被轻轻牵起,祁煜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我的身前,他眼里蔷薇色的云此时似乎在冒着粉色的爱心泡泡。
“所以,你欠了我很多句谢谢。”祁煜的眼里满是眷恋的爱意。
“但是你可以把谢谢我,换成….”
“我喜欢你。”这次,我学会了抢答。
我不会再让你等下去了,祁煜。
我送上了自己的吻,
从前那些没有落在你身上的吻终于化作了一枚饱含热意而粘腻的现实。
祁煜,这是我亲吻你的一百零一下,亲吻爱人的第一百零一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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