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乡下,一连下了快一周的雨,才把闷热的空气浇透。雨后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泛上来,聒噪的蝉鸣被连绵的大雨浇熄,夜晚难得寂静。
你推开自己的房门,伸出脑袋先左右望了望空荡荡的院子和走廊,才小心地夹着人字拖走到夏以昼房门口,轻轻敲了三声。
半分钟之后,夏以昼套着宽松的无袖背心拉开门。他眼睛半眯着,头发也睡得乱糟糟的,显然是刚醒。
你们已经一周没说话了。事情的起因说来也简单,这场夏雨开始前,你和夏以昼稀里糊涂睡了。一周前你喝酒昏头,回家扒了夏以昼衣服,清醒之后就往奶奶家逃。夏以昼留你自己冷静了两天,冒着暴雨追过来。
夏以昼低头看着你不说话。
安静的夜晚衬得你心跳像渐响的鼓点。你伸出汗湿的手心拉夏以昼的手腕,他屋里的空调温度调得很低,皮肤上蒙着一层凉。你把手心在他衣服上蹭干,抬头冲他嘿嘿笑,又去牵他的手。
“哥,我想吃烤红薯。”
家里的炭炉不大,为了尽快熟透,要选个头小的红薯,把皮上的泥灰洗一洗擦干,再包上锡纸。
从小你就没少缠着夏以昼烤东西吃,他点燃木炭的技巧炉火纯青。奶奶家的木炭不是容易点燃的速燃炭,夏以昼揉了一张卫生纸,拿食用油浸湿,在炉底也留了薄薄一层油。木炭被支成立着的三角形,下面留出足够的空间以供空气流通。再用树枝把纸团戳进三角形底下,扔一根火柴,纸团的火焰很快就能把木炭点燃。
明火熄灭,点燃的木炭变得灰白,只有红色的星子和纹路在夜里明灭。点燃之后再把包好的红薯扔进炉里,半小时之后就能熟。
院子里用自家砍的竹子搭了一个葡萄架。盛夏七月,葡萄也熟了,饱满的紫葡萄垂下来,月光从藤蔓缝隙里漏到地上,像零散稀疏的星星。
夏以昼把炭炉提到葡萄架下,顺手搬了两个手工小圆凳。
你手肘支着膝盖,双手捧着下巴,盯着燃烧的木炭,食指无聊地在耳后点来点去。
你不知道怎么开口。
夏以昼和你分开的第三天就冒着暴雨追过来。乡下的泥路被大雨浇了两天,本来就因为路窄不好通车,这下车子彻底进不来。夏以昼把车停在村口,徒步走回来的。
暴雨伴着大风,雨伞一撑开就被吹折刮跑。你不知道夏以昼是把伞扔在了半路还是根本没撑,他来的时候浑身都在滴水,半条腿上都是泥点,看你跑过去接他,就直直看着你。你没见过夏以昼这么狼狈的样子,他连睫毛都被雨水乱糟糟地粘在一起。你没敢再看他,喉咙堵着小声骂他神经病,这就是这周你对他说的唯一一句话。
奶奶也被惊醒,拿着浴巾扔到夏以昼头上,让他赶紧擦水,骂你们俩不懂事。
“哎呀,别感冒了!你们俩吵什么架吵成这个样子啊,你妹妹又不会跑了,急得你暴雨天跑回来。乱来!”
你知道夏以昼给奶奶打过电话,说他惹你生气了,让奶奶帮忙看看你。
那时候你就坐在奶奶旁边,奶奶举着电话,粗糙温暖的手掌揉你的发顶,话对着电话那头,眼睛却笑眯眯地看着你:“你俩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闹脾气。你妹妹长大了,不会出事的。”
夏以昼的声音隔着电话显得低沉:“我做错了事,怕她生气跑了,这几天天气不好。”
奶奶说放心吧,这么大的雨,你肯定在家里呆着。
结果却是夏以昼自己冒着雨找来了。
夏以昼摘了一串葡萄,在厨房洗干净后泡在冰水里端出来。葡萄已经熟透了,深紫色的硕果结在青绿色的枝上,上面有一层白色的果粉,还粘着新鲜的水珠。你这会脑子里乱糟糟的,漫无目的地想起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心情却莫名平静。
小时候你以为葡萄上的果粉是脏东西,洗每一颗都得把它从枝上摘下来,仔仔细细搓干净。奶奶说你从小就没有洗东西的命,学不会也挺好,让你哥学。其实你觉得夏以昼不用学,他好像天生就懂很多东西,他说那层白白的是水果的糖霜,洗不掉的,有糖霜的葡萄才甜。你不信邪地舔一口葡萄外皮,说糖霜怎么没有味道,夏以昼就趁你说话挤一颗葡萄到你嘴里,眼尾弯弯地说现在甜了吧。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挨上你的嘴唇,你习惯性地张嘴。葡萄已经熟到果肉分离,不用手剥,轻轻一挤,果肉就滑了进来。你这才回神,看见夏以昼若无其事地收回手。
“······夏以昼。”你拿手指搅弄碗里的冰块,剔透的冰衬着葡萄的紫,在碗壁上磕出轻响。
其实是你做了件错事。你和自己哥哥上了床,只顾着逃到奶奶家,既不肯认账也不肯认错,现在想要摊开说个明白也磨磨蹭蹭。你脑子里的回忆乱七八糟,一开始是因为心慌,但现在那些回忆好像变成柔软的云朵托着你,你甚至能继续满脑子放空地在里面打滚。
夏以昼从小就能给你这种安全感,以至于到这种时候你甚至还想拿冰过的手指塞夏以昼的脖子。
夏以昼在炭炉烤网上顺手摆了些干果花生,和一张冰箱里拿出的牛舌饼,大概是觉得等不到你开口,给你撕了一小片饼吃。
饼是村里老字号买的,你和夏以昼从小吃到大。长大以后你才发现所谓“牛舌饼”大概是大叔自创的配方,只有形状和正宗牛舌饼一样。你这么多年从来没在其他地方吃到过一样的味道。
饼烤了一会,外皮已经脆了,正好烤出好看的焦黄色。你烫得只拿两根手指捏着饼,左右手不停倒换,还一边给手指吹气降温。夏以昼坐在你对面,伸手把饼接过去,稳稳当当地递到你嘴边,看你呆愣愣的,说:“咬。”
你咬了一口。饼拿在手上嫌烫,但入口正好是味道最丰富的温度。外皮中间是烤脆的硬壳,两边的饼层较厚,刚好烤到最有嚼劲的时候。你两只手不知道该放哪,只好都举着,拿嘴咬住一部分,歪着脑袋朝一个方向扯,夏以昼的手依旧稳当当定在那儿。
咬出一个缺口,就能尝到饼里包着的蜂蜜和砂糖,它们都被炭炉烤化了,糖浆浸到软糯的面饼内部,中间空腔里只余下一点,在火光和斑驳的月影下闪着晶亮的光。这时候的甜味会比糖浆没烤化的时候淡,但分布更均匀。大叔家的牛舌饼是白饼,除了中心馅料之外没加其他东西调味,糖浆渗透之后嚼起来会回甘。
夏以昼还捏着最后一小块,他手指余下的空间很小,你很难只用嘴就从他手上叼走。
今晚好像过于安静,你和他到现在为止都像在打哑谜。蝉鸣风声都弱下去,奶奶早就睡了,周围的人声随着一扇扇轻扣上的门也渐渐消停,你不知道现在过去了多久。
这时候你又听见自己的心跳,还有你俩同频的呼吸声。
你看着夏以昼,张开的嘴唇慢慢靠近他的手,又一眨眼垂下眼睛,避开他的眼神,伸长舌头从他捏住的食指和拇指中间卷走那一点饼,嘴里不自觉分泌出唾液。
你知道夏以昼刚刚百分百在盯着你的舌头看,他这人有一点怪癖好——
“唔。”夏以昼站起来,半身越过炭炉,宽大的手掌托着你的后脑勺,压着你接吻。
*********的那天,你发现夏以昼有一点怪癖好。夏以昼接吻很喜欢伸舌头,他舌头很长,能舔到你喉咙口。每次都像抢食一样,先是牙齿、脸颊内侧、舌根、上颚,都恶狠狠扫荡一遍,然后舌头伸长。接近喉咙口的软腭很光滑,舌面使劲碾过的时候微微发痒。夏以昼有时候在掠过喉咙口会用力一勾,喉咙口会抽搐。有时候长长的舌头就抵在你的咽喉,他会带着笑看你脸色慢慢涨红,舌头能感觉到你喉咙不受控制的颤抖。他喜欢在这时候顶你,上面和下面的口几乎一起收缩。
他还喜欢咬你的舌头,骗你把舌头伸出来,哄你伸长,轻轻咬着舌头中段不准你往回缩。关不住的口水就顺着往下流,有的顺着你俩的下巴流到身体和床单上,剩下的流进他嘴里。舌头伸出来久了,他再舔喉咙的时候你会哽咽得更快。
他接吻的时候就像发泄,有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不甘,又无可奈何,只能在最暧昧的时候不轻不重地咬上一口。
夏以昼收回舌头,拉开一点距离,手还握着你的后脑勺。你沁出眼泪,肩膀随着抽噎一耸一耸的,因为结束时换气过于心急而止不住咳嗽,脸色通红。你们离得很近,夏以昼身上的热气全都扑在你身上,夜色里你看见他的虹膜颜色和洗过的紫葡萄一模一样,
他坐回去,又给你喂了一颗,冰凉的葡萄能安抚你的嗓子。然后把炭炉上的网格取下来,用筷子试了一下红薯的软硬。
最终还是他先开口。
他说:“你小时候吃红薯,总把手指弄得好脏,还非要我抱。”
夏以昼给你烤红薯的经验实在丰富。用家里的碳炉,红薯烤半个小时是刚刚好水润的时候,再烤下去皮会变得焦黑。因为拿锡纸包着,水汽闷在一起,会比专门的红薯炉里烤出来的更水润,和皮只有轻微分层。皮是可以直接撕下来的,但手会变得又黏又黑。为了熟得更快,家里烤红薯会专门选个头小的,吃的时候甚至用不上勺子,拿着啃就行。你小时候吃饱了,走不动,两手一张,夏以昼就自觉把你兜起来,抱你去洗手台的小板凳上洗手。
筷子轻轻一戳,包着红薯的锡纸就被按出一个小洞。红薯已经熟了,几乎能闻到红薯香甜的味道。
碳炉里的碳烧起来没有明火,无声无息就变成了灰白的余烬,只有火红色的纹路和火星在碳表面一明一暗,像一颗燃烧的心脏。你盯着,感觉自己的心口也像被手指轻轻戳了一下,陷下去一个酸软的弧度。
这人难得有这么迂回的时候。你知道夏以昼真正想说的其实是“我们俩一起长大,在别人眼里和亲兄妹没有区别”,但他字斟句酌,从那么多有第三人见证的兄妹记忆里,选出最没有说服力的一个,隐晦又饶舌,不肯真的把你们之间令人恼火却心照不宣的事实戳破。
短暂的沉默像水像风一样在你们之间流淌。
你见过夏以昼用院子里的水管洗澡。你们的房间里有浴室,但夏以昼偶尔会出于不肯明说的原因,夏日夜里在小院里冲凉。那时候奶奶已经睡熟了,周围正和此刻一样寂静。
夏以昼裸着上身,只穿着底裤站在院子里。水龙头接着长水管,水流并不轻柔,为避免水声砸在地上,他通常会捏扁管口,让水流贴着皮肤。
你有时候就靠在卧室门口看他。如果当晚明月高照,你就能看见夏以昼抬手时起伏的肌肉线条,像山间的沟壑,清透的溪水流经凹凸的石底。等他看见你了,你就提着拖鞋悄悄淌过浸湿的水泥地,和他湿淋淋地拥抱,他身上总是很凉。
夏以昼为避免把你衣服头发全打湿,会把水管举得很低。他的手垂下来,差不多就在你大腿的位置。仲夏时候浴室的凉水整日都是温热的,唯独院子里水龙头连着地下水,凉得你一个哆嗦,能浇灭一身的躁动。
夏以昼总是单手轻轻搂一下就松开,然后蹲下来帮你冲掉趾间和脚底的沙砾。他抬起你的脚踝放在大腿上,又担心你单脚承力站不稳,要你扶着他的肩膀。水流就顺着你的脚掌流过他因蹲姿绷紧的腿部肌肉。
这时候你会看见他的发旋,圆圆的,说起来没什么特别,但或许是夏以昼太高了,能让你看见他发顶的时候并不多,更遑论是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让你生出一种看他妥协的满足。
然后他关掉水龙头,裹着一身凉气,让你踩着他的脚背,直到带你在干燥的地面上换上人字拖。
也有的时候你睡得太熟了,那一点哗啦的轻响不足以把你吵醒,但第二天没干透的地面会暴露夏以昼夜晚的行径。你尤其喜欢人字拖踩在水上“啪嗒啪嗒”的轻快声音,这时候常常是夏以昼看你,等你看见他了,踩水的声音里就浸出撞破秘密时更隐秘的愉悦。
夏以昼把烤熟的红薯拿出来放凉。薄薄一层月光洒在银色的锡纸上,像小溪又像银河。
你终于承认自己早就忘了怎么和他只做兄妹。爱早就掺杂在一起,你分不开,他也分不开。
你的话从胸口叹出来:“夏以昼,我爱你。”
伴侣之间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往往带着某种庄重的情意。可这三个字就以轻声细语的日常口吻从你口中说出,不够庄重,不够恳切,轻飘飘的,像是不愿别人听清的悄悄话。
甚至连听话的人都怠于摆出惊喜的神色,不急于作出回应。
你话音间只有极短暂的停顿,像在回味第一次说出这三个字的心情。你接着说:“你看,说‘爱’好简单,甚至结婚也不难。可是然后呢。”
醉酒不是一场意外,是一场设计潦草以致过于直白的陷阱。仔细回想,说出这句话甚至喝下那杯酒之前,你都没考虑过夏以昼不爱你怎么办。你们都心知肚明,他的感情早就直白地摊开给你看过,你爱他可能也和他爱你一样直接。那阻挡你们更进一步的原因是什么呢,你和他的原因一样吗,你不知道。从他半身泥水浑身湿透地站在你面前起,你就没心情再考虑这些了。这时候你又从谨慎独立的成年人变成了夏以昼的妹妹,像个耍赖的小孩一样,只管惹下祸事,然后把烂摊子一股脑全扔给做哥哥的那个。
甚至连夏以昼说不出口的话在你这都变得简单。
“我们俩一起长大,和亲兄妹有什么区别。邻居讲闲话的时候不在乎我们到底有没有血缘。我们当然可以解释,也可以一走了之,”你缓了个气口,声音放得更轻,“可是奶奶呢。”
“奶奶怎么办,我们要奶奶也听每个人私下的议论,看人背后偷摸斜眼看她,笑她家的两个小孩******吗。这时候奶奶也要和每个人都解释一遍吗?”
“他们说兄妹就是分手也要坐在一起吃饭。这有什么难的呢,和前任吃饭罢了。”
“难的是什么,你想过吗,是你的下一任女朋友也得和我们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夏以昼,你要告诉她我们的实情吗,可是没人会喜欢这个实情;你要瞒着她吗,对她又好不公平。”
你几乎被想象中的荒谬场景逗笑,看着夏以昼的眼睛,脸上甚至带着不合时宜的笑意。
“夏以昼,你人太好了,你做不到这么对你的爱人。”
电视剧里的普通情侣若是谈到类似的话题,多半会急于证明爱情的忠贞和永恒,以或委屈或焦急的神情打断未竟的话语,当即许下效力只由心证的誓言。可是夏以昼只是静******在对面,听你把话说完。
你问:“夏以昼,非我不可吗。”
你想说不见得吧,爱情到底是什么东西,有那么大的能耐让人剃不掉甩不开忘不了?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吗,这条路选了就不能回头,你们一辈子都会被裹在这个漩涡里。你还想说明明没有我的未来才最轻松,但你怕夏以昼太难过。
可是夏以昼已经很难过了。他的难过从面上很难看出来,但是声音沙哑。
“是,非你不可。”
夜色太浓,他的声音也很轻,但眼神却带着重量,直直和你对视。
“我试过了。你上大学的第一年,我有整整三个月没有接你电话,总是发短信说很忙。”他嗤笑一声,“怎么会忙到一个电话都不回。”
“我一开始以为离开你,离开临空市就好了,后来想等你上了大学,会认识很多新朋友,不和你联系就能慢慢淡掉。实际上不接你电话的第一个月我就快发疯。”
“你的电话从三天一次,到一周一次,到只发短信。每天到你差不多打电话的时间,我就盯着手机看,等屏幕亮起来再暗下去,中间一共是56秒。每次都是56秒。我就在想,你在想什么呢,明知道我一次都没有接,我甚至连你的短信都要隔一天才回。”
“你明明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那时候不恨我呢。”
“没接你电话的第二个月,我偷偷去你学校看你。你离开我的时候也过得很好,我很愧疚。直到那年奶奶过生日,我才又和你说上话。”
“我还记得那天你冷着脸靠在门口等我,你说‘夏以昼,三个月了,你得到答案了吗’,”他深吸一口气,“你太聪明了。我那时候,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
“你说了‘对不起’。”你话接得很快。好像又回到当时的场景,那时候听见夏以昼的回答你心跳短暂空拍,以至于如今复述的时候也不肯直视他的眼睛。
“我居然说了‘对不起’吗。”他愣住,直到现在才明白这三个字曾经造成的误解,“难怪你那天伤心。我只是在为那三个月道歉。”
“抱歉。”
夏以昼把脸埋进手掌,又拉过你的手,被你讨了一个短暂的吻。
“那时候可能糊涂了,只顾着想我一生都会爱你。”
“可是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我了怎么办呢,我问过自己很多遍,我说夏以昼,她不喜欢你的时候要怎么面对这段经历,你是哥哥,你这叫诱拐。”
他很清楚自己的优势,看穿你们实际两情相悦太简单,勾着你爱上他也不难。可他做哥哥的,要替自己妹妹想得再周全一点。家里除了他就是奶奶,有时候夏以昼自觉填补了父母的职位空缺,要说他是你的长辈也不为过,他没法在这种时候借口他和你只是同龄人,来逃避他要额外担上的罪责。
不够光彩,不像夏以昼。夏以昼一生只有一件事不够光明磊落。
“至于那些问题,”夏以昼看着手上的红薯,有一会没说话,“宝贝,我没法解决。我也不能说此刻相爱就能克服未来的困难。但是……”
好像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出最浪漫又最苍白的那三个字。
“但是我爱你。”
你和他都明白爱不是机械降神,俗人口中的“我爱你”并没有上帝说“要有光”的效用,也不会有名叫“爱”的有形物张开手臂顶着圣光降落,仅靠撒下一点余晖就能消除现实中的一切问题。
可你爱上他的那刻就接受爱不过如此。爱就是这种东西,不够坦荡,没什么作用,一刻不能摆脱又时刻都是隐患,是一种比疼痛的阑尾更令人痛斥的东西,却不能和阑尾一样靠一场微创手术摆脱。
你说那些话也不是要求个答案。只是爱要把你溺死了,你语速和缓地讲了许多,像卸货,又像小时候遇见问题就找夏以昼一样。你知道世界上有些事情躲不过,你只是想把顾虑说给夏以昼听,好像道歉一样,一场不太诚心的、讨巧的道歉,说哥哥对不起,你看,就算这样,我也没法不爱你。
夏以昼把红薯外皮浸出的汁水擦干递给你,还没剥开,就能闻到红薯的甜香。
夏以昼看着你:“你呢。你为什么跑了。”
为什么跑了,你抿着嘴,自己也很难说清。
世俗对爱有太多定义,把它捧的那么高,又设下诸多藩篱,好像人人都得拥簇那个规则模具里边界分明的爱。按爱的定义夏以昼不爱你,世俗称你们之间的感情为一团形状模糊的低级情愫,是一种可能因为父母缺位而导致的情感缺陷。
你在夏以昼醒来的前一刻,毫无来由地恐惧这件事。在那一刻你被世俗的虚影和臆想中骇人的可能性吓退,于是糊里糊涂被看不见的丝网拉回奶奶家,这是一个夏以昼有最简单的渠道获得你的动向,且你知道他无论如何会找来的地方。
可事实是你明知道夏以昼爱你。
你的行为不合逻辑,这种无稽的质疑你说不出口,所以也给不出答案,只好学着夏以昼去拉他的手,被他反手制住。
他等不到你的回答,索性先开口。
“你想听我的答案吗。”
“和你上床很爽。”
“你******的声音勾的我******痛。”
“你骂我的时候也很爽。”
他褪下先前的温和以及隐隐的歉疚,不闪不避地直视你,透出一点强势。
“宝贝,我的******就是这样,喜欢你在床上被******得哭都哭不出声。那天做到最后你下面已经肿了,我舔上去的时候整个小***又软又烫,还从里面淌水。清醒的时候骂自己畜牲,但只要你躺在床上掰开腿,我就永远像条******的公狗。妹妹两个字在我这从来不是你的安全词,你是我妹妹,下床的时候不管嘴上说得有多背德,上床的时候一想到只会犯贱一样勃起。”
夏以昼还想说你动情的时候下面有很浓的甜腻气味,对他像******一样有效。还想说他喜欢操你的时候一只手向上制住你的手腕,或者干脆扼住你的脖子,看你扭着挣扎不了的样子。他喜欢在床上看你哭,又喜欢像狗一样后入,后入的时候还要掰着你的脸让你哭给他看。甚至拿******把你灌满,用最原始粗鄙的方法在你身上留下气味和标记。他还有很多恶劣的******没舍得在你身上实现,但更多下流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从来不是个真正的好哥哥,他想你应该听得懂。
你听懂了,你知道他也懂了。
“你爱我吗。”他换了一个问题,手依旧牢牢攥着你不肯松开。他似乎不肯承认你今晚一开始的表白,也不想依赖兄妹间无声的默契,唯独这个问题要用耳朵听到有声的回答。
被捏住的脉搏连着也被攥住的心脏,你连开口都变得艰涩。
“夏以昼,你想好了吗。我退了一次,就可能会退第二次。”你觉得自己留给他一个好吝啬的问题,在承认爱他之前要先预告你的胆怯,凭这点摇摇欲坠的感情就想换得他的剖白。
夏以昼明明一手制着你,另一只手却接过你手上的红薯,递到你嘴边:“你真的这么想吗。”
等你咬了一口,他才继续:“你总把自己想得很坏。如果你决定之后还会退缩,就不会这么痛苦。就算退也没关系,不用拿这个试探我,我怎么样都爱你。”
“我爱你,你爱我吗。”这个人嘴上不依不饶,手上却依旧不急不缓,甚至一副要等你吃完的样子。
戏剧里总喜欢把背德故事安排在雷雨天,你觉得今天其实也该下雨的,就像上周能洗刷一切的暴雨那样。但太阳来了,间或夹杂着雷声的暴风雨变成虚张声势的太阳雨。出行在外偶遇没设防的雨滴或许会扰乱人的心情和计划,可看到太阳还明晃晃挂在天上,就知道这场雨一会就停。
你知道依旧有那么多待解决的问题,你没法确定爱情会不会因此而过于疲惫,你知道就算如此及时止损的轻松结局也永远不会在你和夏以昼之间发生。
可你吃着温热的红薯,早已无数次认真想过这个问题,你说:
“我没法不爱你。”
(写完发现怎么夏以昼一晚上都在投喂啊)
接吻小剧场:
你接吻的风格对夏以昼来说太温吞,像毛茸茸的小猫咪追着逗猫棒或者自己尾巴玩,夏以昼垂着眼睛配合你,也像逗猫一样,由着你湿热的舌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勾他。半晌,你按着他肩膀撑开一点距离,吞咽分泌过剩的口水,低头避开他的眼睛,眼神又不自觉落在他被你亲得水润的嘴唇,哑着嗓子说:“…喉咙,舔一下。”然后咬着嘴唇内侧等着。
夏以昼愉悦地挑起眉头,笑出一点气音,凑过来吻你嘴角:“张嘴。”
Notes:
感谢阅读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