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饰过度,不是什么好词,于面前武器库的主人却很是受用。武器架表面若隐若现的流光暗纹诱导你的指尖勾勒它凸起的纹路,和它的设计者如出一辙的狡猾——猩红的眼眸微微颤动,你不由自主地献上爱抚、亲吻,或者其他一切来自你的,被引诱着在秦彻的身体上落下印记。
“明明施舍的人是我,我却像你的信徒了……”
脱口而出的言语,教男人走近你的身形不免一顿。自嘲的神色一闪而过,旋即阔步向前,将你囿于他和武器架之间,“成为我的信徒,委屈你了么?”
四周的枪械冰冷又刻薄,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竟然被秦彻喷洒于你耳侧的温热鼻息胜过一筹。你知道秦彻没有生气,他也不曾因为你的三言两句就放松拥你入怀中的力度,果不其然,你听见他压低了声线,压迫与柔情参半地道,“委屈也晚了,不久之前,是你自己跑向我的。”秦彻的唇吻比语气更软,几乎完全覆着你的左耳,仿佛连他发音的唇形都会顺着声音淌入心脏,“猎人小姐,做我的信徒,然后将我从神坛上扯下来,这样……不是更******么?”
左耳的痒意蔓延着,于心房渐生的酥麻的感觉马上就要被血液运输至神经末梢,你深吸一口气,在逼仄的空间灵活地转过身,大胆地勾住秦彻的脖颈,将彼此的距离拉得更近。两双眼睛深处酝酿的事物在此刻融合,隐约有靠得太近而被扼住喉咙的窒息感;一场博弈,一次evol失灵的对决,出局者要将爱倒着写然后吞下去。
但是你和秦彻都未曾在彼此身上求证过爱,这是陈词滥调惹的祸,是多音字近义词搅的局,明晰的感情需要明晰的表达,猎人与猎物,信徒与神,都不及爱人与爱人。
“那现在呢?你算是被我从神坛上扯下来了么?”一翕一合的唇,近得能接吻,秦彻却不为所动,他清楚吻上来的结果是与你恼羞成怒的牙齿硬碰硬。男人不置可否,游刃有余的神情令你想狠狠地踩他一脚,语气是配套的云淡风轻:“这可说不准,得由你决定。”
……哪有这样踢皮球的?!你皱着眉松开勾住秦彻脖子的手,想回敬几句却一时语塞,于是故意用力地推开他,以气鼓鼓的背影作为回应,又从牙缝中蹦出几个字:“……秦彻,你真无聊!”
被吐槽的人却莫名开怀:”我不无聊的话,怎么陪一只无聊的小猫?”
原本是为秦彻收藏的武器慕名而来,眼下每一把被保养得锃亮的武器都变得跟秦彻一般令人不耐,佐以武器库内的装潢,你不由自主地联想到动物园里动不动就朝雌孔雀开屏的雄孔雀。
“秦彻,你真是一只孔雀。”
冷不防的比喻让秦彻立即收敛笑容 ,男人实实在在地困惑道,什么意思?
“我说你真的很烦啊!”你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地走出了武器库。
话里藏话的拌嘴会演变成挠人心肺的冷战,你看了眼时间,凌晨十二点零四分,秦彻真正的活动时间,但这是他自傍晚与你闹不愉快后,没有理会你的第五个钟头。事实上,从武器库出来后,你便再也没有与秦彻相见,薛明薛影似乎被秦彻派遣了新的任务,就连梅菲斯特也没有来与你斗嘴。乍一恢复在临空市休息时的悠闲与清净,反而有些不习惯。
“这样,不如我们打个赌。”
“要是我去了,并且顺利回来,以后就彻底消失在你面前,不会再来打乱你的生活。”
“要我去了没回来……“
“你也能如愿以偿。”
“怎么样?”
昔日秦彻自说自话的赌约不适时地萦绕于你的脑海,当时你否决他、抓住他,是因为他正正站在你面前,他亲眼看见你穿过人群走向他,亲耳听见你说自己从未答应过他这玩笑一般的赌约。你们都不是满足于满足感的人,那是一种感觉的缺失,书上将它比作看完牙医后特有的麻木:既不痛苦,也没有摆脱痛苦,只是轻微的麻木;你需要秦彻亲自拥抱你,而秦彻亦希冀你能占有他。
午夜的胡思乱想比恐怖电影更教人颤栗,你站起身子迈出一步,躯体却僵硬得如坠冰窟。自从你试图将秦彻驱逐出脑海,就一直在逃避无法使秦彻脱离自己身体的事实。你安慰自己,不过是以太芯核作祟,秦彻是秦彻,你是你,任何交集都来源于以太芯核自顾自的共鸣。可你每日每夜都想念着秦彻。当你试图读书时,读的是秦彻。当你坐下来吃饭时,吃的是秦彻。当你看向梅菲斯特时,想的是秦彻。
被你忘却的过去,秦彻竟一语成谶,变成一根刺,对秦彻的欲望愈清晰,随之而来的钝痛愈剧烈。你因为擅自遗失自己与秦彻的曾经,而不敢正视自己的感情,让愧疚笼罩了爱。可你一旦爱上他,便不能不爱他。
没有勇气对秦彻说重新开始,却能够倔强地与秦彻闹脾气,你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无聊得可笑的人。你又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出房间:大厅内只有幽微的夜灯在苦闷地发出光亮,茶几与沙发相依为命地挨着,梅菲斯特站在鸟架上,将脑袋埋进了翅膀,大门右侧的衣帽架空无一物。一无所获并未令你失落,莫名的直觉促使你走向位于地下室的武器库。
通往武器库的走道灯火通明,你并不知悉往日这儿是否也是如此,但明亮的灯光坚定了你的想法,步伐也不自觉地迈大,最后竟迫不及待似的小跑起来。武器库的大门虚掩着,似乎是早已预料到你会寻至此处。此刻你却畏缩了,害怕秦彻不在这里,又害怕秦彻真的在这里。你和秦彻都陷入薛定谔的困境。秦彻变成猫,你变成猫,你们的爱变成猫。你们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相爱,选择权却百分之百地交给你。
当你将胸针愈攥愈紧,直至刺痛手心时你才发现,自己竟然把胸针也一并带来了。或许是强冷光的缘故,胸针上的红宝石不似记忆里那般暗沉,反而璀璨如焰火,几乎要将你灼伤,可你未曾松手,也舍不得用眼泪熄灭它。
如何推开大门,何时走近了秦彻,谁先唤出谁的名,谁将吻像祭品一样奉上,统统记不清了。你说,你难道不担心我不会找到这里来吗?秦彻说,我知道你肯定会找到这里,显然我堵对了。接着是像索求筹码一样的索吻,胸针坠至地面,反铐着秦彻的手铐不时发出与木椅碰撞的声音,唇与唇分别的间隙,秦彻吐出不稳的气音:“这是……我敲击你心门的声音。”
眼眶被泪水濡湿得软化,彻底衔不住你的真心,你用双手捧住秦彻的脸,男人却有意去接住你不加掩饰的爱。泪水令秦彻的唇角变得苦涩,湿漉漉的却是你,你不解,所以你痛苦,”为什么要爱我呢?为什么我会爱你呢?为什么我会忘记呢?“一个吻就是一个问句。
秦彻避开你的吻,仰头用唇安抚你颤抖的眼睛,品尝到一滴刚结成的眼泪,细腻的、温暖的、纯粹的,像你捧住男人的脸的双手,是太阳都相形见绌的篝火。”不要哭,小狸花,“秦彻低低地哄着,他的温柔比暮色更加厚重,”看见你右手边的匕首了吗?拿起来。“
你几乎是在他话音刚落之时便反驳道:“不要……我不要!你又想让我再杀你一次吗?”秦彻感觉木椅在抖,他清楚是来自你身体的无意识的颤栗,“我相信你,秦彻,不是你说的吗?我早就自己跑向你了,所以求你……不要……”
“想什么呢?我当然知道你是无条件相信我了。”秦彻无奈地扯出一抹笑,想伸手安慰你,却因为双手被反铐在椅背后而动弹不得——他忽然又觉得这个计划没那么完美无缺了——男人只好耐心地安抚你:“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把匕首拿起来。听我的,宝贝,没事的。”
黑红的evol操纵着匕首落入你的手中,秦彻鼓励似的轻吻你的侧脸,声音比来自地狱的撒旦更加蛊惑人心:“来……将你的名字,刻于我的左胸。”
你倏然睁大双眼,疯狂地摇头,想要从秦彻身上离开,却被他的evol禁锢得无法动弹,而后者甚至操控你的右手将匕首刺向左胸。秦彻此时几乎是癫狂且兴奋的,你清楚地知道眼泪与乞求不会令男人停下,只好强迫自己镇定,右手用力地与黑红的evol抗衡,“秦彻,秦彻,我们都冷静一下……”
“我很冷静。”或许是错觉,秦彻的声线似乎因为屡次被打断而稍显不耐,“猎人小姐,我想让你知道,我和你之间不是神与信徒的关系,而是……”
“而是什么?”
秦彻却故意卖关子,侧头挑眉道:“真的要听?我怕你听了又像今天这样哭哭啼啼地到处找我。”
你感觉眉毛一抽,但是实在无力否认,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声音也低了下去:”……我才不会呢。“
“看着我,猎人小姐。”命令的口吻令你鬼使神差地与秦彻对视。猩红的眼瞳教人想起落于地面的胸针,清脆的声音跨越时间传入耳内,与秦彻呼之欲出的露骨的执念形成押韵。
“我们之间,是我不能不看着你,从地狱里爬上来,走向你的关系。”
秦彻再次覆上你的唇时,你已经不再抗拒evol对右手的控制,耳畔是唇瓣厮磨时粘腻的水声,是皮肤被刀刃划破的悲鸣,是利箭穿过两颗心脏的狂欢。泪水会干涸,汗水会蒸发,热情不会褪色。时间使你轮回中枯萎,像熟透的苹果一样掉落,秦彻仔细地品尝你,直至你化作他左胸的第二根肋骨。
男人的左胸在流血,你的名字在流血,你们的爱情在流血。这是N109区的乌鸦寄给临空市和平鸽的情书,秦彻气息不稳地解释。你只是摇头。不是的,却道不出所以然。你的名字在身体上标记了身体的渴望,你的右手变成印板,在他的皮肤上敲下字句,在他的血液里留下意义。你清楚地知道你们在干扰着彼此的心跳,却不再归罪于以太芯核。你们在遇见彼此之前,都曾有一颗坚毅的心脏,而现在都用自己的节奏改变对方的律动。你们在彼此身上演奏、敲击,紧张的却是你们自己。
你不知道此刻秦彻是将你打动还是打败,只深切地与飞蛾感同身受:扑向焰火时,一定是极快乐且幸福的。秦彻的手铐似乎解开了,因为他的手已经极具侵略性地从你的小臂至指尖抚去,不由分说地与你十指紧扣。胸膛的血亲吻你白皙的肌肤,不曾言说的情感在雪地里开花。秦彻不仅仅想要你的肉体,要你的骨头、你的血液、你的组织,以及将你束在一起的肌肉。他亲手、亲眼、亲嘴地确认你,在你身上求证爱情的原理,寻找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的答案:你是什么,竟让时间失去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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