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深】需要这雨，正像我需要你。

和黎深两个人单独待在一起的时间过于珍贵，你总想用一连串的行程来填满无法见面的空白，但偶尔一起度过梅雨季的感觉也不差。

调休的周末可以尽情去放松，不用担心突如其来的手术和任务，你们只是你们，不是医生，不是猎人，只是这座偌大城市里的两只蜉蝣。

你很早就醒了过来，半掩的窗帘让光亮有机可乘，你抬起手来，透过指缝捕捉到窗外连绵的雨。四月正是梅雨季，倾盆大雨被分成细细几份，化作24小时内时而间断常常连绵的细雨。

周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出门计划也只能泡汤了，这样的下雨天，出门玩也没有那么尽兴。

身旁的大猫还在睡，雨声，呼吸声被匀成有节奏的几段。黎深睡觉的姿势也和猫一样，侧着蜷缩着的身体，中间凹陷的部分像是用来承载雨水的凹坑，恰好让你可以躲进他的怀里。

眼下的乌黑，紧抿着的薄唇。他没说，但你心里清楚，他这周也没少忙着做手术。如果要拿周末去尽情的玩，他也会让自己的身体继续保持工作时的清醒状态。从以前就是这样，没有其他事情要做的时候，他总是优先看到你，才看到自己。

你轻轻掀开盖在身上的被子，想要从某人怀里挣脱出来去拉上窗帘，延长属于夜晚的宁静。

手刚触碰到床沿，身子还没从被窝里出来，腰间就被藤蔓缠绕般收紧，整个人被一股力拉扯着回到那个温暖的凹陷里。

“吵醒你了？”你用脑袋蹭了蹭黎深的下巴，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躺在他的怀里。

“饿了？窸窸窣窣的在找过冬干粮吗。”

带有几分沙哑和困倦的声音在你头顶轻飘飘传来。

“还没饿，想去拉窗帘让你睡久一点。”

“我来。”

语毕，黎深翻了个身把窗帘拉上。房间重新暗淡起来，阴雨天只有弱弱的光透过窗帘照射到房内。灰蒙蒙的天和暗沉沉的房间，无论再过多少年，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阴雨天更适合居家睡觉的天气了。

黎深重新躺回你的身边，两人面对面一左一右躺在柔软的床上，枕头旁是小雪人和航天企鹅。你们的头发交织在一起，像被海浪冲上岸的海草，盘旋成静止的海浪形状。

刚同居的时候，你们用的都是自己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晚上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就会凑过头来互相闻对方头发上残留的香气，抱作一团让香气交叠着散发出新的香味。

同居的越来越久，两个人也相交融在一起。家里的洗漱用品是你们一起出去挑选的。你最喜欢的是一款内含花瓣，透明瓶身的花香沐浴露，味道清新却持香久。那个时候你们在店里挨个闻试香条，闻到鼻息都是浓淡不一的香味，直到你们默契的拿着两条香味一样的试香棒，这场对彼此鼻子的大考验才就此结束。自那以后，家里再也没有换过其他品牌的沐浴露，你们身上也早就是彼此的气味。

“拉上窗帘反而不睡了？”

黎深若有所思的盯着你，宽厚的手掌在被子底下轻轻摩挲你的手。

“我现在立刻就睡！” 你佯装睡觉的模样，把眼帘拉得紧紧的，都没注意到自己的额头悄悄皱了起来。

黎深没好气的笑了起来，用手指揉开你眉间的波纹。

“不要装睡，你真正睡着的样子不是这样的。”

“那我真正睡着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嗯，人仰马翻，满嘴梦话，在梦里也勤于工作专心打流浪体。”

“黎医生也没好到哪里去，睡一半梦都没做完就勤于工作加班去了。”

你嘟起嘴来，本来是想和他拌嘴的，结果一想到好几次睡的正香，关轩一个电话过来，黎深不带犹豫的就起床换衣服去医院了，想到这里，你还真的说出了几分幽怨的小语气。

成年人的世界并没有小时候憧憬的那样轻松美好，那时候坐在秋千上晃着腿吃着老棒冰，小小的你以为这世间所有事都像扔掉棒冰包装袋一样简单。

长大意味着黎深不像小时候那样随时帮你冻棒冰，你们聚少离多，好处却是你们不必再刻意保持距离，可以尽情享受成年男女的甜蜜特权。

黎深在被子底下的手终于不只是用指腹摩挲，而是直接和你十指相扣，另一只手轻轻用力把你往他身边搂。

“最近的确加班太多，这个周末我服从安排。那么，小组长想继续赖床吗？”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睡得着就太过意不去了吧。”

你最难拒绝黎深服软的样子了，他的肢体接触对你来说像是一种神秘的魔法，触碰到他温热的肌肤，听到他带有歉意的声音时，你立刻就能感受到他的诚恳，因而你总没法真的责怪他。

刚被拉上的窗帘又被扯开，淡淡的弱灰色光晕染在你们的睡衣上，让黎深棱角分明的脸也多了几分柔和。

你们一起在浴室里洗漱，这幅场景倒也说不上有多浪漫。一起生活的日子只有刚开始的一两周充斥新鲜感，往后的日子渐渐平淡起来。你们不再因为一起洗漱，镜子里倒映彼此的模样而雀跃，也不再为紧挨在一起的洗漱用具而感到害羞，不好意思。取而代之的是融入生活里彼此被对方到来被改变的小习惯，例如，你知道他每天都会剃胡子，且不喜欢用电动的，月末的那周下班以后你总会留意新的刀片，悄悄放在他剃刀旁边，再例如，他知道你不喜欢吹头发，总是头发湿哒哒的就跑来跑去，有时候还喜欢******拖鞋赤脚在家里走来走去。于是每一次的吹头发都是他来代劳。但你们也不是每天都有机会见面，于是你们的浴室里多了一条独属于你的干发帽，家里的吹风机也换成了强风力的。

这样的默契你们早已心照不宣，人生中总有那么一些时刻，你会对已经拥有的一切感到厌倦，并且对于感情产生怀疑。爱没有实体，看不见也摸不着，心动的感觉也只是多巴胺作祟。

但爱一直都在，在每个月更换的刀片里，在浴室新买的干发帽里，也在两个人的身体里，用一种名为行动的语言表达着，因此有关他的风景，你总是看不腻。

看了那么多遍，你还是觉得黎深刮胡子的模样很滑稽。

“圣诞老人，我等下的愿望是要吃有美味三明治和热牛奶的早餐。”

你笑着戳了戳他脸上的泡沫，他倒也习惯了你的调皮，使坏般凑近你把泡泡也蹭到你的脸上。

“现在我们有两个圣诞老人了。”

你们看着对方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

浴室里回荡着你们的笑声，直到洗完脸，你们出演的圣诞戏曲依旧让你心头一甜。

黎深穿着家居服，正在厨房里打鸡蛋。你不怀好意的跑过去打了一下他的******。

“啪！”

不太响亮，隔着睡裤传来特有的厚重声音。

“哦？我的******上有流浪体吗？一大早就得寸进尺？”

“欸？可是这位圣诞老人看起来乐在其中呀～”

你从背后搂住他紧实的腰，笑眯眯地用一只手戳着他的脸蛋。

觉得还不起劲，你凑过去又对着黎深的耳朵说悄悄话。

“某人还在打蛋，也不能耐我何呀，只能任我处置。”

“是吗？” 黎深把碗筷放下，转过身来佯装去拿你身侧料理台上的酱油，宽厚的手突然一个偷袭，直往你******轻轻捏了一把。

******上传来一丝微弱的痛觉，估计是怕力道没有控制好，捏完你的臀肉后，那只手还温柔的揉了揉刚才被捏的地方。

“好啊黎深，你现在都会声东击西，搞偷袭了！”

“这叫善于发现并且学习他人优点，我想我也需要学习一点猎人的技巧。”

你故意不说话，把头埋进他的胸里。

黎深愣了一下，正低下头来想看看你的脸，确认自己是不是捏疼你了时，你一个抬头对上他的唇就是轻轻一吻。

得逞以后你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兴高采烈的看着黎深那副呆呆的模样。

“哼哼！黎深，你还是太……唔！唔……！”

还没来得及炫耀，你就感觉天色一黑，嘴唇被一片温热的触感所融化，灵巧的舌头正让你不得已张开口来想要呼吸。伸在半空的手呆呆的悬着，吻越来越绵长，手不自觉的攀附在他的腰间，你感受到他越来越往你那边靠近，以至于你不得已退到柜子旁直到无法再躲避。

短暂的换气过后，意乱情迷的对视一眼，正当你以为黎深要延续这个吻时，他只是蜻蜓点水般一吻就若无其事的继续打蛋。

有些羞涩。

即便你们早已看过对方的身体，摸过对方的伤疤，也交换过心底的秘密，你却总能在他的身上发现新的枝叶，挖掘出他未知的一面。好像这份关系永远都会新鲜下去，你们将在爱与爱里持之以恒地交换着彼此的心意。

黎深和没事人一样就开始问起有关早餐的事情来了，呆在原地被他反将一军的你倒显得格外仓促。

打完蛋后的他又若无其事的开始调酱汁，“今天要吃什么搭配的？鸡胸肉还是牛肉？”

“要吃奥尔良鸡胸肉的！”

“那就劳烦小助手把冰箱速冻曾的鸡胸肉拿出来了。”

你把鸡胸肉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又把西红柿和蔬菜切好片。

准备烤面包的时候，黎深正好开始煎鸡胸肉，等到鸡胸肉出锅时再把芝士片放上去，余温刚好能把芝士片融化到微微带有一点拉丝的程度。

三明治已经准备好了，牛奶只需要再热一下，一顿再平常不过的早餐就做好了。

窗外风雨不断，雨水从云层中涌出，像被剪断的雨珠似的砸在地面上，砸出一片哗然的水坑，汇成一条接一条长长的溪流。

饱餐过后你们双双躺在大厅的沙发上，黎深抱来手提电脑和一张小毛毯，你把窗帘拉上又打开音响，盖上毛毯你们依偎在一起，音响正播放着Ariana。

黎深敲键盘的声音和你翻书的声音相衬着，你想，在这样的雨天，合奏最美不过如此。

阅读《克林索尔的最后夏天》时，房间里的一切恰到好处。“这片树影上，夏玉兰的箔白大叶反射着浅浅微光，雪白大花半开其间，硕如人头，皎如月与象牙，漾出一股饱满醉人的柠檬香。音乐不知从何处懒懒飘来，或是把吉他，或是架钢琴，无从分辨。”

看完这里你昏昏沉沉地靠着黎深睡去，手里的书也脱手自由落地撞击地面，硬硬的书角撞在毛毛的地毯上，留下沉闷的一记声响。

你长长的头发顺着脸颊轻轻滑落，搭在黎深的肩头，在他胸前静静躺着，像是别上了连理枝一样。黎深抬手扶了扶镜框，侧过头来在你的头上留下轻轻一吻，没有人会发现这隐秘的爱意，除了他自己。

阴雨天氤氲出一个模糊的梦，像隔着挂满水珠玻璃往窗外望去，只看到朦胧模糊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霓虹灯。

梦里你躺在医院里新抽出嫩芽的草坪上，草丛里窸窸窣窣有几只流浪猫在追逐着，周围的一切都和平常无异，阳光也温和不刺眼。

你慢慢闭上眼睛，耳朵里传来许多种声音，风声，树叶沙沙作响声，人声，脚步声，最后你听见海浪拍打着岸边。

哗——
和黎深一起度过的那个午后是在静谧的旧城区里，关门的店铺和没吃上的老棒冰。

哗——
你早就不记得老棒冰的味道了，那味道就像是旧绷带里的伤口，回忆起的时候却早已忘了细节。

哗——
某个休假的下午你们开车又去了那家店，门口的风铃被吹的叮铃作响，你们抱着一大袋老棒冰回家。

你在草坪上慢慢闭上眼睛，想要更好的拢住记忆。

一串急迫的脚步和刺耳的声音划过空中，你听见有人在推病人进手术室，听见人群中传来几声细碎的抢救，增援。

你又闭上眼睛。

哗——
A flock of birds

唰——
Hovering above

啪——
Just a flock of bird

嗒——
That’s how you think of love

上次舞会的后半夜，你们牵着手伴着这首歌翩翩起舞，月光下翩翩起舞的两只蝴蝶，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在人们还没察觉到的时候你们已经坐在了楼下四下无人的亭子里，没有伴奏，没有人声，没有舞台，只有两颗跳动的心。

那天也和现在这样，你在心里轻轻哼着这首歌。

这世间的一切都不是偶然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环环相扣的，梦境的坍塌也不例外。故事的结尾往往也是新故事的开始，只是我们一开始不知道。

梦境结束之前你看到的最后一张脸是黎深的脸，奇怪的是身上却都是血，你想伸出手来拥抱他时，手只抓到几缕烟雾。

你就这样醒了。

和医院相关的梦总让你不可避免的陷入焦虑，陷入一种害怕黎深一直在医院里走不出来的焦虑。

你挪了挪身，又侧过头来看黎深。他手头的工作也结束了，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眼睫毛长长的就像一只安静的长颈鹿。

你往他怀里钻，想要更贴近他的时候你感觉自己的腰被他的手往里拢。

“醒了？”

你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的话并不少，他也习惯你的吵闹，所以他很快就能察觉出你异常的沉默。

“做噩梦了吗？”

这么问着，他索性把你整个人抱到身上，你坐在他的腿上，整个人侧着身轻轻靠在他的身上，你能听到心跳声传来。

“黎深……我梦到医院，梦到大海，梦到舞会的亭子，梦到浑身是血的你。”

“你的梦比我们今晚的菜谱要丰富了。”

他轻轻搂着你，手顺着被子摸过来和你十指相扣，又轻轻把你的手抬起来亲吻。

“别怕，我在这里。”

这场连绵的大雨静静地在夜色里发酵，散发出独特的悲伤气味，使人产生一种诡味的错觉，透过房屋，玻璃，凉凉的雨滴直接滴在人的心头上。

好在，黎深总是很擅长控制evol，也很擅长控制你焦灼不安的情绪。紧扣的双手，跳动的脉搏，你听见雨声，呼吸声，心跳声，还有被子被扯动的声音。

你问过黎深，如果不说我爱你的话，要怎么证明对对方的爱？当时黎深在看书，他把眼镜摘下来，思索了一会后慢慢靠近你。

现在他也慢慢靠近你，你感觉自己的视线慢慢被遮挡，最后只能看见他的脸和一小块的天花板。

词不达意的时候，我会用亲吻来代替言语。他说。

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你的鼻子上。

“为什么是鼻子？”

“如果你为此而感到鼻头发酸，想要掉眼泪的话，我希望这个吻能稍微延缓你的悲伤。”

“我才不会哭。”

当然会哭，本来见面就少，一个天天和病人打交道，一个天天和流浪体打交道，这样的梦，只会让你心底的不安愈发强烈。

“只要你回头，我一直都在这。”

他抱着你的手用力了几分，你最喜欢被深深拥抱的感觉，安全，舒适，被完全包裹和保护起来。

悲伤化为泪痕划过脸颊没入衣服里，又被他轻轻拂去，像是弹走一片灰尘一样轻易。

“雨变小了，你上次说的蒸汽海鲜，今晚去吃怎么样？”

“好，要去。”

你们换上舒适的衣服撑着伞就出门了，两个人在夜晚的街道上留下一深一浅的脚印，背影倒映在水中，又被雨水打出层层涟漪来。

“我想过这样的场景好多次，以前觉得爱就是一起吃饭一起聊天一起去做很多的事情。”

“那现在呢，爱是什么？”

“现在觉得爱是两个人窝在属于彼此的家里，一起懒洋洋的起床，用一整天的时间陪彼此做再日常不过的事情。在饭后的雨夜牵着手踩着水坑散步，回家以后一起洗澡，一边亲一边吻到嘴角苦涩的沐浴露泡泡，最后抱在一起睡去。”

“那现在该回家检验沐浴露尝起来的味道了。”

雨夜晚风淡淡吹起雨滴，不太温柔的风打在身上，像是要从空气中掠走什么，却始终抹不去两人重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