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回】暗恋自觉

1
沈星回知道他的小师妹喜欢他，准确地说，应该是暗恋。
沈星回并不缺乏追求者，相反，向他表达爱恋者如过江之鲫，直白如堵人者有之，托人送情书者有之，招式众多，可惜沈星回对于这些大大小小的心意和人，全部都没记住。
不过小师妹和他们都不一样。
小师妹有点笨，看人的时候直勾勾的，不看人的时候也是，沈星回总在剑术课的时候抓到小师妹盯着他的剑出神，提起劲挥一挥剑问师妹在想什么呢魂都丢了，还能收获支支吾吾的师妹和那张蹭一下蹿红的小脸。
沈星回也知道为什么自己知道小师妹在暗恋他。
是因为他喜欢小师妹。

2
沈星回对感情的浓度和流动并不敏感。
他面带微笑地拒绝过很多陌生面孔的告白，心里却是在摇头，无从了解年轻女孩对他这样陌生人的好感到底从何而来，是瞥见不远处挥过的锋利剑影还是某次擦肩而过的挺拔脊背，抑或是口耳相传里关于高年级的王储有一张好看的脸，听惯了流言便纵容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悄悄滋生，所有的一切全部都不够真实。
人群是那样模糊又遥远，沈星回时常感觉孤独，视线转到在旁边活蹦乱跳的小师妹时，离人群又悄悄近了几分。

其实很早就认识小师妹了。
被师父带回来的时候小师妹是真正意义上的“小”师妹，小小一个，剑都拿不稳，沈星回听从师父的嘱咐多照顾点，这些年来完成任务般的照顾竟然也成为一种习惯。
沈星回自以为表达得很好，日常之中在她面前会不设防地流露出一些别人根本看不到的样子，存心逗一逗喊她帮完全没有必要的忙。可惜小师妹或许读取人心思的心眼没有长全，往往气急败坏一下就偃旗息鼓，也不往深里想想怎么光风霁月的师兄只对自己露出坏心眼子，简简单单蜂蜜牛乳茶和两块小蛋糕就能哄好。

不过说缺心眼是真缺心眼，小师妹上次啃着小蛋糕给沈星回塞了个闻起来香香的信封，沈星回万年不变的淡然表情在盯着手里这个精美包装疑似情书的物件时终于出现了松动，面上不显但已然在心里指责自己真是不像话表白这种事怎么能让小师妹主动，师妹见沈星回愣着不说话，仰起脑袋用了些力气把嘴里的蛋糕咽下去，无辜地眨巴眼睛，“我前桌托我一定要送到你手里，沈星回你可得收好了啊我不能白吃人家的小蛋糕。”
沈星回气笑了，卷起信封敲了一下师妹的木鱼脑袋，还顺手擦了师妹嘴角的蛋糕渣。
“就知道吃！平时师兄……和师父难道饿着你了吗？”
“不哇，”小师妹摇摇头，想起沈星回出现在这里的正事，蹬蹬蹬地跑向走廊尽头的教室，过了一会又蹬蹬蹬地跑回来，背上多了一把剑，手里还拎了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
“喏，还有一块，给师兄吃。”小师妹递出去，眨眨眼睛，“我特意给你留的！”“特意”二字加了重音，沈星回无奈接过来，假装没看见小师妹在悄悄咽口水，盘算着先留着，等一下练完剑再给她。
不过小师妹确实很会得寸进尺，见沈星回没有生气自己因为一口吃的就将他出卖，还不计前嫌地收了自己赃款，心情瞬间大好，顺势卸下剑递给沈星回，“师兄收了我的蛋糕，就帮我背一下剑吧！”
很坏的小师妹，可爱的小师妹，迟钝的小师妹，不懂喜欢其实会附赠自私的占有，或许实质上隐隐约约觉得没有失去的可能性，因此递情书这种行为不是试探也不会吃醋。沈星回也见过小师妹对着她自己失忆之前送的星星剑穗沉默，过了一会又恢复正常，自己也故意憋着坏问过师妹哪天我恋爱了还能帮你收拾烂摊子吗，其实沈星回问出口就后悔了，这种假设不但没有意义，还会让小师妹伤心。小师妹出神片刻又迅速回魂，用毫不在乎的语气说那怎么了沈星回你恋爱了就要脱离师门不做我的师兄了吗。
不知道小师妹是大智若愚还是真的毫不介怀，神通广大如沈星回也拿这样的小师妹没办法，只好握着她的剑，纵容着看她快活地向前跑去。

3
如果只是因为小师妹偶尔会盯着自己脸红这一点就认为是喜欢的话就太武断了，沈星回从不觉得自己是个武断的人。
频繁地遮瞒和应付老师亲人都需要精力，沈星回几乎都不用怎么费力就能想象出小师妹绞尽脑汁地替自己圆谎的样子，熟练又无奈。但人和人之间的亲近仅仅靠日常的相处是完全不够的，真正踏入亲密的范畴需要用彼此的秘密来当作敲门砖。
谈心的次数也有几多，作为两人秘密基地的地方共同享用，一起感受过微风也躺着看过鸟儿飞过天际追随落日。小师妹知道沈星回偶尔的消失是去回溯，也知道作为王储家人偏是沈星回平日不太愿意提及的部分。不过话又说回来，抛开偶尔的神出鬼没，作为师兄沈星回的照拂不可谓不到位，多得不说，师父的教导每次都点到为止，话说半句云里雾里，小师妹的剑术几乎都是沈星******的。
其实沈星回也很高兴，小师妹挥动剑柄时有几分自己的影子。

不过最近回来的时候总看到小师妹和邱诺亚窃窃私语，见到沈星回就迅速分开，像背着他在密谋什么惊天大事。
总不能是背着我悄悄在一起了吧？沈星回有点气恼，小师妹一点也没有暗恋我的自觉，跟我不一样。
沈星回轻轻捻动小师妹送的星星剑穗，回想起当年小师妹从口袋里掏出来时紧张和羞赧的样子，还有断断续续但清清楚楚的祝愿，关于健康与自由，他很爽快地收下了，不是因为怕师妹觉得难堪。星星剑穗的记忆小师妹已经无从想起也毫不知情，沈星回也从未告诉她，自己是第一回收下满含心意的赠礼。
就是那个时候知道的，小师妹喜欢我。沈星回一边轻轻敲着手指一边回忆着，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

沈星回确认自己的暗恋心意并不难，聪明的人在哪个方面都不会笨拙，超出正常范畴的心绪多少都昭示着些许不同，次数一多就能理解那种微妙的心动，在这种思绪的作用下，以往对期许爱人的外貌性格种种条件遐想也就不再重要，反正，自己已经将最真实的期盼握在手中。

4
哪怕知道小师妹喜欢的人是自己，但遇到小师妹和邱诺亚在一块的次数一多，淡定如沈星回也很难再保持淡定。闪去他们俩跟前吓了小师妹和邱诺亚一跳，又对着邱诺亚丢下一句我自己的师妹自己会照顾，就拉着小师妹扬长而去。
沈星回拉着小师妹一直走到往日练剑的林子处才停下来，脱离喧闹的人群回归到独处的环节，小师妹变得有几分拘谨，沈星回还在气头上，有意晾着，也就不打算说话，小师妹犹犹豫豫不知道如何开口，最后下定决心似的对沈星回说沈星回你不要生气呀，我只是问他点事。
“什么事？关于我的吗？你怎么不自己来问我？”沈星回听到自己的声音，有点冷。他瞥过眼看自己的小师妹，低着头抿着嘴，掐着手指转呀转，不肯说话了。沈星回叹了口气，揽了揽小师妹的肩。
“我不是对你生气。”沈星回蹙着眉解释道，“不喜欢你跟别人拉拉扯扯走那么近。”
小师妹的脸又红了。沈星回低头看着，在心里夸赞真是可爱。
“什么都能问你吗？”沉默了好一会小师妹终于下定决心，抬起头对视，“那我可直说了，沈星回，过几天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眉头舒展开，沈星回喜欢这种全心全意，不过想到跟邱诺亚的亲近依然有些难以接受，他悄悄歪头，思忖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不用礼物，帮我个忙就好 。我们王储生日会有举办晚宴，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跟王室的人那种觥筹交错的应酬，到时候我们趁热闹的时候两个人跑出来，去逛逛吧。”沈星回托着腮想了一会，回神微笑。
小师妹顺从，点点头哦了一声，转念一想好像有哪里不对，又紧张地问了好几个问题：沈星回那天我要穿晚礼服吗？咱俩溜不出来咋办？溜走了你家人会生气吗？
沈星回笑着摇摇头。
“不会。生日会那天记得来就好，我会等你。”沈星回对小师妹说，“什么都不用担心，师兄都会搞定。”

寂静森林里只有树叶摩挲的沙沙声，沈星回和他的小师妹都不说话，伸出手幼稚地拉勾。
离开柔软的触感，小师妹突然翻开手掌，里面躺着一个星星剑徽。
“送你。”小师妹说。形状与当年在她手心的星星剑穗别无二致，沈星回闷笑，接过来安置在自己的手里。“笑什么呀沈星回……”小师妹不满地捶了一下沈星回的手臂，“我不能什么都不送吧！”
“没有。谢谢师妹，我很喜欢……这个礼物。”
他们周围有小光点在一闪一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热，沈星回和小师妹的耳朵都红红的。

5
生日那天沈星回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小师妹了。很漂亮，一身白色的裙子，浑身上下都亮晶晶的，像发着光，也不好说，保不齐自己的evol已经进化到可以在人群里搜索到喜欢的人的程度了。沈星回冲小师妹的方向歪了歪脑袋，不确定她有没有看见。
富丽堂皇的宫殿总算让沈星回有了待下去的理由，他用一贯疏离又不失分寸的样子对着长辈与大臣的致意和祝福点头，对涌到耳边那些老生常谈的殷切期待全部都置若罔闻，在心里盘算着等一下要带小师妹去哪。
四周暗下来，追光打下来，舞会开始。在一片喧闹和昏暗之中，沈星回逆着人流，从人群的夹缝中挤到小师妹的身旁。
“有没有吃饱？”沈星回笑盈盈地问。
“嗝——”小师妹刚要开口就打了一个嗝，飞快地捂住嘴，瞪了一眼在偷笑的沈星回，“不许笑！我只认识你，你又那么忙，我除了吃也干不了别的。”
沈星回伸出手抓过，还小师妹的嘴一个打嗝自由。
“吃饱了就好，还请小师妹帮帮忙，是时候带我溜走了。”
他就这样牵起她的手。手心微微湿热，握得时候也不敢用力，脑海中排练过几遍，除开练剑时的偶尔自然地手把手，这种心思叵测的接触还真是没有几回。
感到有小小的力量挤压着自己的手指，沈星回低下头，注视着掌心里那只手在悄悄回握。
沈星回看过很多次小师妹的背影，喜悦又轻盈，带着自由和蓬勃的生命力，他一直没有将心底的羡慕说出口。王储身份光鲜吗？可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使命和责任说出口容易，在心里掂一掂却仿佛有千斤重。好在这一次，小师妹向前跑的时候捎上了自己一起。
周围人潮拥挤，沈星回开始感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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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跑了多久才停下，费劲心思打理的花园此时只有他们两名游客来访，石子路并不算好走，尤其访客们还穿着皮鞋和小高跟，在第三次要摔倒的时候，沈星回扶住小师妹，指了指不远处小路尽头的空地，喷泉还在孤独地运作。
“我们去那边吧，平路应该不会摔了。”

他们找了个长椅坐下，宫殿传来悠扬的乐曲，沈星回已不复刚才的调笑，关切地询问脚是否扭伤。
小师妹摇摇头，于是两人安静地并排，此时的音乐远远传来，已转换成轻快的探戈。
小师妹忽然问，“沈星回，你会跳舞吗？”
沈星回闷笑，点点头，“之前学过。”
小师妹：“我还以为你让我带你溜走是因为不会呢。既然会，怎么不跳呀？”
沈星回不响，拉起小师妹往前走了几步，“光会跳舞可不够，舞伴需要邀请，也要有足够的诚意。”沈星回站定，微微俯下身，一只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伸出，“我想等我喜欢的女孩子说答应。”
沈星回知道自己耳朵红了。
但是小师妹再一次牵住了他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可是我不怎么会跳舞。”
“没关系，在我这里你永远不会跳错。”
揽住小师妹的腰转圈，一步、两步，沈星回从未体会到如此的轻快。
“抱歉踩到你了。”“啊呀又踩到了。”音乐转换的空档，两人停下来，小师妹抱歉地吐吐舌头。
“跳得很好。”沈星回拍了拍小师妹的脑袋。
“等一下，”小师妹想起什么似的，“你之前那句话再说一遍。”
沈星回眨眨眼睛。
“夸你跳得好呀。”
“开始跳前的那一句。”小师妹眯起眼睛，不依不挠。
沈星回喜欢小师妹的点就在于这里，坦荡又自信，大大方方的，他有些心虚地移开视线，又转回来，对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小师妹说，“我，喜欢——”
还没说完，被毫无暗恋自觉又色胆包天的小师妹亲了一下。

暗淡又孤独的喷泉此时炸开了明亮的花，淡定稳重的沈星回也无法压抑自己的evol，聪明如他也才知道原来自己并非对感情迟钝，当心爱之人回应期待时，自己的心脏还能跳动得如此强烈，幸福的感觉是如此轻盈，沈星回觉得自己已经飘向乌鲁鲁星。
沈星回抱起师妹，目光缱绻地对视，远处的喧闹嘈杂和推杯换盏与他们没有半点瓜葛，整个菲罗斯星都好遥远，属于沈星回的生日或许在此时才进入******。
小师妹俯下身，温柔地圈住沈星回，在他耳边小声说，沈星回，我也喜欢你，生日快乐。
一贯平静无波的眼睛好似泛起涟漪，沈星回确信幸福实实在在地降临在自己的掌心，澎湃心潮已掀起惊涛骇浪，到达英俊脸庞也只是一个千帆过尽的、释然的微笑。
他将师妹抱得紧一些、再紧一些，深呼吸，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生日愿望“之后的每一年，都一起吧。”
“一言为定。”沈星回听到自己的小师妹这样说。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