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祁煜×你】当山谷的风遇上海的晚风

【诅咒的风】

“山谷里面又刮妖风了。”一个樵夫急急忙忙地回到自己城中的小屋,卸下厚重的担子,对着自己的妻子念叨着。

 

“那谷里一直不太平,小溪的诅咒…..”妻子又开始絮絮叨叨起从前的传说。

 

百年前,在这座小镇还只是村落时,一户平凡的人家降生了一名不速之客。

 

本以为会是一个幸福的孩子,可奈何天不顺人愿,村里德高望众的长老却神情严肃地表示此女会为村庄带来霉运,是不详的化身。

 

与女孩出生的同刻,邻居家新生的小羊羔夭折了。

 

大家自然都认为这是女孩带来的厄运。

 

连同女孩的父母,看着襁褓中的婴儿,也不再顾忌血肉至亲的情谊,害怕夹杂着懊悔,将这个天生不详的女婴遗弃在了山谷的溪边。

 

女婴的啼哭响彻夜晚的山谷。

 

那一天,风格外得强烈,雨点噼里啪啦地敲打着每家每户的窗门,仿佛在酝酿一场新的风暴。

 

然而,在大家以为往后如常时,有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在那个夜晚捡回了女婴。

 

村庄的人忧心忡忡,多次劝阻她放弃女婴,但每每有人靠近女婴时,女人就会像母鸡护鸡仔一般将女孩护在身后。那位长老也只是摆了摆手,要村民不再过问这对母女的事情。

 

如此,村庄似乎将她们一块抛弃了。女婴便在这个女人的抚养中生养起来。

 

一个生活也不能自理的女人竟将女孩养的有模有样。

 

山间的溪流回响着女孩的嬉笑声,村庄的边缘女孩种下了许许多多的野花。

女人将所能给予的一切都带给了女孩。

饱受冷眼,却也在幸福中成长。

 

然而,命运还是向女孩开了玩笑。

 

那个疯疯癫癫的女人许是受到女孩的影响,竟然无端地生起了怪病,女孩四处求人,只得到闭门不见的冷漠。

 

一个心善的人答应了女孩,但她将人带到家时,女人却静悄悄地走了。

 

女孩又变得孤立无援了。

 

村民依旧将她当作厄运的化身,说她是巫女,克死了跟她亲近的所有人。

 

或许女孩也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吧,她不再进村了,除了那名曾想帮助她的人,村民再没见过她。

 

直到一场史无前例的疫症席卷了村庄。

 

村民们苦不堪言,这时那名被人所诟病的巫女又重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她直直地奔向曾经那位善良的人居住的地方,却发现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原来,疾病也带走了他。

 

村民们在看到女孩依旧年轻貌美的容颜时,无不认为,她靠吸取村落的好运滋养自己的皮囊。

 

声讨,驱逐,愈演愈烈。

 

女孩被逼至绝境。

 

一场火灾将她的家化为虚无。

 

女孩望着那些村民疾恶如仇的眼神,逃到了山谷。

 

自女孩离开之后,村民们竟奇迹般地康复了。

 

所有人都认为是驱逐巫女带来了好运。

 

村庄也迎来了百年的和谐。

 

【风的作伴】

树影婆娑,你是被风唤醒的。

 

你抬头看着悬在空中乒乓作响的罐子,默默直起了身子,将敞开的窗闭上。

 

于是,风停了。罐子也静了下来。

 

山中时常刮风,许是雨季将至,风声愈发得响烈了。

 

你看着窗外的景,那是你看了百年的山林,绿汪汪,欣荣荣。

 

无数的生命在这降生,在这陨落。你就像命运的观测者,旁观着这一切的发生,你知道,心底对生命的向往早就死在了百年前。

 

生活很清静,简单不失节奏。

 

你认识这山中每一只的花草,你知道淌在山间的小溪有多少个弯,你也知道时间带走了许多,却什么也没给你留下。

 

你的年纪依旧不老,你的体力依旧充沛,你的记忆依旧清晰。

 

时间之神好像从来没有在你的身上留下那些本该存在的事物。

 

你是不同的,但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同。

 

你也曾希冀着找到一位同路人,可是花会凋零,草木会折断,天空会下雨,万事万物都与你不同。你是格格不入的。

 

如此,你好像没有了倚靠。

 

但是,耳畔,指缝,发间,阵阵丝柔的触感又将你唤醒。

 

那份抓不到的风,悄无声息却又探出脚步地出现在你的身侧。

 

风是自由的,是四面八方的,是隐形的。

 

亦如你,无束缚的,无处可去的,无人在意的。

 

你第一次有了共鸣的伙伴,你想,或许你也是一阵风,只不过是暂时地居住在这具躯壳中。

 

你逆着风,希望狂起的风能填满你的身躯;或是顺着风,希望飞梭的风能托起你的灵魂。

 

对着风呼啸,对着风哭泣。风做出回应,他带走了你的声音,拭去了你的眼泪,真如同伴的关心,有了温度。

 

摇摇欲坠的心,被山谷间的风抚平了。

 

你总期盼着,自己化成风的那一天。

 

【人鱼】

已经不记得是跟风相伴的多少时日了,你被风簇拥着,来到了山谷的那条小溪。

 

意识有些恍惚,你被捡走的那日,风也吹响了溪流吗。

 

你半蹲在小溪边,看着自己的倒影,没有风的形状。

 

起身,转头的瞬间,你看到了一片蓝的荧光。

 

与周围的绿,格格不入。

 

目光被吸引着,你情不自禁地朝那走去,呼吸在看清楚他的片刻凝滞了。

 

那是一只美人鱼。

 

你不可思议地凑到了他的身旁——少年的脸颊间闪烁着鳞片的光影,垂落的眸上睫毛颀长,半身下的一尾紫蓝色精致得宛若躺在水流中的宝石。

 

你在古书上了解过,美人鱼一族只会出现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

 

他的出现在这是不合理的。你抬头看向山谷的远端,或许是雨季的涨潮,把他带到了这。

 

但你不愿多管闲事,他可以趁着潮水的涌动再回归大海。

 

于是,你微微向后退了几步,却紧接着僵在了原地,怔怔地对上一双盛满晚霞的眼。

 

……

 

风声又起。

 

巫女的怀中,一只幻紫的鱼尾轻轻晃动。

 

【变星星的人 与 有星星的鱼】

风迎着你们,像是对新伙伴的到来而兴奋。

 

你低下脑袋,望着这孩子。跃动的眸光盈盈颤着,湿滑的尾巴滚滚蜷缩着,可怜兮兮地枕在你的臂弯中。

 

你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吸引这家伙的,被他缠得紧紧的。

 

小溪旁,少年直直地盯着你,嗓音有些沙哑:“别走….”

 

你像是被钩住了脚腕一般,定定地站在风中,记忆的潮汐仿若将你带到了自己被捡走的那天。那是无人在意的你有了人生中的第一缕光。

 

因而,你下意识地拥向了男孩。你想这样是不是可以拥抱到那天的光辉。

 

你深吸了一口气,踏着林间的风,向自己的小屋走去。

 

少年很乖,静静地扒在盛满水的浴缸中,那双澄澈的眼睛像阳光散透过的玻璃,倒映着你的身影。

 

你沉下身子,周围被悬挂起的瓶罐又叮叮当当地响动着。

 

“你还记得怎么回去吗。”你用手撑住了一只似要落下的小罐,抬着头看向这个不知名的少年。

 

少年探出缸的尾巴缓缓甩了甩,好像在替他思考一般。

 

“我是被一个浪花带过来的。”很乖巧的回答。

 

你起身,拿起了一根不起眼的木枝,在空中翩画了几番。

 

空无一物的手中赫然呈现出一片闪烁着星光的幻境。

 

少年的尾巴扭动着愈发剧烈了,语调也因激动而变得微微颤抖:“你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了吗!我只在海底见过几只会动的星星。”

 

你没有回答,只是又往手心聚起一道力,渺小的星谱顷刻充斥了整间屋子,你的目光看向一颗格外亮眼的星环,手指微微一触,这片星云便又如云烟般消散了。

 

“后天还会下起暴雨,等雨停了,溪水再涨起,你就可以回去了。”你不咸不淡地对少年说道。

 

少年又猛地扎入水中,你只能看见几朵突然出现的泡泡。

 

“我可不可以在你这多呆一会,”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我叫祁煜,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你的手指僵停在半空,心底是一瞬间地想要答应,毕竟,你已经好久没见过山林之外的人了。但理智的钟声再一次敲响。

 

“我不是好人,”你的眸色暗沉,“山下的人都叫我巫女。靠近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你尽量将自己的语气变得具有危险性,希望能吓退这只毫无戒备心的人鱼。

 

“这些被我挂起来的空罐子,都装载着那些因我而逝去的灵魂。”你扯了个谎,但仍然有模有样地端起了一个罐子。

 

祁煜活泼的尾巴顿了顿,他紧紧盯着你,仿佛想看清罐子中的魂魄。

 

“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少年天真的回答,像是落下的雨,颤湿了你的心尖。

 

“为什么?”你看着他。

 

“因为,你会变星星,星星是黑夜里最亮的斑点。坏人是变不出来的。”

 

望着祁煜认真的神情,你有一瞬间地很想笑,发自心底的笑意。

 

祁煜,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的眼中,就有几颗光阑的星。

 

【鱼尾花】

或许是被祁煜的真情实感所打动,你那早就死去的心竟也有了难得的情绪滚动。

 

于是,祁煜便在你的小屋中留了下来。

 

你想,这或许是风为你带来的新的影子,一只长着尾巴的影子。

 

毕竟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祁煜时常挣扎着想到山林间感受绿意的沾染。

 

不过,他没有人类的双腿,时常自己扑腾着到屋前的花园中便止住了动作。

 

无人作伴的日子里,你在院中播种下的花苞,在风带来的雨,在风吹散云洒下的阳光中,生机勃勃地萌发了娇小的蕊心,抽出了嫩软的小瓣,朝气满满地为风穿上了芬芳的衣裳。

 

你看着祁煜,仰面朝天地静静卧在无声的花丛中,灵活的鱼尾融在缤纷的花朵里,毫不违和。风拂过,花枝轻颤,尾尖有模有样地摇摆着,仿佛一只来自深海的花,绽放于此。

 

花簇拥着他,风微拢过他的睫毛,世间的美好似乎全部降临在这个叫祁煜的家伙身上。

 

你没有艳羡,只是怀念。曾经,你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风卷着几分飘落的花瓣划过你的指尖,像是在安慰你般地带来花的祝福。

 

你嘴角略略有了弧度,高高举起自己的手掌,风回应着,与你相握。

 

山谷间的风,请不要停止,继续吹拂吧。

 

【蝴蝶的梦】

祁煜大概也没有想过要回去,在你这一住便是半月。

 

他还是会一个猛甩尾巴钻入前院的花海中。

 

少年的天性是纯良的。花的芬芳引来蝴蝶的拜访,祁煜对着眼看着落在自己鼻尖的小生物,出乎意料地安静了下来。

 

仿佛怕打搅这位造访者的清梦,祁煜挥舞的手缓缓止住了,眼前是花,是蝶;耳畔是风,是心跳。

 

蝴蝶大抵是因为喜欢,看着他盛满星池的眼湾一动未动,似乎真的睡去,做上了一场海浮浪涌的梦。

 

祁煜也听着蝴蝶的呼吸声,在他斑斓翅膀的拥裹下,沉沉地闭上眼,做了一场山谷绿洋的梦。

 

你伏在桌面的笔突然断了墨,文字也卡在了没有灵感的行里间。

 

于是,你懒洋洋地扬起双臂,伸起懒腰。只是目光在无意识瞥向窗外的一瞬间,定定地分不开了。

 

祁煜静谧的脸颊上停了一只蝴蝶,你知道这种蝴蝶,生来傲骨,不愿被风肆意地吹舞,较劲着逆风,被打翻,再重来,如此往复,直至生命尽头。

 

一只桀骜不驯的蝴蝶落在一只懵懂无知的人鱼上,做着彼此的梦。

 

你的心底融融着漫出陌生的,百年前才有过的情感。

 

就像,回到了那时奔跑在田野的日子。过去沐浴在阳光中的景象似乎重现在眼前,不过这次不再是热烈的光,而是浸在海的晚风。

 

风吹的过桌面上的纸页,纷飞的白,你匆忙抓住了一张若即若离的纸张。

 

上面写着:“新的篇章。”

 

【想变成风】

一方窄窄的庭院自然是困不住这只向往自由的人鱼,在藏入花团中的第七个的午后,祁煜看着停在鼻头的蝴蝶,扇动了翅膀,逆着风,跌跌撞撞地飞离了院落。

 

祁煜眼巴巴地目送离开了这位相处不多时的伙伴,尾巴扑腾扑腾地晃悠几番有沉重地坠回到地面。

 

“为什么我不能飞。”祁煜自暴自弃地摊开手,试图抓住从未停歇的风。

 

“要是我是风就好了。”他自言自语道。

 

你靠着门框,祁煜的声音清晰地传入你的耳内:他也想变成风。

 

于是,你向他伸出了手,久逢知己的兴奋:“我知道怎么变成风。”

 

百年的灵魂似乎在此刻与这只源于海的魂魄,交织着蹦出同频的韵律。

 

不过,祁煜的尾巴不适合这场“变成风”的探险。

 

所以,你搬来了梯子,抬起了头,拨开书架上细密的灰,寻找着原先你以为不会用到的书籍。

 

“《人鱼饲养手册》?”祁煜一脸不解地顶了顶这本厚重的书,但下一刻便被你抽走了。

“这不是你看的,是我要看的,”你递上了另一本沉甸甸的本,“你看这本。”

 

祁煜翻开书,尾巴一摆一摆着,那是抑制不住的好奇心。

 

这本书是一位人鱼族的长老撰写的,你想,同类相吸,祁煜或许能从其中找到将鱼尾化成腿的办法。

 

祁煜比你想象中还聪慧许多,训练的第一个晚上就有了成效——虽然十分短暂,风涌过的半刻便恢复了原状。

 

你也心满意足地向他点了点头。

 

训练之余,山谷的风依旧腾腾不止,你穿在风间,又来到那段睡眠的小溪。

 

你想,山的那头,也会有风吗。

 

溪水潺潺地往身后淌去,你抓住风的尾巴,一步一步地进入了豁口。

 

豁口中的风声唳起,你的衣角被四散着扬起波澜。

 

有风在,你也不怕。攥着自己的衣摆,,渐渐地朝唯一的光亮处奔去。

 

突然的,风缓了。

 

眼前,是蔚蓝的海。面上,是咸香的风。

 

一望无际的绿后现身出了汪洋无边的海。

 

山谷的风在这驻足,你也顿了脚。

 

海的晚风,原来是静谧的柔,慢摇的轻。

 

另一派的自由。

 

那是属于祁煜的晚风,是祁煜会成为的自由。

 

【风听到的】

时间点点滴滴,祁煜的能力也日益地熟练起来。

 

他的尾巴,有时变成了两条细小的鱼尾,宛若分叉的花茎。有时会变成一条腿和一只尾巴,说不上来的滑稽感。

 

但现在可以稳定地化出两条腿了,就是那只偏执的尾巴还挺立在他的身后。

 

你捂着嘴巴,尽量不让自己发出笑声,还是鼓励性地朝他竖起大拇指:“进步很大。”

 

或许是真的激励到了祁煜,他第二天就彻底掌握了人类双腿的奥秘,彻底拥有了鱼生第一双腿。

 

你宣布“化风”计划第一步大成功。

 

然后,你取下那些被称作装有灵魂的罐子,递交给祁煜。

 

“你要把我的灵魂装进去吗。”祁煜望着你,听不出害怕。

 

你有些尴尬地摆了摆手:“好吧,其实之前是骗你的,这是用来捕捉风的。”

 

“只要收集100种不同的风,就可以变成风的尾巴,在空际中划出自己的弧度。”

 

祁煜的眸光再度迸发出新的光灿,你的话很受用。

 

往后的日子里,山谷、山顶、山腰,多了两位捕风人的影子。

 

某次,祁煜在捕风的间隙停下,他回过头,望着你:“你说,风会带来希望吗。”

 

你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他接着说道:“那我要跑到最高的山顶上,对着风许愿。”

 

于是,祁煜在山顶上呐喊:“我不要做最后一只美人鱼了。我要我的伙伴回来。”

 

风声呼啸,少年的眼眶微润,红通通盛着摇摇欲滴的泪。

 

风说,他听到了。

 

【风的力量】

“你看,这是我抓到的林间的风。”祁煜神采奕奕地举起手,半空的罐子在阳光下折射了七彩的光芒,像是倒映出了风的颜色。

 

你凑上前,小心翼翼地接过那只小罐,将自己的耳朵贴了上去——“呼呼”是风的吟唱。

 

这是罐中的第一缕风。

 

你将罐子捧在身前,犹如虔诚的信徒那般轻声地念起咒语,瓶口散发出一圈莹亮的光斑。

林间的风在其中驻足了。

 

祁煜一脸崇拜地盯着你:“好厉害!我可以学吗?”

 

你望着他一副诚意满满的模样,又将罐子递了回去:“以后会学会的。”

 

少年的灵魂实在澄澈,你的灵魂早就******,一个垂垂将尽的人没办法给他带来新的希望。你自己在泥潭中就足够了。

 

祁煜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掏出一个空的罐子,朝山顶飞奔而去。

 

倒不像一只只会扑腾自己尾巴的人鱼了,变成山间顽皮的野孩子了。

 

你深深地吸入一口风送来的空气,清晰地感受到血液滚滚在你的身体间,犹如枯木逢春的力量,你竟然也有了奔跑的欲望。

 

山谷间的风依旧热烈,他卷着你的发根,好像是在呼唤你赶上他的速度。

 

你仰起脑袋,顶上,一个活泼的影子正朝你挥着手。那一刻,就好像过去的你站在山坡上对着村庄招手。

 

久违的活力好似觉醒了,你情不自禁地提起了裙摆,大跨步起越,腿部地力量愈来愈强烈,你跑起来了。

 

这一刻,风与你同速,你好像有了风的力量。

 

【风中成长】

收集到第一缕风的声音后,时间像是被风吹上了另一个里程,飞速的,抓不住。

 

你还是没有岁月的褶皱,身体似乎永远停留在山下人口中最好的年华。

 

但祁煜的眉目愈发清朗了,脸上的稚气也在追风中化成了日益成熟的气息。

 

挺立的身姿,清瘦的腰板,有些过长的头发。

 

你看着祁煜,经历一个人的长大原来是如此快然而回忆满载的。

 

正在桌上摆弄物件的祁煜,注意到了你的目光,下一刻便转过了脑袋:“在看什么。”

 

你轻咳了几声,目光偏移至他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你头发有些长了,剪一点吧。”

 

祁煜抬了抬自己的眼睛,然后以一种弱小可怜的语气对你说道:“我看不清,你帮帮我。”

 

你的魔法棒在空中轻轻舞动了几番,准备直直朝祁煜的发尖俯冲而去。

 

“停停停!”祁煜有些惊叫着向后退去,“你干嘛,万一我毁容了怎么办。”

 

你盘起双臂,无奈道:“放心,我对我的能力很有信心。”

 

祁煜还是一幅怀疑的样子,他从后面捞到一把剪刀,塞到你的手中。

 

“这样比较保险。”又使唤上你了。

 

你看着已经把脑袋凑过来的祁煜,只能“忍气吞声”地为这个精贵的人鱼修理他的头发。

 

清脆的剪子声中落下分分缕缕的细发,你扫清周围的乱发,拍了拍祁煜:“好了。”

 

祁煜仰起脸,蔷薇色的云与天蓝色的海在他眼中交相辉映,你在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股莫名的燥意热腾腾地攀上你的耳根,下意识地不敢再与他对视。

 

“…..”你向后倒退半步,却被祁煜贴在后方欲拢未拢的手掌捉了个正着。

 

祁煜毫无察觉地继续凑近你,你能感受到他半屈的身子上暖洋洋的体温,以及那阵阵若有似无的呼吸。

 

“再帮我看看,”祁煜缠着你,“我觉得还差点。”

 

你后缩着,害怕他听见你的心跳,只能敷衍地表示可以了。

 

心底,被埋入了一枚种子。祁煜不知道。

 

【风带来的你】

你与祁煜收集的风声,渐渐充斥了整间屋子。

 

恍惚的几个瞬间,你都会觉得这个屋子已然是风的居所,不久就会带着你和祁煜飞到空中。

 

许是,这山谷的每一处都有了祁煜到过的痕迹,因而他也征服了这座山,可以自如地摸到风的尾巴,山的云气。

 

渐渐的,祁煜的目光会不自主地落在山脚处。

 

但他从未对你说过什么,或许知道那是你一直以来的疤,手臂上的疤痕,撕碎过去的痕迹。

 

你会坐在小屋外,看着祁煜高高举着罐子来回穿游着,他长出双腿的时间太久了,以至于你快要忘记他原本是一只人鱼。

 

于是,你问祁煜:“你不想回到大海里吗?”山的另一边才是你的家。

 

祁煜奔跑的动作骤然地歇下,他望着你,眼里那股欢愉的云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可名状的悲伤:“利莫里亚早就消失了。”

 

利莫里亚,古书上记载的最渊源的人鱼文明。而祁煜出现在小溪的那一日,正是利莫里亚覆灭的日子。

 

祁煜没有告诉你利莫里亚消失的原因。风吹过他,仿佛在带走那段关于利莫里亚的记忆。

 

你的心脏像是被什么猛地撞击了几番,抽痛中,你发现,原来他那道温暖不过是背后微弱的魂魄,仅存的热意。

 

一个期盼着未来的灵魂,一个挣扎在过去的灵魂,是风让你们相遇,让你们惺惺相惜。

 

你们很默契地不再提起这段经历,依旧会在山林间捕捉风的尾巴。

 

然而,命运之神向来未站在你的身边。

 

某个下午,你看到祁煜脸上泛起异样的荧光。

 

你问他发生什么了,祁煜只是回避着说自己没事。

 

你突然想到那本《人鱼饲养手册》,准备查阅时,祁煜从身后环抱住你。

 

他的声音闷闷的:“陪我一会就好。”

 

你感受到后脊传来的温热触感,第一次做出了违背理智的抉择。

 

祁煜枕在你的膝盖间,呼吸浅浅,仿若在做噩梦般,梦呓着你的名字。

 

你陪他至深夜,望着他情况好转时,才有了空余去翻阅那本古籍。

 

“人鱼是水性生物,长期离开海水会引起诸多不良反应,起初是发热….”

 

你没有再往下探究,因为,你已经知道后果了。

 

【海风的归宿】

今晚的风似乎格外的大,在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失眠的你终于失眠了。

 

祁煜正酣然地沉醉在梦乡,你放轻脚步,隐入到夜风中。

 

风的躁动像是知晓了你心中那寸隐匿的一隅,好像在为你不再孤立地生活在这山谷而兴奋。

 

你只是默默地走着,风也浮浮沉沉地在你的身边,这是一种无言的默契。

 

沿着夜晚的小溪,你在手中聚拢起一小团的光点,缓缓地再次寻到了那个豁口。

 

口中的风依旧很大,伴随着夜的冰凉从那些细微的缝隙钻进你的身躯,你哆嗦了一阵,触摸着周遭的岩石,往外走去。

 

深夜的海风,吹拂着岛上晚安的梦,美好而安详。

 

你伸出了手,接住了一团漫步的晚风,就像拂过了祁煜的发梢。

 

心口猛地皱缩一阵,你突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因为破烂的灵魂渴望温暖的光源,你就固步自封地将他困在了没有自由的小屋里。

 

一个从来都没收获过自由的人凭什么可以带他去寻到自己的那份自由。

 

你攥紧着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风吹动着海水,这才是祁煜的自由。

 

而山谷间的那座小屋,会永远地阻挠他回归这一切。

 

风又拭过了你眼角的泪,你只能浅浅地自嘲道,咎由自取,你不该贪恋不属于自己的那只灵魂。

 

祁煜,你不是山谷的风,海的晚风会是你的归宿。

 

【化不成的风】

一夜无眠,祁煜看着你昏沉的眼眶:“你不会抓了一晚上的风吧。”

 

祁煜拿起空置的罐子,起身:“那你睡会,今天的任务就交给我好了。”

 

你张开自己沙哑的喉咙,说道:“祁煜,这里没有属于你的风。”

 

祁煜怔住了,呆呆看着你。

 

你回避着他眸上薄软的雾,害怕自己下一刻就被困在其中,无可自拔。

 

“你应该离开了。回到大海中。”

 

空气是死一般地寂静。

 

你垂着脑袋,不看他,不敢看他。

 

祁煜走了。

 

你感慨自己的冷酷无情,相伴甚久的时光就如此被你抛之脑后。

 

就当做了一场梦吧,往后,山谷里只有一个巫女和那捉摸不透的风。

 

日子还是恢复如初,你却没有了奔跑的动力,风也不再等你。

 

收集的罐子,停留在了第99只。

 

那第100只风,好像在生气,刻意躲着不肯见你。

 

你晃了晃消沉的身子,明明瘦了大半,却好似仍有千斤重,风吹不动你,你化不成风。

 

【狂风的重逢】

最近,上山的人似乎越发的多了。小镇似乎又出事了,遇到了严重的粮食匮乏。

 

你只能缩小自己的活动范围,因为你知道他们不会想见到你。

 

可是,风挡不住人的野心。

 

他们还是看到了你居住的小屋,在打开门的那一刻,你再次暴露在了狂风中。

 

整齐划一的火把相聚着从山底蔓延至山顶,你被层层围着,那些狰狞的面目好像从梦中来到了现实,不断地朝你靠拢。

 

“巫女还没有死!”

“她不死,我们就永远会收到诅咒!”

 

他们高声叫喊着,象征正义的火光齐刷刷地拥来。

 

紧接着,火星燃起了花圃,冲天的火淹没了整间屋子。你没有动,过去那场火灾仿佛与此刻重合,无数的恐惧充斥着全身,你的血液不再滚动,四肢毫无动静地僵在原地。

 

你看着房梁在眼前坍塌,准备迎接炙热的痛苦。

 

下一刻,某个身影闪到了你的面前:“跟我走。”

 

没有给你犹豫的机会,再回过神时,你已经看不见火的燎烧,只有一道隐忍的眸光:“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你明明知道,我只有你了。”

 

祁煜的眼尾通红,他双手颤抖,手臂上一道赫然的烫伤触目惊心。

 

“祁煜…”你感觉自己错了,又犯下一个很可恶的错误,“对不起……”你想要触碰他,却害怕他会逃避自己,手指只能僵在半空。

 

你又自私地伤害了一个人,你无数次的推开,他却义无反顾地似飞蛾般扑向烈火。

 

你自卑又敏感,祁煜却一遍遍捧起你的心,拉着你与风作伴。

 

你哽咽地无语凝噎,但那些说不出的话,有只小鱼替你宣之于口。

 

“你说你不需要我,但是我想见你,我想站在你身边,我想跟你化成同一缕风。所以现在,”祁煜主动地贴近你:“我受伤了,我需要你。”语调间那股刺痛的激烈感浑然地散尽了,只有那道暧昧不清的依恋。

 

原来人鱼离开海洋也可以生活,原来海洋不是他唯一的家。

 

原来,他的心里也有那颗种子。发芽,生根,疯长。在风的呼唤间,与你相应。

 

没有犹豫,你拉上他的手臂,背着火光走在风中。

 

山谷的风,像是暴怒的神明,狂嚎着,将村民们施下的暴行全然吞噬着,半边的山熊熊冒起不天盖地的火,甚至直冲山脚,村庄岌岌可危。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房屋化为了焦黑色的泥。

 

风中是痛苦的哀嚎。

 

天明,火灭,风止,重逢。

 

【风知道的】

祁煜惋惜你们搜集的那些风就这样被烧跑了。

 

你噙着笑,只剩淡然:“那重新来过吧。”

 

祁煜撇了撇嘴,不甘心:“他们为什么不明白过去救助他们的是你,是你将草药混在了水井中,才救了他们。还痛斥你是不详的巫女,可我觉得你应该是魔女,会变星星,会唤风。还救了这世界上最后一只人鱼。”

 

你手上的动作骤停着,第一次听到“魔女”这个称谓,心里融融的,像是泌出了一汪水。

 

“可是如果不是我,我的妈妈,也不会在村中受人唾弃,无人救助。”你看着祁煜,揭开了伤疤,多年来的愧意在无数个日夜都化作了刺,绞痛你的神经。

 

“但你记住了她。”祁煜向你凑近几分,“你告诉了风她的故事,风也在纪念她。”

 

风知道,山谷知道,小鱼也知道。

 

祁煜的眼眸光影斑斓,亦如百年前那对夫妻看你时的神情。

 

心底化了一块冰,融成了春水,蒸腾进风声,回响在山谷。

 

“你会变成风的,”祁煜的声音浅浅,如风略过池水,泛起涟漪,“最美的那阵风。”

 

“嗯。”

 

风声忽烈,心跳使然。

 

【吻在风里】

你翻看着唯一救出的书籍《人与饲养手册》。书上记载人鱼的自愈能力是很快的,但是,这家伙怎么还会三天两头地喊痛。

 

“祁煜,”你怀疑满满的看向他,“其实你的伤早就好了吧。”

 

诈一诈这只鱼。

 

祁煜立马又做出一幅苦不堪言的表情:“啊……好痛,根本没有好,那场火这么大。”

 

“是吗。”你的语气微扬,继续不可遏制地怀疑。

 

祁煜似是不满你的质疑,赌气般的站了起来:“既然你这么不信我,我就只能去追风了,我要是回不来,你可别哭鼻子。”

 

祁煜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那神情仿佛在说:真不留我啊。

 

傍晚,你还是没有看到祁煜返回的踪影。

 

心里不觉地涌起一阵不安,你急匆匆的开始在林子中寻找他的身影。

 

在一处荆棘遍布的草丛中,你寻到了一只亮眼的鱼尾。

 

祁煜正来回扭动着,脸颊上是不自然的潮红。

 

“祁煜?”你有些紧张地问道,魔力拨开了尖刺的荆棘。

 

“唔,”祁煜求助似地盯着你,“我好像中迷情草的毒了。”

 

你浑身猛地一僵,鱼尾便在这时缠上了你的小腿腹。

 

“魔女小姐,你可以,给我一个吻吗。”

 

颤颤巍巍地将这条烦人的鱼扛回到了屋中,风也帮衬着你,并贴心地关上窗。

 

手腕被紧紧地扣着,祁煜躁动不安地将脸埋入你的掌心,轻轻蹭着,摇尾乞怜。

 

心底那番倾覆的潮水,彻底地喷涌而出。

 

你颤盈盈地贴上了祁煜的唇,天旋地转,鱼尾环上你的小腹。

 

风啸云涌,盖住窗内一派缱绻至深的旖旎。

 

只有风知道,人鱼和魔女的故事。

 

只有风知道,这里的秘密。

 

只有风知道,我爱你。

 

【山谷与海的风】

后来,

 

漫步于谷,

 

泠泠作响的山谷之风将你们送到了豁口外的的海滩。

 

晚风徐徐,咸蜜的海风拥笼着。

 

彼此的气息浓烈,

 

永久的,永久的。

 

那是融着山与海的吻。那是风送来的尾。

 

那是,我爱的你。

 

在吻不尽的时间中,

 

当山谷的风遇上海的晚风,

 

当我,

 

遇上了你。

 

 

【小剧场】

“祁煜!”你气愤地将枕头砸向他,“你的伤早好了,还骗我。”

 

在瞧到祁煜身后殷红的印记,你又红了脸颊不愿看他。

 

“下次不敢了…..”祁煜像是甩不掉的橡皮糖又粘上了你。

 

“还有下次,怕不是你这个迷情草也是假的吧。”你气不过,又怼道。

 

祁煜脸上转瞬即逝一道心虚,只是埋着脑袋,没有吭声。

 

被你说中了。

 

然后祁煜得到了死命令,没追到今天的风就不许进屋。

 

显然,山谷间的风与你统一了战线,绝不让他轻易抓到。

 

山上,两道风的尾巴,彼此追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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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来源:{lai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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