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与深空/夏以昼】红线

01

 

几乎没有人知道，你和夏以昼谈过恋爱。

 

其实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才会奇怪，因为你们是兄妹，是世俗里无论如何也不该纠缠在一起的关系。从七岁你见到他的第一眼，叫他的第一声“哥哥”开始，你们的命运就被系在了一颗开不了花的树上。

 

但你们却非要让那棵树长出禁果。

 

那已经是小时候了。

初三的你正值生长痛， 对自我的认知像抽枝一般在身体里横冲直撞。你顶着品学兼优的壳，内里却是自负又自卑。

你的成长过程确实缺失了一角，你不怪你的父母，但他们的离席让你的少女时代都没有安全感可言。奶奶和哥哥给了你新的依靠，他们固然很好，但你没法忍住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遍一遍幻想一个普通的家。

 

夏以昼比你大三岁，高三的学业压力很重，你很久没有和他多讲几句话了，却不只是因为高三。

好像从你刚上初中的时候开始，你就有意无意减少和他的接触了，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个事实。你敏锐得厉害，男女有别，哥哥再怎么样也是异性，不是刚认识的时候能随意让你骑在肩头的关系了。

 

而后几年你越来越清楚那种异样感来自何处。

 

夏以昼看你的眼神绝对不止是兄妹。

即使谈不上男女之爱，那也不够清白。

 

那种目光你见过，在某天傍晚，你透过房间的窗户看马路对面的夏以昼放学回家的时候，一低头，镜子里你就是那样的眼神。

 

你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只感到一阵眩晕，自己的面庞有点陌生和遥远，而眼睛则像是诡谲的漩涡，要把你拖进更深的未知里去。

 

 

02

 

是你引诱的夏以昼。

 

你装作别扭的青春期已经过去，带着丑陋的心思再一次缓慢接近夏以昼。只是你不再叫他哥哥。

 

“夏以昼，我快要迟到了，你把我送到补习班吧！”

“夏以昼，我胃好痛，你能帮我揉一揉吗？”

“夏以昼，我好想吃你做的天下第一好吃的红烧鸡翅。”

“夏以昼，你新买的外套借我穿一天嘛。”

 

在你坐在自行车后座初步发育的胸紧贴他后背的瞬间，在你躺在他腿上让他帮你暖胃的瞬间，在你站在厨房笑眼弯弯帮他打下手的瞬间，在你甩着他衣服的袖子猛嗅他的味道的瞬间，你的心里都在祈求：

 

夏以昼，再多心动一点吧。

 

你笃定夏以昼看不出来你的小心思，就算看出来了又如何呢？他不敢揣测妹妹也是一个这样的人的，只会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肮脏。

 

你要的就是他越界，要的就是他先开口。

 

你等到了。

 

夏以昼在那年冬天喝了一点酒，回家来看到你的时候眼里都是笑意，附身在你耳边说了模棱两可的话，你问他什么意思，他只揉了揉你的头发，说你永远是他最可爱的妹妹。

 

“不是的，夏以昼。你别装。”你知道他根本没醉，你的眼睛紧盯着他，好像要把他烫穿。

 

夏以昼沉默良久，看你不依不饶非要他说出一个结果，好像是安慰自己似的卸了口气。

 

“…好喜欢你。”

 

“夏以昼，”你抱住他的肩努力去够他，最后还是拽着衣服把他扯到和你同一高度，在他耳边用尽你认知里最诱人的声音，“我也很喜欢你，夏以昼。”

 

你们站在灯光昏暗的地方拥抱，却好像一起牵手逃到了日光之下，谁也没有想过未来。

 

没有谁明确地说“我们在一起吧”，但是你们默认变成了一对恋人。

早恋这件事本不该当真的，可直到很多年后你都再也没有过那样的心脏狂跳了，才意识到爱情并不只是所谓大人才能拥有的。

 

03

 

你们之间的节奏几乎一直被你牵着，但就像告白一样，分手也是夏以昼来开口。

 

你们情意胶胶的日子只是给了你暂时歇脚、不再胡思乱想的机会，夏以昼去上大学了，你再也不能黏黏糊糊看着他的桃花眼发呆。

 

你觉得夏以昼变了，他去了更广阔的世界，看过的人和事更多了。你也没法每天和他联系，只能周末跟他用手机聊天。明明他还是照样喜欢逗你，但就是有什么不一样了。

 

其实是你变了，你太害怕夏以昼丢下你一个人。

夏以昼本就不该身处泥沼，长着翅膀就应该在天空里，是你非把他拽下来共沉沦的。

 

分手的原因也很幼稚。夏以昼和你分享的生活太新鲜，他先一步变成了一个生动的大人，而你的日常除了日复一日写题别无乐趣。他偶尔还会摆哥哥架子让你好好学习，你竟觉得那是一种“傲慢”。

 

你本就敏感得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迅速逃离，久而久之你又开始疏远他了。

事情发展到冷暴力，夏以昼也开始察觉了，周末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你的回复，甚至电话拨给了奶奶，拐着弯探查你的情况。

最后他终于确认，他的恋人、他的妹妹，好像不再需要他了。

 

“那我们就先分开吧。”

 

夏以昼的这条消息反而很快得到了回复。

 

你说：好的。

 

你真的非常非常喜欢夏以昼，你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被你搞砸，别扭的人是不愿意将心结说开的。

让他说分手不算对你自己的惩罚，但能让你心里好受一点——至少他也有一些主动权，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受伤。

 

中间有五年你们都没有再碰面，作为家人来讲这很难得，哪怕是过年你们都不知道哪里来的默契，找好借口轮流回家看奶奶，不会同时出现。

刚分手的两年夏以昼也会给你寄生日礼物，你收到后会给他拍照发消息道谢再以妹妹的身份闲聊几句，再后来他都会在回家的时候偷偷放在你的卧室，等下次你从大学回家再查收，你见他这样，就也只把礼物收好留在柜子里，既不带到学校也不再联系他。

 

你不着急，你相信你们不会就在十多岁停住，不管是往好还是往坏发展，事情一定会有续集。

你能看到你们之间有一条红线，连着这段见不得光的爱，它是从你们小拇指的血管里延伸出来的，谁也没法把它剪断。这条红线让你们互相纠缠互相折磨，却又乐在其中别无选择。

你的直觉很准的，所以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再等一等。

 

04

 

大三那年奶奶突然病倒了，不严重，但需要住院一段时间。你和夏以昼再怎么别扭，也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两个人也因此终于相见。

夏以昼看到你的时候嘴角弯弯的，但眼睛里只有哀伤。

 

你们两人回家吃饭，第一次正式谈到这件事。夏以昼眼睛泛红，一开口居然是祈求你的原谅：

“我知道我是一个卑劣的人，可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卑劣和自私，你通常用这两个词来形容你自己，却不知道夏以昼居然也会这样想。

你除了喜欢夏以昼，还是嫉妒他的。他看上去比你阳光很多，有很多朋友，学习很自然地就在顶尖。你并不差，你也是受到其他家长羡慕的好小孩，但你不知道自己好在哪里。而且你深知自己那些龌龊的想法，尤其是在对待夏以昼时。

 

夏以昼呢？他除了爱上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还有什么可以称得上卑劣的呢？

你突然想起，是有一次的。

 

在一起时候的夏天你喜欢跑到夏以昼房间里，美其名曰开一个空调省电环保，他坐在床上看书，你就在他旁边趴着打游戏。

一局结束，你感受到他的视线，于是也去看他。你穿着他宽大的T恤，一抬头，胸口露出一篇白皙的皮肤。

 

他耳朵红了，却仍是有理，伸手就想习惯性给你一记爆栗：“坐好！”

 

你发誓这次你不全然是故意的，但你仍旧在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作弄他的办法，缩了一下脖子蹭到他身边。

你离他只有一个拳头的距离，问他：“你不喜欢吗？”

 

他稍稍侧过头来看你，你们的嘴唇轻轻擦过。

你们有过拥抱，也试过接吻，但是关于性，你们都心领神会地不去触碰。

 

但这天不一样，你忘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一个温柔缱绻的吻后你脑袋晕晕的，夏以昼则在轻轻地、近乎虔诚地亲吻你微微隆起的******。

只是亲吻，连舔舐和揉弄也没有，夏以昼点到为止，没有再在你身上做些什么，帮你把内衣和T恤重新穿戴整齐，但牵着你的手来到了他的下身，颤抖着说帮他一次吧。

 

你握住他粗硬的性器时，终于感到了一些害怕——还有恶心。你不知道该怎么动作，僵硬在原地，夏以昼握住你的手，引导着你上下滑动。

你不敢去看你们手相交握的地方，也不敢去看哥哥的表情。夏以昼最终在沉默中结束了一切，你的手上没有沾染到浊液，但他的房间变得又湿又热，闷得你直想干呕，你慌不择路逃了出去。

 

关门的时候你好像听到夏以昼扇了自己一巴掌，你没有回头。

 

这件事情也就尴尬了一两天，夏以昼在看到你神色如常跟他撒娇之后，好像也放下了心。

 

你不知道这件事他后悔到现在，你其实没有怪过夏以昼，却在多年以后好像突然有了夏以昼的把柄。

 

05

 

夏以昼没听到你的答复，又像是怕你拒绝：“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我知道很冒昧。等奶奶安顿好了你再考虑一下也来得及…我随时都等你的回答。”

 

你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于是连这句都没有回应。

夏以昼有点慌张了，开始口不择言：

“拒绝也可以的，

“但你能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过我吗…”

 

这对他来说很重要吗？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实也需要再三确认吗？你一直以为他是一个永远坦率的乐观派，从来不知道他也这么没有安全感。

他看起来确实快要碎掉了，你从恍惚中回神，安抚他：“我没有要拒绝，给我一点时间，夏以昼。我们曾经是恋人，当然相爱过，我以前特别特别喜欢你，你永远不用怀疑这件事。”

 

“好。

“我以为你是觉得我们在一起是个错误才离开我的。”

 

爱怎么会有错呢，即便你们是再扭曲的两个人，也拥有靠近彼此的权利。

你没有说出口，只是摇头。

 

你好像又认识夏以昼多了一点，一个脆弱和不安的夏以昼，也需要别人成为他的依靠。

“夏以昼，如果你不想只当我的哥哥的话，能不能不要自己一个人承担那么多？你只是比我大三岁而已，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直接跟我说的，总有解决办法的。”

 

夏以昼像一只被雨淋湿的狗狗，埋在你颈间无声地哭泣。

 

06

 

除了照顾奶奶外，你和夏以昼开始重新认识现在的彼此。

 

这是你提出来的。

 

你的直觉在你和夏以昼重逢之后忽然失灵了，你看着自己空空的双手，发现那条命运般的红线越来越淡了，你妄图它再次牵引着你往前走，但它完全不给你回应。

你得自己去做决定。

 

你不知道现在的你对夏以昼是不是恋人的那种爱，你们都和十多岁的时候不一样了，从长相到性格，多少都带上了一点岁月的痕迹。

你在这几年也试图接触过别的男生，都无疾而终，不是夏以昼，好像谁都不行。你翻到夏以昼高中时的照片，心又砰砰直跳，但你看着眼前更沉稳、更脆弱的夏以昼，却只感觉胸膛里空空的。长大意味着更多的责任，你们要考虑工作、要考虑生计，同时也有了更多的秘密。

 

不是夏以昼谁都不行，还是不是18岁的夏以昼，什么都不行呢。

 

这半个月，你和夏以昼一起去拜访了初中和高中教过你们的老师，一起去小时候最繁华的商场抓了娃娃，又一起绕到了海边，靠在一起吃吸吸冻。

 

海风变得很慢很慢，吹得你几乎困了。

 

你把头枕在夏以昼的肩膀，问他：“夏以昼，你知道什么是爱吗？”

夏以昼懒洋洋的，说知道啊。

 

“那你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吗？”

他的身体变得有点僵硬，没有回答。

 

“夏以昼，我猜你不怎么会去爱一个人，”你瞥见他紧紧抿住的双唇，抬手戳了戳他的脸，“别怕，夏以昼，我随口一说。因为我觉得我们是同类，我好像学不会怎么去爱，所以我猜你也不会。”

 

“夏以昼，你说我们能有结果吗？”

夏以昼这次张了口，说：“会有的。是你说的，总会有解决办法的。”

 

你挽住他的胳膊，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着他。

“哥哥，我困了，睡一会儿。”

 

恍惚间夏以昼好像摸了摸你的头发，轻轻说：“爱是一种本能的事情。”

 

你就这样在海边坐着睡着，做了一个梦。

 

梦里你穿着一身漂亮的婚纱，穿过无人的长廊，来到一片草地上。

层层叠叠的纱幔挂在高处，钟声响起，鲜花环绕，非常浪漫。

 

没有宾客，只有你和夏以昼，你小步跑到他面前，他把你扶稳，不说话，只是看着你笑。

 

“夏以昼，我今天漂亮吗？”

“夏以昼，我好开心。”

“夏以昼你怎么都不说话，你难道都不紧张的吗？”

 

夏以昼牵住你的手，眼睛深邃又温柔，一开口却连声音都在抖。

 

他说，“我爱你”。

 

你睁开双眼，夏以昼好像也靠着你在打盹。你伸出你的双手。

 

那条红线又出现了，在你们的面前，熠熠闪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