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次方】无主情书

致A：

我又听见了你的声音。
昨夜，它从无数的风声中只那寂静的一刹那间，冲破群山，越过鳞栉次比的高楼，穿透水泥墙，钻进了我的耳朵里。
让我几近疯狂。
我可能尖叫了两分钟，然后护士不得不又给了我一针镇定剂。可我还是没太平静下来，抖了几分钟之后才再次入睡。
于是我无法避免地又梦见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这是我永恒的梦境主题——那个漆黑的山洞，那些点缀其间的蓝色荧光，还有黏糊糊的石壁、散发着腥味的海水。
以及你******的苍白的躯体。
很遗憾，我还是想不起自己是如何走到那里的，可能是无意识的，也可能是冥冥之中的，又或许这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要知道，医生一直试图通过催眠来让我回忆起那一天的始末，可每一次我除了尖叫之外便再也吐不出任何别的字眼。
我就像一具尖叫机器，而你是我的开关。
护士总是惊惧于我的尖叫声，她们说，这不是人类能发出来的声音。
“也许你的那个情人早就拽着你的手，将你的灵魂拖进地狱里去了。”
有个信奉******教的护士在给我手腕换药时这么跟我说。
“你的手腕就是证明。”
她指的是我手上的伤口。
这来源于上周的一个小小的事故。当时医生还是在尝试通过催眠来治疗我，结果没想到的是我在陷入催眠后突然暴起，打破了一个玻璃杯，还拿起了一块碎片划伤了手腕。听说花了两个强壮的护工差不多十分钟的时间才制止了我自残的行为。
当然，这些我都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当时我正处在催眠之中。而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后来我向护士要纸笔的时候他们都不愿意正眼瞧我。他们甚至连笔都不愿意给我，生怕我再一次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
事后医生问我催眠时有没有想起什么，我说，我还是什么都没想起来。医生露出了很失落的表情。
我说，我很遗憾。
可我撒谎了。
我的确想起了一些事情，但不是关于那天，而是关于你的。
我想起了你挺翘的鼻梁、你鱼尾一样的眼睛、你下垂的嘴角，还有你皮肤触摸起来的温度，是冰凉但又温暖的，像是一条蛇，又或是某种海底生物。
我想你该是从深海里来，又该是从草原里来，因为我闻见你身上潮湿的气味，令我浑身都战栗。是雷霆闪电降落我身，是无垠广阔的宇宙挤压进我的喉咙。
还有你看向我的眼神，冷峻又充满爱意。
你该是爱我的。
你真的是爱我的。
所以我不愿意去相信医生所说的你是假的虚幻的。你绝不是我大脑臆想的产物。
因为我绝想象不出那样的歌喉，是如此激烈地撕裂我、摧毁我、重组我。你知道，我现在还是不敢去回忆你唱的那些歌谣，就是你躺在我耳边唱的那些。它们不是来自地狱，而是来自于我无法企及、无法想象的地方，绝对神圣、绝对邪恶。
就连创世主都想象不出那样的音乐。
它直直刺穿我的头颅，在我骨髓魂魄里打上烙印。
这就是我催眠时想起来的东西。
它令我疯狂、令我恐惧……
就算现在只是付诸纸上，我也颤抖得握不住笔。
而你。
啊……你。
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过你的到访。就连医生我也没提起过，而值班的护士总是以为我在做春梦。所以他们大概也会以为我手腕的伤口好得那么慢只是因为我身体不好，而不是因为那晚你来到我的被窝里舔舐掉了才长好没多久的血痂。
我想这应该算是我们之间的小秘密。医生知道我有事情在瞒着他，他一直试图从我口中撬出什么来。可我该如何告诉他，催眠根本就没有用处。
那只是让我越来越想念你。
我告诉过你，我无比地想回到我们的那间小屋，我还想再抱一抱我们的猫，或许我们能再次回到我们的小床上——而不是在这医院僵硬的不能称之为床的地方。
我想你。
你什么时候能来带我走？
带我去你来的地方，那神圣邪恶之地。我愿献祭我自己来换得与你相伴的余生。
你什么时候来找我？
………………
等等。
我似乎听见了门外护士的尖叫声，我还闻到了血的腥味。
墙上的时钟显示现在是下午的三点。
阳光还很好，一只麻雀刚刚从我的窗边飞走。。
是你吗？
是你吗？？
是你吗？？？？？？
我似乎听见了你的歌谣！那来自神圣邪恶之地的歌谣！！！！！
啊啊啊啊啊！！！！！！！！！
我看见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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