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是夏天啦。
俩人在家里吃过晚饭,一人扣一顶帽子,戴了墨镜没戴口罩,胡子拉碴地晃进离家不远的公园,打算再横穿公园出去,到商场负一楼的超市去买东西。
公园是郑云龙要来的。“想喝绿豆冰沙了。”郑云龙站在玄关处穿鞋的时候突发奇想,于是两个人弃车步行,闯过暑气蒸腾的街巷,钻进一方小小的夏日浓荫里,去公园的小卖铺里扫码买一杯半是糖精半是水的绿豆冰疙瘩。
正值大家的饭后遛弯儿时间,已经西斜的日头懒懒散散地打在葱茏的草木上,广场舞的音乐还没有响起来,蝉和蟋蟀也还没有欢快地叫起来。公园里是很静的,能够听到植物被阳光烤出油脂,香气哔啵蒸腾而起的声音。
小树林也是郑云龙想要去钻的。“去打个啵儿吧。”郑云龙嘬着腮边吸绿豆冰沙边突发奇想,空了一半的塑料杯咔咔地凹成后现代主义雕塑。于是两个人弃明投暗,选一条岔路走到尽头,直到剩下的半杯冰沙都化成了糖水。
小树林水草丰沛,蚊虫众多。阿云嘎穿短袖,出来之后把一条胳膊伸给郑云龙看,好家伙,蚊子包连成一个北斗七星。
罪魁祸首郑云龙可能早有预谋,装备了长衣长裤,副作用是整个人都是湿的,脸颊和脖子被蒸成粉红色。可惜千算万算,没料到这样蚊子不放过他,隔着T恤也要在肚皮上咬一口。
“痒。”郑云龙可怜兮兮地掀起衣服挠挠,露出肚皮。
一尾鲤鱼从荷叶下面无声地游过,阿云嘎的心中劈开一丝波纹,波纹忍了忍,没有言语。
是夏天了啊。
1.
“等会儿去超市记得买瓶花露水啊嘎舅,明儿到水库那边蚊子肯定更多。”郑云龙把T恤下摆放回去,趁着小路上四处无人,赶紧和阿云嘎又牵起了手。
是的了,俩人今儿个去超市,是给明天即将到来的短途旅行做准备。
小院子你们知道的吧?
水库在北京城的东北方向,大家在离水不远的地方弄了个小院子。春天的时候院子里开樱花和杏花,花瓣落下来,就掉进养了几尾锦鲤的小池塘里。北京城的夏天到来之前,带头的东北老大哥又张罗着在院子里挖了个小泳池,不大,请师傅贴了藏蓝深蓝浅蓝和月白拼接的马赛克,像是把夜空和蓝天同时舀了一瓢藏进池底。老大哥不久前才去呆过几天,拖家带口,拍了个小视频发到朋友圈,在视频里护着刚学游泳的小姑娘慢慢从泳池这头扑腾到那头,滋润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阿云嘎和郑云龙看到朋友圈的时候还在连环魔鬼行程里熬着,两个人挂着四个浓重的黑眼圈在微信视频里相见,一边困得呵欠连天一边羡慕得咬牙切齿:“等咱闲下来了就去,立马的。”
现在终于闲下来喘息一阵儿的两个大忙人正吭哧吭哧地从超市挪回家里,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阿云嘎左手的袋子里装了鸡蛋酸奶挂面盐煮花生和大水蜜桃,还有两个人都很喜欢的吐司,今天正好赶上超市打折,喜滋滋地买到最后一大袋。花露水在右边的无纺布购物袋里,洗护用品区的销售阿姨可能之前在屈臣氏有过一段实习经历,口吐莲花,两个大男人根本无力招架,乖乖买了同系列的沐浴露,跟花露水挤在一起。郑云龙兜个大西瓜,汗流浃背地在夏夜里走出了之字形路线,跟上学时候抱个篮球在澡堂停水前被拎去洗澡的小郑同学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还是不太一样的。
大学的时候澡堂十点半停水,阿云嘎十点跑去球场上拎人。郑云龙不情不愿地把篮球扔了往回走,“最烦阿云嘎。”那时候两个人还没在一起,但心思已经动了,中间隔了层隐隐约约的窗户纸。年轻男孩从不在暗恋对象跟前儿好好说话,万语千言,总是讲出来一半,又咽下去大半截。
第二天阿云嘎吸取教训,十点二十跑去球场上逛一圈。郑云龙抱颗篮球坐在场边皱眉头,好像已经等了很久,没动过的第二杯绿豆冰沙就快要全都化成水,“你怎么才来啊?”
阿云嘎可委屈死了。那时候哪有那么多的心照不宣,默契只能在一次次毫无把握的横冲直撞里慢慢修炼出来。在一起是个挑战,长相守也是个挑战,好在阿云嘎是个完蛋玩意儿,郑云龙这么大一坨挑战砸下来,他翻来覆去还是那么一句话:“我的大龙你真的是太可爱了。”
走到单元门楼下,郑云龙照例伸手到老班长的裤子口袋里去摸钥匙。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一个掌心里汗津津的,另一个大腿根汗津津的,结果当然没有什么好结果,当然是钻进空调房里接一个汗津津黏糊糊的吻,像两尾从夏季的池塘里跃出水面,水淋淋湿漉漉的游鱼,谁也不能把对方捉进手心里,只能把彼此摁到冰凉的防盗门上,最终在那里留下一圈模糊的痕迹。
蚊子包的痒是可以被唾液治愈的,夏夜很短,又很长。在太阳重新升起来之前,花露水彻底失去用武之地。
2.
第二天上午阿云嘎还排了个录歌的工作,闲散人员郑云龙被临时征用为司机把人送过去,在玻璃那头百无聊赖地把歌听了好几遍,卫衣口袋被翻出来又塞回去,差点给抠出一个洞来,最终还是忍不住——“龙哥我给你录个和声吧。”
阿云嘎:你行吗?
郑云龙:hu~
阿云嘎还陷在歌的情绪里,突然就很想冲出小小的玻璃隔间,去抱一抱他的家。
工作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两个人回家拎上东西,紧赶慢赶地错开了周五出城的晚高峰。出了收费站继续和太阳背道而驰,把咸鸭蛋一样的落日甩在脑后边儿,开进红彤彤的大片火烧云里。上次开车出城的时候正值清明时节,细雨刚刚浇灌出新芽,路边深深浅浅地开着好些不知名的野花。现在的一切都是最好最绚烂的时刻,枝叶绿得滴下釉来,花瓣开得直直坠下花萼,如凝固在油彩里的古典静物画,如云如雾,如梦如幻。
“放歌放歌。”阿云嘎做主,关掉了交通广播。
“但我不能放歌,”郑云龙忽略阿云嘎满脸疑惑的表情,从杯座里把自己的手机抠出来,“悄悄是别离的笙箫。”
阿云嘎依旧满脸疑惑。郑云龙一个笑话没被get到,就跟一个喷嚏没打出来一样,就很郁卒,遂不顾阿云嘎的反抗,大声朗诵一遍全诗。
到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所以最后当然还是放歌了。电吉他的声音从车载音响里响起来,是一首《直到世界的尽头》,而今夜燃烧的热血是的轻轻的,带不走一片云彩。
3.
两个人把东西归置归置,晚间文娱活动是看电影。片子是阿云嘎选的,屋子里只留一盏落地灯,投影仪投出意大利北部的夏天。
乡下的度假屋,大客厅里的钢琴,摆在屋外的餐桌,院子里一方清泠泠的泳池,两个人共用的一个卫生间。
郑云龙捧半个西瓜拿勺舀着吃,把西瓜表面挖成月球表面,籽直接吐进一个个小坑里。阿云嘎洗了个巨大的水蜜桃,小口小口转着圈儿啃着吃,电影过半,桃子有了特殊的意味。
他嘴里含着半块儿没咽下去的桃,汁水混着果肉,本来想张嘴喂给郑云龙,再来一个恶心吧唧的十八禁花式热吻。
结果低头一看,头枕在自己腿上的郑云龙已经睡着了。于是他捏了捏郑云龙的鼻子,又亲了一下。郑云龙还没醒,于是这个落在鼻尖上的吻只有他自己知道,连郑云龙的睫毛都没有被惊动。
电影播到结尾,屏幕上只剩下壁炉的火光跳动在少年的眼睛里。阿云嘎一低头,得,霸占自己大腿的祖宗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可能是刚睡醒,脸还是燥的,热成一只长出大眼睛的粉色水蜜桃——其实两个人中,阿云嘎才是天生冷白皮的那一个,当初为了塑造草原沧桑老父亲的角色,愣是一咬牙顶着一张没抹防晒霜的大素脸在风沙和紫外线里造了个把月。郑云龙没那个基因,夏季里球场上跑几圈,肤色就能深上一个色号。但耐不住皮肤薄——皮下毛细血管轻而易举地就透过脸皮映出来,有时是水蜜桃,有时是白灼虾,还一揉一个痕迹,一捏一个印子。这点阿云嘎是最知道的,两个人在一起太久了,办那事儿的时候阿师傅心里仿佛有个比色卡——凭颜色就知道到哪一步了,该进去还是该出来,该快点还是该慢点。
不过现在被捏的人是阿云嘎。郑云龙把两只胳膊伸直,刚好捏在阿云嘎的两坨苹果肌上,“郑云龙,”他半晌之后才开口喊人,却叫的是自己的名字。
“大龙。”郑云龙看进阿云嘎的眼睛里,又轻轻喊一次。
阿云嘎有点懵,然后又反应过来。
郑云龙的动作比阿云嘎的反应快,他从阿云嘎的腿上坐起来,跳下沙发,一边扯自己的T恤一边往外面跑。
阿云嘎跟到屋外去的时候,郑云龙已经跳到泳池里去了。庭院里的灯没有开,泳池里映着天上的月亮,郑云龙把自己剥光了,大片的皮肤在一池波光粼粼的水里溜出来又被淹没。
“郑云龙~”水里的郑云龙喊着,把湿发一把拨到脑后,一张脸全部露出来,笑得牙齿也全部露出来,冲阿云嘎招手。
阿云嘎就全都懂了。
他跳下去,潜进水里,水里是一望无际的蓝,夏天从水里流过,打湿了他的五脏六腑,把他带到郑云龙身边,找到另一双嘴唇,去饮一口夏天的梦。
皮肤和皮肤贴在一起,撞在池壁上。池水漾出来,和夜间的露水混在一起。温柔的月亮在天上也在池水里,滚烫的太阳在天上也在池水里。阿云嘎是一个不善言辞的人,在不得不说话的时候总是说很多话来补偿自己的词不达意。可天地良心,此时此刻他绞尽脑汁,脑袋都要想破了,仍只能想到那么三个字,于是把它挂在嘴边,在一个吻和另一个吻,一声喘息和另一声喘息,一串和另一串脱口而出的蒙语之间一遍遍笨拙地重复。
“我爱你,”他说,“我爱你。”
他像一个滑稽的诗人,旁的什么也不会,只会说我爱你。
4.
“我想,到空旷的海上/
只要说:爱你/
鱼群就会跟着我/
游向陆地。”
今夜整个海洋都在朝着阿云嘎奔驰而来,像是一场无比盛大的迁徙。
5.
阿云嘎醒得早,天才蒙蒙亮,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流淌进来,照亮郑云龙的眼睫毛。空调被下面是干燥而舒适的,温度刚刚好,只有紧贴着恋人的那一侧皮肤染着微微的汗意。而旁边郑云龙的整个后脖颈都是湿的,一半是汗,一半是阿云嘎呼出的水汽。
阿云嘎是个为人着想的好好男友,怕郑云龙热着,蹭着床单稍稍往旁边挪一点。受害者郑云龙却不肯了,迷迷糊糊地连人带被子地卷过来。两个大男人睡觉其实很没有形象,郑云龙身上那件半新不旧的T恤被蹭得整个卷到胸口以上。阿云嘎看不下去,伸手给人把衣服下摆拉好——这下脖子胸口上的印子全部都暴露出来,阿云嘎没忍住,选一个印子在上面上又轻轻啃了一口,咸的,带着微妙的湿意。
阿云嘎把头重新放回枕头上,他其实还很困,但此时此刻他舍不得睡去。
怎么舍得睡过去呢?夏日的清晨像是偷来的一样。
阿云嘎仰躺着,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想夜里荡漾的泳池,想海面上飘摇的白帆,想草原上燃烧的萤火,想天边外刚刚凝结成的一朵云,想宿舍硬板床上浸了汗的凉席,想小旅馆床边的一口烟,想烟里的一粒薄荷爆珠,想烟雾后面的一个郑云龙。
然后他开始想《Rent》。阿云嘎其实是挺不会浪漫一个人,相比而言郑云龙虽然嘴上不饶人,办起事儿来却是一套一套的——之前唱《I’ll Cover You》的时候在台上说跪就跪了,惊得阿云嘎下了台对着郑云龙“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倒是郑云龙坦坦荡荡的,一不做二不休,在后台的走廊里跨擦又单膝跪了一个,张口就来:“结婚吗?”
这特么太虎了,阿云嘎直接双膝跪地。
得,郑云龙委屈死了,自己好容易求个婚,结果阿云嘎这厮弄得跟拜年一样。
答案当然是好,还不止一个好,阿云嘎连说三声好好好,可能是表示强调,也有可能是给激动结巴了。阿云嘎不是没想过他们之间的这个时刻会出现在与《Rent》有关的场景里,他无数次地想过在台上,谢幕的时候幕布从天上降下来,把所有人都罩住。在所有人再次出现在观众视线里之前,他们应该有时间在幕布下面好好接个吻。如果时间再充裕一点,他可以给郑云龙单膝跪一个:“结婚吧。”
6.
阿云嘎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迷糊糊又睡过去的,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厨房里有煎午餐肉和煎蛋的味道传过来。梅林牌的午餐肉,只加一点点油,煎到微微焦的状态,和煎蛋一起夹在平底锅微微烘焙过的奶油吐司中间。大厨在厨房里空腹偷喝冰可乐,被闻着香味摸进来的阿云嘎抓个正着。好家伙,杯子里一大半都是冰,
可乐小偷赶紧脖子一仰,咕嘟咕嘟两大口把杯里的可乐喝完,喝完没憋住,连打两个响亮的嗝。阿云嘎吃人嘴短,没什么立场教训大厨,无奈地搂住人亲一口,分走一半的甜。
吃过早不早午不午的一餐,俩人从院子东厢的贮藏室里找到两辆自行车。兴致上来了,索性给车胎充满了气,骑车出去,一路骑到水边上。
阿云嘎骑车走在前面,把踏板踩得虎虎生风,简直要骑出动感单车的架势。身上披一件长袖白衬衫,冲下坡的时候离开座位立起来,阳光下的白衬衫鼓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布料下面的背脊拉成一张饱满的弓。
还是太晚了,郑云龙跟着阿云嘎的节奏吭哧吭哧地骑,一边骑一边想。他遇见阿云嘎的时候还是太晚了。大学时代的阿云嘎已经是一个过分成熟的大人样子,之前的苦难全部长进身体里,成为一株枝繁叶茂的阿云嘎。“我怎么就不容易了呢?”录节目的时候阿云嘎讲,听起来就像一个玩笑——了解的人都知道,当然是不容易的。郑云龙总是忍不住去想阿云嘎经历过的那段他没能参与的人生——在命运还没有降临之前,与小羊为伴,跟着收音机唱歌的阿云嘎会是什么样子的呢?他应该会穿一身袍子,在无边无际的草原上打马而过,后背的衣裳就像现在一样被风吹得鼓鼓胀胀的,像是从男孩的背上长出的一对翅膀。
“嘎子——”
阿云嘎听到郑云龙的声音,捏了一把刹车将速度降下来,微微回头,就看见郑云龙从斜坡上俯冲下来,风驰电掣般奔向自己。阿云嘎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要唱歌跳舞就要苦练基本功,要自己养活自己就要去考文工团,要看到更高更远的地方就要去北京上学,要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就要先吃很多很多的苦。但他之前不知道的是,在北京能遇到那么一个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郑云龙。
阿云嘎不信命,但如果郑云龙也是他命运的一部分的话,他愿意接受命运的降临。
7.
一路沿着水边骑,小路弯弯绕绕,爬坡上坎,骑到大腿肌肉疯狂分泌乳酸的时候,跟着导航拐到镇子上去。镇中心再往西边儿骑两个路口,就是一个不大的菜场。日头早就已经过了中午,当然不再是逛菜场的最佳时间。郑大厨挑了一块后腿肉让摊主帮忙绞成肉馅儿,拣了一把大葱,一块姜,想了想,又买了几打饺子皮。
阿云嘎这个时候倒是很有身为山东家属的自觉,在旁边啧啧啧:“龙哥你不行啊,包饺子怎么能偷懒买现成的皮儿呢?”
郑云龙翻个白眼,反手就把装饺子皮的塑料袋挂在阿云嘎的车把上。
厨房一点都不大,东西也不齐全。郑云龙钻进厨房一通翻箱倒柜,找到唯一的一口大锅,用来和饺子馅。
阿云嘎帮大厨撸好袖子,然后被发配到泳池边去晒太阳。
但这并不妨碍他一会儿跑进厨房骚扰一下郑姓大厨。
因为没有人给他阿云嘎抹防晒油的呀。
郑大厨烦不胜烦,于是瘫在泳池旁边晒太阳的人从一个变成了两个。没有躺椅,就直接躺在被太阳晒的滚烫的泳池边儿上,一只手和一条腿加上半拉身子直接泡在水里。
两个人是被午后突如其来的一场暴雨赶回厨房的。郑云龙是包饺子小能手,童子功,两只手合拢一捏,就是一个饱满的大肚水饺。阿云嘎说自己是慢工出细活,小心翼翼地捧着面皮一个褶一个褶子地捏,从这头到那头,一二三四五六,一个饺子六个褶,捏出一头汗。
外面的雨还在下,天色阴沉沉的,厨房里开暖黄色的灯。
阿云嘎专心致志地捏上饺子的最后一个褶,心想,还不到天黑的时候,一会儿说不定还能看到夕阳从泳池里掉下去,就像草原深处的夕阳落进额尔古纳河一样。
可惜郑大厨没有给阿师傅太多走神儿的机会——“麻利的,”郑大厨催促道,“不把这些包完,咱可没锅煮饺子啊!”
文章来源:{laiy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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