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他很漂亮16-18

016.

  “您俩简直太夸张了。”

  饭桌上,贺峻霖边说边往嘴里送了一口饭,脸颊鼓嘟嘟的像只仓鼠,塞了满嘴食物却仍不停地对刘耀文和宋亚轩指控,说出来的话音节有些都跑掉了,含糊不清,严浩翔一时间不确定他到底是要吃饭还是要说话。

  “你说说,他俩不夸张吗?我早上一出来吓坏了,两个人竟然睡在客厅里。”

  贺峻霖看向严浩翔,像在求认同,用筷子指着宋亚轩与刘耀文,口吻好奇又惊讶:“有床他们不睡,竟跑来睡沙发?这不糊涂吗?”

  贺峻霖看向二人,“盖那条被子,你们不冷吗?”

  刘耀文沉默不语,他们俩平时都盖同一条棉被,昨晚因为要出来睡,就把比较厚的棉被留在房里给宋亚轩了,自己则随手拿了凉被出来,是没那么温暖,倒不觉得冷。

  “哦也是了,两个人睡一起就不冷了是吧,我差点给忘了。”贺峻霖夸张的用手拍了一下额脑袋,大力调侃,自说自答。

  刘耀文偷瞄了一眼宋亚轩,琢磨着他的表情,但宋亚轩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大清早的他自带一种慵懒感,乖乖吃饭,偶尔笑一笑,只当贺峻霖是爱说话,不回嘴,任他说。

  严浩翔虽有眼神附和贺峻霖,到底没火上浇油。

  幸好。

  刘耀文虚掩地将碗捧到脸前扒饭,心想着幸好,幸好严浩翔大概只以为他们昨晚最后没进房睡,不知道他确实把宋亚轩扔进房里自己跑出来睡,然后宋亚轩又跟着跑出来了,不然情况可尴尬了。

  说完这边,贺峻霖换说另一边,停不下来叨念。

  “我的好哥哥啊,你吃快点好不好,要来不及了。”

  贺峻霖催促严浩翔,严浩翔原本还像个优雅的公子慢悠悠吃饭,立刻加快动碗筷的速度。

  刘耀文本来还不懂贺峻霖今天怎么回事呢,昨晚明明不早睡,今儿早上却八点就起了,干早饭的速度堪比张真源,像饿了几天似的,原来是有安排。

  他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你们要出去?”

  “我们今天有工作。”严浩翔回答。

  “你们两个人?”

  刘耀文似信非信的认真起来,公司不是几乎暂停他们四人的活动了吗?就算有接比较重要的工作也是都是以全体出场或三位哥哥为主,怎么会有翔霖组有工作他不知道的情况?

  “唉你别紧张,只是个小抽奖,我跟严浩翔也就是去帮忙抽出得奖人,主办方那边说是很多观众有顾虑,让我们直播抽,以证公平。”

  “本来是张哥要直播的,但张哥今天刚好有工作,张哥问我们去不去,我们问过可以,就答应了。”严浩翔补充。

  刘耀文寻思着难怪,难怪昨晚张真源在电话里对贺峻霖说了什么明天加油之类的话,刘耀文还以为他是在安慰贺峻霖作为主持人临阵脱逃,怕贺峻霖负罪感爆棚会对生活失去热忱呢。

  他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迅速抬起了头。

  “那不就剩我们俩在家?”

  “是啊怎么了吗?”贺峻霖言词高亢,“这不是很好吗?”

  “是啊,好、很好!我盼着能休息呢。”刘耀文赶紧接话,表情勉强看不出是真心觉得好的样子。

  他觉得要是不说点什么堵住贺峻霖的后话,贺峻霖可能会说一些类似『让你们俩在家恩恩爱爱耍朋友不好吗』之类的话,他可受不住。

  “唉那你可要失望了耀文小弟弟。”

  贺峻霖拿出手机来,在屏幕上按来按去,一通操作后,宋亚轩的手机发出了通知音。

  “你不是说想马嘉祺吗?我昨天跟他说要寄点东西给他,问了他现在的住址,他早上回了,刚发给你的。”贺峻霖向宋亚轩抛了一个媚眼,“而且我问过,他今天休息在家呢。”

  见宋亚轩没反应,贺峻霖接着说:“今天和明天好像是假日。”

  宋亚轩还是没反应,贺峻霖只好再暗示。

  “重庆飞北京好像只要两个多小时呢。”

  宋亚轩愣头呆脑的望着贺峻霖,过了一会儿才思考过来,眨了眨水汪汪的天真眼睛。

  “可以去找他吗?”

  “可以。”

  “真的可以吗?”闪闪的眼眸里有着一丝丝惊喜。

  “当然可以。”贺峻霖肯定。

  宋亚轩又转向刘耀文,表情中满是关不住期待已久的向往,他像个征求父母同意的孩子一般,微微缩起下巴抬眼他,小心翼翼地问:“去吗?”表情带着些许期待与害怕受伤害。

  刘耀文知道,宋亚轩对他的问题和对贺峻霖的问题是不同的,不是「我能去吗?」,而是「你会和我一起去吗? 」

  看着那双眼睛,刘耀文心想,再远他都会跟他去。

  “走吧。”他回答。

  宋亚轩冲他笑了笑。

  他感觉自己此时对宋亚轩有无限的溺爱。

 

  ※

 

  贺峻峻霖的贴心从来都不会只做一半。

  他不仅将马嘉祺的地址搞到手,连到机场的车都提前帮他们叫好,还把航班去程回程时间及如何乘车转车和饭店的资料都查好资料存成图片发给宋亚轩,让他们省去很多准备时间。

  千万小心。贺峻霖和严浩翔出门前,对他们叮嘱。

  他们点点头。

  吃完早饭后,收拾好背包,刘耀文便和宋亚轩一起出发去北京。

  即使有贺峻霖的关爱加持,他们一路上也并不完全顺利,两个未成年孩子若不是长得高高壮壮,估计就要被保安关切了,他们在机场里迷路,取票时输错资料,平时所有小事都有人帮他们打点,将他们给惯坏,许多细微末节的事情处理得七零八落。直到手忙脚乱上了飞机,飞机穿过天际线带他们飞过一个又一个城市,他们还来不及感受独自外出冒险的******,抵达北京了。

  落地,改搭乘出租车,报出马嘉祺的地址。

  那车一路行驶,乘载着他们的期待与不安。

  一路上,随着与马嘉祺距离的缩短,宋亚轩的情绪愈肉眼可见的高亢,他春风满面、眉飞眼笑,不时喜不自禁的哼起歌。

  刘耀文看着宋亚轩高兴他也高兴,但与他共感的同时却又参杂着不知名的纷繁心境,他感觉自己在喜悦与浮躁的边界来回环绕,不同的心思被在混乱中被打成一串死结,错综复杂得他解不开,也不愿变得焦躁,只能将那些他不要的一点点释放掉,只留下欢快的部分。

  “这么开心吗?能见到马哥。”好一阵子,刘耀文才神情自若地问出。

  宋亚轩停止了歌声,面向窗外,付之一笑:“有一点。”

  “我看不只一点。”

  “难道你不想马哥吗?”

  宋亚轩转了过来,手覆上刘耀文的膝盖,一双眼睛直勾勾盯着他,面对他毫不避讳的眼神,刘耀文有意无意想闪避,宋亚轩却依旧目光直率,话没说两句就笑出来:“还是你比较想丁哥?”

  “没怎么想。”刘耀文装作若无其事,抛出那句他心里想了很久的话:“圣诞节前才见过,不是吗?”

  对啊,一周前才见过面,宋亚轩为什么会这么想马哥呢?他是在什么时后告诉贺ㄦ他想马哥的呢?他怎么就那么开心呢?

  “那不一样啊,那天没怎么能说上话。”

  “怎么,你还有不少话想跟马哥说了?该不会是要告状吧。”

  “你现在怕我告状啦?”宋亚轩机敏地狡猾一笑,“那平常还不对我好一点。”

  “我对你不好了吗?欸宋亚轩ㄦ你可不能诬赖人啊!”

  “嗯……”宋亚轩咬着下唇,小眼神往上飘呀飘,张口就说:“这得问刘耀文啰!小宋好像不是很满意,小宋说刘耀文有时候说话好大声,老凶他。”

  委屈小宋一上身,连乡音都跑了出来。

  刘耀文不服气,本还打算和他计较,但当他看见宋亚轩嘴里抿出的下唇,带点口水湿润地撒娇噘起,脑海中顿时一片茫然,不知所措地想起昨天,他咽下一口口水,仓皇地将宋亚轩帽T的帽子拉上脑袋,借此盖住宋亚轩的视线,宋亚轩想脱下,刘耀文却一手按在他头顶,摇晃他的脑袋。

  “刘耀文已经对小宋很好啦,他可从没对别人这么好过。”

  帽T下的小宋,笑吟吟地,嘴里又哼出了欢快的曲子。

 

  他们搭了二十几分钟的车程,终于来到了贺峻霖给的小区住址。

  小区是封闭式的,必须押证才能进入,刘耀文和宋亚轩留下了学生证,保安大叔在登记时抬眸瞧了刘耀文一眼,眼神锐利,或许是觉得重庆的高中生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刘耀文露出一个好孩子的礼貌社交笑容,大叔最后没说什么,还是让他俩进去了。

  “A栋1801。”宋亚轩看着手机念出。

  他们相视而笑,马哥连在北京,也还是住在18楼。

 

017.

  按下电铃的时候,宋亚轩感觉到一股电流,顺着指尖流回他的身体。

  他们在门外站了好久,一遍又一遍的反覆确认门牌号码,1801,快把数字都盯穿了。

  他们练习笑容,想过要不要在开门时唱首歌增加欢乐感,或是一起做个招牌动作。他们也反覆整理服装,抓了抓浏海,问对方:我头发乱不乱?好一阵子,才决定摒弃这些无关紧要的外在仪容与花式招呼,正正经经按门铃。

  清脆而响亮的******遍入屋内,门外也能听见少许。

  刘耀文站在宋亚轩身后,期待又紧张地掂脚,深吸一口气,等着马嘉祺出来时给他一个最热烈的微笑。

  他光是想像马嘉祺会有多讶异,就笑得合不拢嘴,孩子气的恶作剧******让他感到一种未知的喜悦,他脑海中有一百种马嘉祺的不同反应,每一种都是有趣的。

  宋亚轩也一样期待,他唯一担心的是马嘉祺不在家,小马哥可能又认真跑去自主训练了,或是刚好出去买东西,甚至是午睡没有听到******,每一种可能都在他脑中演练过几遍。

  直到他们听见门内传来拖鞋踩在地面的声音,真的有人在,那人由远到近,踩踏声由低沉到脆响,他们靠听觉感受对方的距离,室内到玄关,到仅止相隔一扇门。

  马哥会先露出笑容还是吃惊呢?两颗心都在咚咚的跳着、猜着、等着。

  他们有多期盼,门打开的时候,就有多惊讶。

  来开门的不是马嘉祺。

  也不是别人,是丁程鑫。

  宋亚轩与刘耀文都迟疑了半秒,分别思考着贺峻霖给错地址与他们找错号码的可能性,但不可能啊,他们再三确认过的,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也不是陌生人。刘耀文率先在脑中找到一个比较合理的可能:丁程鑫也放假,丁程鑫也来找马嘉祺了,他们都在北京上学,自然会互相找。

  若不是丁程鑫开门后一脸错愕与慌乱的杵在原地,刘耀文一定会开口和他说话,但丁程鑫没有,他只是抓着门把,欲言又止,神情十分无措,不和他们打招呼,也没有一丝笑容。

  见鬼差不多就是这个表情了。

  但他们不是鬼怪,是和哥哥们最亲密弟弟啊。刘耀文除了困惑与震惊,还有一丝丝的畏怯,是不是他们突然跑来这里丁ㄦ生气了?毕竟两个未成年也没想得多清楚,机票买了就飞来了,这是多大的事。如果丁程鑫此时大声喝斥他们随便跑出重庆的行为,刘耀文一定会马上道歉求饶,可那表情,又并非如此。

  他好像只是不想见到他们。

  刘耀文拉了拉宋亚轩的衣角,想和对方交换一下对眼前情况的认知,却发现宋亚轩一动也不动,只是一直直视着丁程鑫。

  室内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人的嗓音纤细抓耳,比平时更加温柔、甜蜜。

  刘耀文听得出是谁。

  “阿程,谁来了?”

  “别出来!”

  丁程鑫嘶吼,这一声,把门外的宋亚轩与刘耀文都怔住了。

  他自己似乎也被吓了一跳,惊恐失色地不愿看刘耀文和宋亚轩,刘耀文觉得丁程鑫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孤立无助,但他不知道为什么。直到他看见丁程鑫略显宽松的居家白色上衣领口露出白皙肌肤,上面全是密密麻麻的红印子,从锁骨到颈子,他终于明白了什么。

  即使是少不更事的刘耀文也知道,那不是抓痕,不是蚊子咬。

  是吻痕。

  他倒抽了一口气。

  人与人之间得缠绵到什么程度才会这样,刘耀文不是完全想像不出来。

  宋亚轩一定也看见了,否则,他不会这么沉默。

  刘耀文刚想试着开口说点什么,马嘉祺就从室内走了出来,他停在丁程鑫身后一段距离,恰好能看见门外景象的那种距离。丁程鑫微微移动了一点脚步,想用身子挡住里外的人的视线,但只是徒劳。

  是啊,丁程鑫那种反应,马嘉祺怎么可能真的乖乖待在屋里呢?

  刘耀文脑子一下子突然特别清晰,他忽然之间明白了为什么他们通话那一天,马嘉祺和丁程鑫都不打开视讯镜头,他也忽然记起了那一天,他老在电话里听见回音,却一直以为,只是通话品质太差了。

  马嘉祺先是愣住,很快收起那不多的错愕,唤了他们的名字。

  “亚轩,耀文。”

  那声音沉着冷静,本该有镇定的作用。

  传到宋亚轩耳里,却只剩陌生感。

  他察觉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意,马嘉祺唤他们时,和唤丁程鑫名字时,实在差得太多了。

  “这样可以吗?”

  宋亚轩发出冷淡的声音,是无情到不像是能从嘴里说出来冰冷语调,在接收的瞬间,刘耀文耳侧疼了起来,四肢逐渐冻僵。

  他从未听过宋亚轩用这种语气说话。

  宋亚轩所言可以指很多事情,比如我们这样突然来找你们可以吗?丁程鑫这样在马嘉祺家可以吗?你们这样同居可以吗?不告诉我们可以吗?很多很多可能。但马嘉祺却在诸多的可能里找了一个最******、最不应该正面回应问题,给出答覆。

  “阿程最近没有安排工作,不会被看见的。”

  丁程鑫直到听到这句话,才慌忙地将手捂上颈子,已经被看透的红印在这时知才后觉徒劳无功地遮掩。

  刘耀文站在宋亚轩身后半步,他一直看不见宋亚轩的表情,这让他很慌。他一直能清楚看见丁程鑫和马嘉祺的表情,这也让他很慌。

  但他还是在慌乱中,想要得到一点解释。

  “你们……”

  “对,我和阿程在一起。”

  刘耀文的问题甚至都还没抛出,马嘉祺已经接了话,刘耀文感觉马嘉祺不仅现在会读心、读表情,还异常冷静,冷静得令他感到一丝恐惧。

  “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呢?”

  他皱起眉头,像个被父母欺骗的孩子。

  马嘉祺叹了一口长气:“因为不想看到你们现在这种反应。”

  马嘉祺始终没有走得离他们更近些,也没有要安抚他们的意思,只是在那个离他们好几步的距离外,建立一堵高墙,一堵他们无法轻易翻越的高墙,站在那上面,用深邃的眼眸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从前,他们是小马哥最疼爱的弟弟,现在,他们成了『你们』,生疏的你们。

  刘耀文真的害怕,他不敢再问了。

  马嘉祺刻意制造的疏离感,令他感到畏惧。

  “嘉祺……别这样。”丁程鑫的声音非常小,像在哀求,他闭上眼,好像这样就能够不要面对这一切。

  “怕什么,怕我们觉得恶心吗?”

  宋亚轩又一次开口,又一次发出让刘耀文快要认不出的冷冽声音,又一次说出他最怕他说出口的话。

  刘耀文不知道宋亚轩是否跟他一样,在那一瞬间看见丁程鑫听见这句话时,悲伤到几乎要碎裂的瞳孔。

  唯有这种时候他才真正体会,体会到马嘉祺和宋亚轩一些别人无法触及的相同之处。以前,他总以为马嘉祺宠宋亚轩是因为他们很相似,他们都温和缓慢,他们都与世无争,他们懂得看人眼色,有界线,特别干净,特别内敛,受伤了也从不说出口,所以才互相怜惜。但时至今日,刘耀文才知道,原来不仅仅如此,他们连冷酷无情的时候,竟也是一样的。

  “你们不该来的。”

  或许是被宋亚轩的话语伤到,或许只是根本不在乎,这次,马嘉祺没有再正面回应他,只是用鲜少摆出的哥哥姿态,冷言冷语地训斥,眼神里有着一抹不容抗拒。

  “小孩子还是早点回去,好好读书,别让公司知道了,要惩罚的。”

  “马嘉祺!别说了。”

  丁程鑫双眼发红,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但他没有哭,他只是看起来非常用力,非常用力的忍耐着。

  “你们也是,别让公司知道了。”

  仅留下这句话,宋亚轩转身离开,他与刘耀文擦肩的一刹那,刘耀文看见那似哭似不哭的眼角,好似在颤抖。

  “耀文……”

  刘耀文对上丁程鑫伤心欲绝的眼眸,他第一次看到那双他曾经无比向往追寻的眸子黯淡到几乎要熄灭,他真的曾经认为那双眼睛是天上摘下来的星星,他真的知道他眼中企盼的不过是他一句谅解,但他却无法对他说出一句宽慰的话。

  “丁ㄦ……我走了。”

  他与他道别。

 

 

 

018.

  他们一直沉默着,沉默是此时唯一能安慰他们的言语。

  与来时不同,回程是一场静默与空虚的归途,他们突然变成了独立的孩子,打车买票过关,一切行云流水,他们不再吵闹,不再讨论,不再犯错,他们一时之间变成大人。

  宋亚轩的背包比去时多了二十克,那是失去的重量。

  刘耀文想到有这么一句话:不是得到就是学到。他在心中抛出一个问题:如果他们把丁ㄦ的伤心也带走,飞机还能载着他们飞上天空吗?

  刘耀文的背包也重了二十克。是秘密的重量。

  窗外绵延的白云,乘载不住一滴泪水。

  所以他们都没有哭。

  刘耀文与宋亚轩走出机场,默契地没有人打车,只是徒步,一路往家的方向走。

  宋亚轩在前,刘耀文走后面。

  斜阳落下,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刘耀文终于在今天得到了他一直以来所企求的答案,宋亚轩的秘密。在他的包里,那二十克的重量,那张去程的登机证,那扇1801号门后的人。宋亚轩原来也有着梦中情人,马嘉祺,如王子一样的马嘉祺,一直以来都对他很好的马嘉祺。

  连这种时候,也不会让他哭泣的马嘉祺。

  他跟着宋亚轩的步伐,调整到与他同步前进,一直维持着半步的距离。刘耀文以前从没想过,跟与不跟原来完全不同,跟了是一个失望的结果,不跟,才是海阔天空。

  胸口堵得厉害,他好像快要死了,有东西在体内一点点瓦解。在天空时他还能忍耐,还有种不切实际,一回到地面,只剩真实,他走不了,他好疼,他不应该再跟着他。

  他听见宋亚轩的声音,是平时的宋亚轩的声音。

  “刘耀文ㄦ。”

  “丁ㄦ是不是很伤心?”

  “小马哥是不是真的很生气?”

  “我不是故意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那样说话。”

  宋亚轩一字一句淡嗓,是抒发,是告解,那每一句都让刘耀文的心隐隐作痛,他快要没有知觉,在宋亚轩的身后,他有种深深的背弃感。

  他不想告诉他。

  但这样太卑鄙了。

  “宋亚轩ㄦ,因为你喜欢小马哥啊。”所以心痛,所以你受伤了。

  “是吗?”他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扯出一个失色的笑容:“但我觉得不是。”

  着陆后宋亚轩第一次回头看刘耀文。又是与那天一样的夕阳,又是惆怅的他的侧脸,又是这些。为什么宋亚轩总是从容?为什么宋亚轩总是若即若离?为什么宋亚轩总是一段时间,就让他感觉他快要消失那样?

  为什么宋亚轩看起来没事,自己却这么悲伤?

  他越是冷静,他就更加无法释怀。

  宋亚轩为什么不肯承认?因为丁ㄦ吗?因为这份感情注定没有回报吗?为什么宋亚轩非但不哭,竟然还在思考呢?

  刘耀文承受不住,这二十克的重量快要将他压扁,快要让他窒息,如果不做点什么,他感觉自己也要随着日落一同消逝。他做不到这样沉没下去──

  他必须开口,即使是白费力气的挣扎。

  “宋亚轩ㄦ,我们不要做兄弟了好不好?”

  “你说什么?”

  “我们不做兄弟了,好不好?”

  快要落下的残日,还逞强著发出最后一点余晖。

  “为什么?”

  宋亚轩尾音颤抖,一滴泪珠也从他眼角落了下来。那滴泪水流下的速度令刘耀文措手不及,连宋亚轩都没意识到自己在流泪,他愣住了,又迫切想问清楚。

  “为什么?因为我对马哥很坏吗?因为我对丁ㄦ很坏吗?为什么,你、你为什么突然……”

  直到看见他受伤的神情,刘耀文才意识到情急之下他说出了什么话。

  宋亚轩氤氲的眸子噙着泪水,怔怔地望着他。

  “你也不要我了吗……”宋亚轩说出了一个不愿接受的答案,眼泪终于溃堤。

  泪水布满他的脸庞,刘耀文一时也慌了,他不是那个意思,他伸手想去抓宋亚轩的手,可宋亚轩却将双手捂在嘴前,一双眼眸溢满悲伤,仿佛看不见任何东西,拱着背呜呜咽咽地哭着。

  “不是、宋亚轩ㄦ,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为什么总是让宋亚轩哭?他为什么总是让他伤心难过?他为什么不是马嘉祺,而是只会令他伤心落泪的刘耀文?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了嘛……”他鼻音好重,浓浓的哭腔,哭得好委屈。他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要抛弃他,“……我做错什么了。”

  宋亚轩变声期过后,声嗓从轻脆变低沉,是刘耀文想要的那种沙哑低音,和他细致的五官有些违和,久了才习惯。长大后,除了去鬼屋以外,他再没听过宋亚轩的声音变得颤抖凄凉。

  “宋亚轩ㄦ,对不起,我错了,我说错话了。”

  “为什么……刘耀文……刘耀文……”

  刘耀文试图给他安慰,但宋亚轩只是抓着刘耀文手臂的袖子,贴上去哭,哭得伤心,哭得用力。

  哭得声嘶力竭。

  刘耀文见过宋亚轩哭过好多次,但放声大哭,却是头一回。

  他的一声声为什么,在他心上成了最痛的利刃。

  刘耀文从来不知道,眼泪是烫的,烫得灼人。也能浇熄黄昏。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希望他们幸福……可是没有人告诉我……我不知道……我没有觉得恶心,我乱说的……我想祝福丁ㄦ……可是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生气乱说话……我只是还没想好……小马哥好凶……”

  宋亚轩像关不住的水龙头,边啜泣着边将内心所有话语都吐露了出来,满腹委屈的泪水终是淹没了他的所有,卷去他所有欢脱。

  “你答应过要永远做兄弟,为什么又不要了……”

  他们心中都有好多为什么。

  刘耀文心头一酸,情不自禁地将宋亚轩拥入怀中,扣着他的后脑勺往肩上按,此刻除了抱紧他以外,他再想不到任何其他的办法。他的泪水,染湿了他的肩膀。

  如果他能听见他心里的声音,就会明白原来他和他拥有一样的伤心。

  “对不起,宋亚轩ㄦ,忘了吧,我也是乱说的。”

  刘耀文的眼圈红红的,看起来也快哭了,宋亚轩终于听进他的道歉,一吸一顿地顺气,咬着下唇,努力不让抽咽声再肆无忌惮地跑出来。

  “忘了吧,好不好?”刘耀文求他。

  宋亚轩眼泛泪光,好努力才抽抽咽咽说出一个字。

  “好。”

  余晖散尽。或许在泪水的洗涤下,刘耀文才终于看清楚,那藏在宋亚轩秘密之下,属于自己的秘密。

 

  ※

 

  宋亚轩哭累了,刘耀文背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

  宋亚轩听倦了刘耀文的道歉,让他别说了。自己刚刚一时失控,说太多的胡话,现在想起来有点害羞,还好他在背上,刘耀文看不见,就不能嘲笑他。

  “宋亚轩ㄦ、宋亚轩ㄦ。”

  “怎么了文哥。”

  “没事,就想叫你。”

  “好。”

  刘耀文背后背着宋亚轩,前面还背着自己的背包,看起来特别像个超级奶爸。他们以前也喜欢互背,总是在彼此肩上打闹,每次都很开心,但宋亚轩今天感觉不太一样,刘耀文的背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令人安心了?他真的长得好快,总是不知不觉,不知不觉长得比他高,不知不觉跟他一样变成高中生,不知不觉,变得比他还更成熟。

  “宋亚轩ㄦ。”

  “又怎么了文哥?”

  “没有,就想跟你聊聊。”

  “好。”

  “其实吧,偷偷告诉你,我以前,一两年前,我也以为自己喜欢丁ㄦ。我觉得他好漂亮,好可靠,他和别人一起,我就吃醋。可我很快就发现我搞错了,我对丁ㄦ的喜欢,只是对哥哥的喜欢,崇拜他,依赖他,不想他对别人好,那些都是因为他是我的哥哥,而我想当他最喜欢的弟弟。”

  一个笑从鼻息间化出,是刘耀文对青涩懵懂爱意的释然。

  “今天知道丁ㄦ和马哥在一起,我很震惊,但我更确定自己之前的感觉是对的,丁ㄦ是我哥哥,我希望他幸福,不是我要给他幸福。”

  刘耀文的声嗓,在长路上被风吹散,有种成熟与抒怀。

  “我想和丁ㄦ做兄弟,永远的兄弟,我想永远是他的弟弟,要他疼我,我长大了,也能保护他。”

  “刘耀文,”宋亚轩的声音很轻,“如果我说,我对马哥也是这样的,你信吗?”

  “我信。”

  宋亚轩环着他脖子的双手,抑紧了些。

  “宋亚轩ㄦ,你要相信小马哥,虽然他有事情没告诉我们,但他是很关心你的。你知道吗?从我们自己住以后,每次我让你生气难过没多久,丁ㄦ都会打电话来训我,我还想不透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呢!但我今天想通了,一定是马哥告诉他的。”

  “马哥一直疼你,是不是?”

  “嗯。”宋亚轩又想哭了。

  “你知道就好,一会儿回家,打电话道歉知道不?如果你觉得尴尬,传讯息也可以。”

  “嗯。”

  刘耀文感觉到后颈湿湿的,但他只是轻轻一笑。

  背后的人或许在今天说了太多,所以剩下太多沉默,他一定因为自己让别人伤心了,而更加伤心吧。但他会好起来的,宋亚轩会好起来的,一个爱别人比自己多的人,上天怎么可能舍得不给他最好的呢?

  街道上风静夜凉,明月如水,刘耀文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呼吸顺畅了,有一些撕裂在愈合,有一些知觉正在恢复。背着宋亚轩走了再久,也不觉得疲乏。

  他好像在今天变得坚强了。

  他开口,对着皓月当空,对着他的哥哥,他觉得现在他能说。

  “宋亚轩ㄦ,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可能已经都忘记了,但朱志鑫说的那个很漂亮的人,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可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们得做永远的兄弟。”

  刘耀文想,宋亚轩不一定听得懂他的表白,但这一日来,他未曾感到过身体如此轻松。

  他终于找到了,他一直在找的人。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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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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