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是个很奇妙的时刻,风情月债的发源地,不作不死的极乐乡,窗外的夜色循序渐进化作黑纱,让人盲着眼睛娓娓道来。
随着三针推移,你也许能听到一个人最脆弱的心声或者最坦诚的实话。
郑云龙没有需要等发博的爱豆账号,也没有需要等刷屏的朋友圈,生活方式可以被称上一句古早时代,简单粗暴。可他还是习惯性的熬夜,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心情不太好。
他性别男,年龄不算小,和多数90年代的孩子一样,大学毕业后郑云龙选择老老实实蹲办公室坐班,两点一线,家与单位。
小日子原本算过得去,可是最近出了点意外,才分出了一条旁支,即向外溜达。宅在家里他不是没试过,得出的结论是越宅越烦。
后来郑云龙灵机一动,哦不急中生智。他突然想起来小学老师教过的数学常识,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状态。这才勉勉强强凑了个三点一线金字塔,以求改变现状。
他下班不算太早,单位离住的地方挺远,倒两班公交,期间还要睡个回笼觉才到地方,一趟下来打底一个多小时。
从站台回家大概不到半公里,郑云龙通常插着耳机,里面循环着歌单。
他看到结束晚餐时间的中年团在小公园的铺地上跳广场舞,现在人手蓝牙,完全不用担心扰民问题;母亲在问孩子今天补课的情况,微笑的表情预示着今日奖励;上了点年纪的老人还是习惯摇着蒲扇,看来空调大行其道的今天还是有人抱令守律。
等郑云龙收拾收拾完了再出门已经是十点有余,街道陷入静谧,偶尔有车辆驶过都成了白天鸣笛那样程度的噪音;池塘里的睡莲日落而息;他再抬起头看,或蓝或紫的天空没有星星,睡得早的人家窗前早就漆黑一片。
然而属于他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可能人最难伺候之处在于食欲,头脑只需睡觉就可恢复精明,而肠胃却需要反复填充方可逃开饥馑,人对于美食和情感的需求从来都是得陇又望蜀,所以衍生出那句不可辜负的不朽。
话说回来郑云龙遇到的滑铁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算是绝大部分人都会面对的情感问题,他失恋了,失的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的初恋。
严格讲郑云龙快到了成家的年纪,可男生普遍成熟晚,家里对此事的态度足够开明,他自己又是个随性惯了的主儿,众乐乐不如独乐乐。一来二去就耽搁到现在才结束了初恋。
初恋这件事注定就是用来回忆的,前一字就是一念因果,打个比方,如果在你饿极了的时候,是该对着一封情书秀色可餐,还是用一碗莹白晶亮的米饭。答案不言而喻。
郑云龙今天出门稍晚,在几个街口转悠了半天,蚊子叮咬的红肿向他致以初夏最真切的问候,大小伙子又热又痒,都有些出汗了。
正好迎面有个小饭馆,他走进去随口叫了两个炒菜,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板等餐。
门被推开了,郑云龙本能地回头看,扑面而来的热风让他晃过神。那位先生进来后挑了个近他的地方落座。他捧菜单的姿势像看合同那样认真。
长得还可以,正派,英俊,这是郑云龙对他的初印象。
所谓第一印象害死人,还不偿命。经过后续一系列接触郑云龙才知道这是个好,不,是个狠人。
穿的还挺像个卖保险的。不过他手腕上那只表,一个卖保险的没个三五载怕是只能望洋兴叹。
他坐下来之后郑云龙打量了好几眼,他第一眼以为对方是混血儿,因为轮廓深邃。
郑云龙多少听说过那些小姑娘夸心中大英雄的彩虹屁,什么鼻梁上滑滑梯,睫毛上荡秋千,拜托醒醒好么,这位哥哥的鼻梁和下颚线可能会让你摔死,睫毛就更不必说了,曲线动人到骆驼都想撞沙堆。
好看,是真,挺好看的。
不到周末一般店里不会有太多人,何况还是这个点。空调是留人的好手,冷气让人不想动身,环境是白天感受不到的安静,催得在座者把回家二字一拖再拖。
郑云龙吃完了自己盆里的菜,他闲得无聊,把筷子转出了一朵花;突然有阵熟悉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子里。
可能心烦使人迟钝,郑云龙对着残羹冷炙寻思半天也没个结果,顺着热气看过去才知道原来两位点了一样的菜,也许是感应到了目光的存在,对方抬起脸,冲他礼节性地笑了一下。
完蛋这男的笑起来还挺帅。
不对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萍水相逢又不会发展成线下男友。郑云龙出于礼貌向他点了点头,踏上了回家的路。
他才不会承认刚才心跳有慢半拍来着。
这一顿宵夜算是治好了郑云龙连续一周的失眠,吃果然是第一治愈力。正当他觉得这个法子可行有效的同时,生活再次跟他讲了个不痛不痒的笑话。
第二天郑云龙不幸睡过了头。
都怪昨天晚上那谁看了他一眼,郑云龙薅了把没梳齐整的头发,他想了半天愣是没找到原因,只能怪三怪四。
一觉睡到大太阳居然连闹钟都没听见,害得他没赶上早班车,考勤晚了三分钟,也不知道月底会不会被扣工资。
在数公里之遥的的阿云嘎打了个喷嚏:这锅我不背。
人家已经坐在办公室两个小时之久了。
其实是郑先生的选择性遗忘再次发作,他明显忘了一条,吃夜宵浇愁这档子鬼主意也是出自他那颗很是茂密的聪明脑袋。
话虽如此,当天晚上郑云龙还是出现在那家小饭馆门口,十点三十,一分不少。
他说服自己出门,是因为最起码他不失眠了。
也不知道这家的鱼香肉丝是被绑了红线还是下了罂粟,连来几日后老板都默默把他划为老客户范畴,不等开口单就已经下好。
郑云龙每天晚上都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像如约而至。
郑云龙本就不是个话搭子,按程序就是吃完走人他正式和对方说上话是在第三天,说起来郑云龙也不知道是怎么认识的阿云嘎,记得当时自己看了眼微信万年不点的朋友圈主页,稀里糊涂间默许了对方端着碗坐在他对面。
食不言是个好习惯,但陌生人坐在一起只吃饭未免太过尴尬,两位年龄相仿的男士寒暄几句后慢慢打开了话匣子,在交谈里郑云龙知道了对方的名字,他是内蒙人,来自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草原,还有个特立独行的名字,叫阿云嘎。
后来郑云龙去网上找了资料,才知道这个名字在蒙语里是电闪雷鸣的意思。作为唯物主义扛把子的郑先生第一次相信冥冥之中有定数,闪电划破阴云密布的天际,让那场尘封已久的酸雨下完为止。
完了这道闪电功成身不退,白光一闪变出七色,成了挂在云朵边上的长虹。
那是一百二十回开外的故事了。
在他们相识第五天后两位都放弃了鱼香肉丝,阿云嘎点了碗面,郑云龙看着卖相不错也来了碗同款。他埋着头吃得正欢,阿云嘎盯着他看了一会。
郑云龙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他伸手去要摸,阿云嘎却摇了摇头否定了对方的行动,接着很慎重地问了一句:”大龙你是不是最近心情不好呀?”
男士们交朋友很快,这几天郑云龙已经习惯了和对方互喊昵称。说着说着发现性情相投,相见恨晚下友谊的小船越划越远,荡成了粉红的巨轮。
阿云嘎这个人其实挺好玩的,看上去一副贵族世家的老派作风,吃相都是一等一的矜持优雅,实际说起话来却是温和绵软,各种波浪号语气词齐飞,枉费郑云龙对他作出了二十年以来第一印象的最高评价。
郑云龙被戳穿了心事,他把筷子一摔,弄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动静:“嘿我说,有那么明显么?”
阿云嘎轻声笑起来:“我想想,”他居然很认真地歪了歪头,“就快把不高兴纹脑门上了。”
郑云龙白了他一眼,他刚想回嘴却发现自己词库告罄:“也不知道是哪位仁兄天生嘴角向下。”
得,想了半天才出一句,还是最不具备说服力的外貌攻击。
阿云嘎完全不在意对方的无礼冒犯,他笑了笑,等着郑云龙做决定。说不说是他的事情,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自然可以拥有隐私权利。
他只是想让这个比他小不了几岁的大男孩能开心些,毕竟生活总要继续。
“嗯?我猜猜?”
“难不成是失恋呀?”
郑云龙感觉简直了,他不知道该为阿云嘎的洞察力击节赞叹还是鼓掌拍手,不过想想他比自己大几岁,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男生咬着嘴皮,他摇头的幅度越发强烈,把本来就有些炸毛的头发摇成了一只鸡窝。
郑云龙其实是不肯讲的,男孩子气性大,分手算啥呀,才不会像姑娘们那样打电话给闺蜜,煲锅电话粥还能烫了自己的嘴。
但表情似乎不太想帮主人的忙,他想起那件事的时候眼睛里连水雾都泛起来了。
“说呗,”阿云嘎那双小鹿一样的眼睛瞧着郑云龙,“这么老大把年纪没失过恋纯属个人问题。”
阿云嘎其实也没比他成熟多少,综合他这几天给他的印象,郑云龙反过来这样安慰自己,说出来也没什么丢人的。
他把鸡窝拆了,一点一滴捋顺抚平,讲起了事情的经过。
个把月前郑云龙成功体会到人生一大必经坎坷,在分手这件事上怕是连风骨奇佳的陶老先生都会被闪了腰。
结束一段恋情肯定不是单选题,定是双方都在某个环节上有所松懈,才落得收场寥寥。
姑娘是个好姑娘,郑云龙喜欢干干净净的事物,对方也是他理想中的所谓伊人,棉布的白裙子,黑缎子一样的长直发,性子温柔,就算分开后郑云龙都不愿意说她一丁点不好,更听不得别人那么讲。
少男情怀总是诗,初恋美好皆蓝图。和所有不得不划上句点的故事一样,他们不能永远在一起,姑娘在这座城市里始终找不到归属感,最后选择回到家乡。
当时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们坐在一个甜品店里,等郑云龙回过神来,属于他的那一份已经塌陷。描金盘里的高帽子舒芙蕾是个老牌傲娇,有且只有五分钟。
郑云龙接受了这个近乎分手的提议,比意料里坦然,并且坚持在当天送她去站台。
郑云龙比她高很多,恋爱的时候通常会微微弯腰听她讲话,然而这次姑娘偏生要把脚踮起来,说你让我最后试一试。
她的声音是带着哭腔的,眼圈红得像梨花中心一点晕。郑云龙没有办法拒绝,187的男孩难过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他最后抱了抱她,姑娘温软的双手拍着他的背,轻声说都要好好的。
谁都没有说出象征告别的那两个字,再见虽然是张空头支票,但也需被撕下填写。
撒盐的事情不必多做。
故事讲完了,说着有用心,听者也动容。
阿云嘎久经沙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相貌本就偏成熟,性格在数番起落中稳得一批,同时开几辆坦克都不是问题。两者加持就是块闪闪发光的金字招牌,这些年来找他酒后诉衷肠的男性友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
可阿云嘎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眼睛,郑云龙在说这段经历的时候显然是难过极了,再大大咧咧的提到伤心事也摆不正表情。他就像一把大早上的绿薄荷,碰上了水汽越发辛辣,滚出来的露珠子都是凉意浓郁。
那双眸子真是看哪位哪位多亏欠,尤其是雾气朦胧的时候。阿云嘎觉得自己都要快被这双眼睛逼得无路可退,仿佛他成了那位姑娘,还要说上一句对不起我还爱你。
他听得很认真,从头到尾都没有分心,比平常开大会还要聚精会神。现在也到了发挥聆听者魅力的时刻。
“你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面有点咸呀?”
郑云龙抬起脸看阿云嘎,他控制住了眨巴眼的欲望,生怕一个不小心露了怯。虽然刚才已经有两颗金豆豆掉碗里去了。
唯物主义郑云龙再次起誓,求玉皇上帝庇佑不要让阿云嘎看见。
两位青天大老爷表示事不关己莫挨老子。
“作为听众我不能评判,然而我相信你们都已经尽力了。”
“想哭就哭出来,”阿云嘎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哭不代表懦弱。”
虽然阿云嘎比郑云龙大不了几岁,但盐和路教会了他很多。他从更年轻的时候走来,虚长的那几年里总会有彷徨和迷惘的时刻,可惜当年没有一个人能像现在的他一样安抚一个略显无措的青年。
阿云嘎体会过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其实人鱼和水手一样,都害怕在暴雨里孤身一人。人生在世谁都有个不称意的时候,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郑云龙却还是一副我不行我憋屈我不能哭的表情。
“我又不会讲出去。”阿云嘎又好气又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不过看在对方那么难受的份上也不能多开玩笑。
“我俩又不是一个单位的。”
阿云嘎放柔的嗓音就像轻盈的羊毛:“放心吧祖宗,我保证你绝不会在任何一个茶水间听到。”
郑云龙被他反复不断的絮叨给逗乐了,他主动伸出了手,两只小拳头撞在一起,完成男人之间的约定。郑云龙的手背还有些湿润,刚才有几滴盐水砸在他指关节上。
后来郑云龙才知道阿云嘎根本没谈过恋爱,自己夺的还是所谓对方这把年纪以来的初吻。
哦哟了不起了不起,简直白瞎了那张情场高手的脸。
当然那是八十回后的后话了。
夜晚是真的很奇妙,不知何年何月签订的加餐条约仍在继续,两位还会结伴觅食,仿佛一个固定组合,也许有星探踩着晚间新闻的点出门碰上,掘了这两块宝组个团,兴许还能一炮而红。
郑云龙曾经拿这个来打趣说咱俩要不要考虑去投个简历啥的,反正我挺神气你也不丑,结果阿云嘎连连摇手:“别,可千万年别。”
“人家得唱跳俱佳。”阿云嘎掰着手指跟他算,“又拉筋又压韧带的,不得提早要了我这老命。”
阿云嘎语重心长,仿佛试图跟叛逆儿子讲道理的老父亲:“咱俩都不小了,你回去仔细瞅瞅你那身份证上写的出生年月日。”
“再怎么样我也比你年轻,”郑云龙似乎一天不跟他对着来就浑身不爽, “还有,你以为是扯烤全羊扯腿呐。”
“嗯,”阿云嘎想了想,老实人一脸真诚,“还真差不多。”
郑云龙就知道他会那么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们之间建立了可以相视一笑的默契。
夜宵能吃的东西可太多了,两位当然也不是天天指着鱼香肉丝饭或面过,鱼翅海参顿顿吃还有腻味的一天,何况家常菜。
所以火锅烤串龙虾轮着来,几天都能不重复。而且他俩还有个不成文的怪癖,就喜欢挑那种人不多又寂静的地方,最好只有两个人在里面高谈阔论。
小饭馆成了根据地,就像卧底总爱在天台见面,他们大大方方地站人店门口,招呼完了就一前一后去找今晚上的新欢。
郑云龙这个人你也不知道该说他会还是不会,有时候幼稚得像个小孩子,那天晚上他们去吃拉面,郑云龙主动帮忙端的时候阿云嘎还挺乐呵,寻思这小子难不成是开了窍来报恩,后来才发现他把香菜埋了整碗面,好家伙那排兵布阵,跟高级扫雷似的。
阿云嘎耐着性子一点点挑,逼自己深呼吸了两三回才克制住想揍人的冲动。偏偏始作俑者还不嫌事大,火上浇油说了句又不会中毒。
中毒了我养你啊。郑云龙说这句话的时候那眼珠子瞪得可认真了。
阿云嘎只好劝自己,吃了几回还不知道他是谁,没事没事咱不跟傻子计较。
虽然刚才阿云嘎的脸可耻地红了一小下下。
结果转身他就想好了对策,第二晚吃的是烧烤,阿云嘎趁郑云龙不注意,猛洒一通调味粉,还专捡那块头比较大的东西欲盖弥彰,例如土豆片。
后者被辣到表情失控连连揉喉咙,完了阿云嘎还一脸天真地说两个一模一样的铁罐子我哪能分得清楚,眼神不好你多担待哈。
阿云嘎你行,郑云龙把旺仔牛奶吹出了啤酒的架势,也堆出了啤酒的高度,跟着你混我哪天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样的战争随着时间的延续是有增无减,关系好就是要打打闹闹呀,不然哪对得起损友二字。
所谓损友,损着损着就成友军了呗。
男孩子动不动比长短有什么意思,肤浅还幼稚,他们比头脑,还是专属于恶作剧的那部分。
一周后各种店都吃的差不多了,用郑云龙的话讲就像他之前点外卖,还没送到家就知道是什么味。
因此他们回归最初的起点,上桌后两位看似专注于食,阿云嘎冷不丁说了句:“沾你嘴巴上了。”
“你不也是。”郑云龙很自然地帮他擦掉,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放着纸巾不用偏拿手。
不过他觉得阿云嘎今天好像不太对劲,似乎是,很言不由衷的样子。
跟阿云嘎搓了这几顿郑云龙也算摸清了他的脾气,他就那么一人,只要身边有难就必须出动,把疲态收进眼底,一脸真挚地听别人大吐苦水,然后不温不火地让别人由阴转晴。
累到极致还要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说不清是温柔还是天生少根为己的筋。
“我没事我没事。”阿云嘎摇了摇头,“吃呀,”他手还是闲不下来,给郑云龙加了一筷子菜,“谁刚才喊饿来着。”
“你可别骗我了。”郑云龙突然笑了起来,阿云嘎发现他变脸功夫倒很过得去,一下就是十分正经:“不是我说嘎子,你真不适合骗人。”
阿云嘎知道自己冷白皮,情绪上涌难免露馅,然而平时把面具系得牢固,与皮肤贴合率高达99.99%。他素来以此为荣但今天例外。
也许在郑云龙面前他没必要装或演。
“告诉我吧。”郑云龙看着阿云嘎的脸。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颧骨处微微泛起红晕:“不然,就是不把我当兄弟。”说到兄弟两个字的时候,郑云龙就像被刚上桌的花蛤给烫了唇,牙齿差点咬了舌尖。
郑云龙大概猜得到阿云嘎在烦恼什么,他也算混了几年社会,以阿云嘎的性子,怕是只有事业上的问题才能让工作狂分外上心。
职业场比象牙塔不知道难搞多少倍,其危险系数不亚于高空走钢丝,跟办公室丽人踩得恨天高那样,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细。
人说吹着海风长大的孩子有颗不安分的心,都想跟着浪花出去闯一闯。然而君不见玻璃门卡着毛绒熊,不喝水的鸭子被强按头。
郑云龙也是妥协大军里的一员,还能怎么办呢,都是为了生活。BOSS的模样千奇百怪,但有一点千篇一律,TA们恨不得员工八九个小时连轴转,失恋?烦恼?哦不亲爱的 ,那应该是你化悲愤为勤奋的动力。
郑云龙不知道阿云嘎是个什么职位,不过用脚指头想也不会低到哪里去。他不知道事情经过,但愿意无条件地站在对方那边,如果阿云嘎开了金口,他第一句绝不会是诶你不应该如何如何,而是我艹他们怎么能这样。
他当然会那么做。信任是最好的驱动力。
要谈起这件事需要回到最开始,阿云嘎的初衷其实和郑云龙差不了多少,谁喜欢放着空调不吹手机不刷,大晚上跑出家闲逛,除非是有事烦的。
郑云龙是为爱情所困,阿云嘎则为事业所忧,他一点点地往前走,从绿草原走到大城市,周围从牛羊变成人海。
前天他们不知怎么聊到了关于家的问题,郑云龙问他会不会想家,他很坦然回答是,漂泊的日子都是那样熬过来的,就像故事里进入麦田寻找成果的学者,颗粒饱满者其实是最初用手拂过的那株。
就算偶尔会吐槽故乡的偏远或者不便,但没有人可以否认那是自己的本源,滋养一方人成长的水土。
他反过来问郑云龙,对方没有回答只是悠悠灌了口青啤,但阿云嘎知道他的意思。
想家的时候,碰一碰熟悉的事物就好啦。
阿云嘎还记得自己的童年,他会放牧,抱着羊咩咩的脖子,哼着不太熟练的短调,内容里有一个比他大很多的哥哥,最后他没能见到自己的家人。小小的阿云嘎还不懂什么叫战死沙场,他只是感觉这首歌很难过。
后来他长到了和歌中少年相仿的年纪,才知道何为再听已是曲中人。
战士想回去么。当然想,即使没有蒙古包也能以天为被地为庐,草原人的灵魂属于长生天,永远不会被束缚。可很多时候,人总是需要坚持些什么,比如责任,或者信念。
阿云嘎的下班可能意味着大部分人晚间生活的过半,他从办公楼里走出来,看到外面灯火通明,耳边喧嚣依旧。
就算呆在这个城市数载,阿云嘎仍然会觉得格格不入。他如今有了成就,算是闯出了属于自己的天地,想要习惯着去潇洒肆意,也对自己说过千百遍可以了放轻松,然而不能够。
因为他早已习惯套着壳子生活,活法格外用力,就算把双手捏出血都不会退后。
直到阿云嘎偶然遇见了郑云龙,他穿一身红色,浓眉大眼,还挺有气质。身为顶级颜控的天秤座头一眼就看到了他,奈何对方总拉着个长脸不开怀,白白辜负了那张好相貌。
两个心里得了不同程度抑郁症的男的,在病得快入膏肓时碰到对方,因为莫名其妙的共鸣,七手八脚地往互相的伤口上撒药渣子,表面有模有样,实则黄芪和当归都分不清。
不过抛开这医没医好不谈,社会主义兄弟情倒是升华了不少。
咳咳咳就是兄弟情昂,24K纯金无掺假。他俩天天见面聊得都是些直的不能再直的话题,无非时事热点,兴趣爱好。如果这能更进一步,岂不是阿猫阿狗也能本垒打。
然而不可否认的是,阿云嘎开始期待着每一天夜晚的来临,这几乎成了他工作之余的唯一盼头。期待今天能吃到什么治愈人心的食物,或者碰到什么让他笑出十条鱼尾纹的大笑话。
很多时候阿云嘎不喜欢把烦恼说出来,更不喜欢卖惨,在他的认知里,牢骚抱怨和喜欢一个人一样,需要被珍而重之藏在心里,唱在嘴边不仅无用,还显软弱。
选择是自己做的,郑云龙不会强迫他,因为他对万事都怀有最基本的尊重,这样的人最厌恶强人所难。
单凭这点,阿云嘎一定会告诉他。
一步步走到管理层的人都是身经百战,所以他们给寻常人的印象大多颐指气使,几个部门的经理熬得金刚不坏,为了几句捕风捉影的话就能明争暗斗到不可开交。
人在的地方就有硝烟,放到职场上更如是。无人能避免竞争,只能尽量不忘初心。
就算阿云嘎练达得体,也难免会功亏一篑。工作上出的岔子不大不小,他本来想把风险和问题降到最低,可最后反倒袖中藏火伤了自己。如果恰逢投机者推波助澜,那么局面的糟糕就是定局中的死局。
这段时间算是阿云嘎的低谷期,他没时间和心思怨天尤人,只是有些懊悔为什么没能在开始把事情处理得更好。
领导对经过看在眼里,不曾多加苛责,然而他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
种因得果,阿云嘎一向把工作和日常分得很开,纵使他心里再不舒坦,然而问题出在自己身上,不能让郑云龙干等着。
他不忍心让那双眼睛里写满失望。
只是阿云嘎没想到郑云龙会看出来,他有点小纳闷,郑云龙那根一向大条的神经什么时候由刀削宽面缩成龙口粉丝了。
“你和他们不一样。”郑云龙听完了所有,这回他看着阿云嘎的眼睛说,“至少我活了二十几年,没有一个上级会这样安慰我。”
他嗯啊了半天才勉强组织好语言:“虽然,我们不是一个单位的。我这样贸贸然开解你也许不够客观,”
“但是,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嘎子你要知道,”郑云龙一字一句对他讲,“这世界上的错误都是相辅相成,就像分手一样。不要把任何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你不是机器人,也不是神算子。我们不知道未来怎样,”
“但努力过,就不后悔。”
这应该是郑云龙初次那么认真地尝试劝慰一个人,反正自从他认识阿云嘎后倒是变了许多,之前认识他的人觉得他一贯感性纯粹,现在倒是有越来越多的人夸他沉稳周全。
郑云龙觉得他当年表白的时候似乎都没那么紧张。
阿云嘎的双手还是交叠在一起,不过姿势没有之前那样绷紧。
很久后郑云龙才听到一句很轻的回应:“谢谢。”
不管怎么说总归是不辱使命,聊开了就好。该吃吃该喝喝,什么都不耽误。
加单的时候出了点小意外,郑云龙先他一步,“你如果把我当兄弟,”阿云嘎按下了他点付款码的手,“这顿让我来。”
郑云龙看他恢复正常才算是放了一百二十四个心:“那我就不客气了。”
慢着好像有哪里不对。
神他妈兄弟我艹,老子想当你男人。
郑云龙下意识摁住了自己的嘴巴,虽然他刚才没漏出去半个字。
怀着莫名的心情郑云龙报复式点了一堆,当然绝大部分都进了他的胃,阿云嘎以需要维持身材这个根本不算理由的理由看他吃完,前者差点撑得走不出店门。
第二天郑云龙基本没吃进去什么东西。晚上见了阿云嘎才算是他那天的第一顿餐。
那句话是真的,他是挺喜欢阿云嘎,不仅仅是出于欣赏,想成为挚友聆听心声的喜欢,而是想和他在一起,没什么事搂搂抱抱的那种喜欢。
那种感觉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从在阿云嘎第一次安慰自己的时候,在郑云龙第一次安慰阿云嘎的时候。
世上最难感同身受,但唯独怕有心人。
当真正倾慕对方的时候,自然愿意去聆听他的所思所想,理解他的所求所愿。郑云龙知道阿云嘎温柔又坚定,内心足够强大,雪山之巅的冷泉不会因途径岩石而肮脏。
也许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郑云龙都很难做到如他一般冷静理智,但是坦率如他绝对见不得喜欢的人受半分委屈。
阿云嘎算是什么意思呢,他是像自己一样不爱用社交软件,还是,单纯只是把他当兄弟。
一个能一起喝酒,一起吃串,说不定哪天还能聊女生当伴郎的兄弟。
靠老子不甘心。
那句俗到爆烂大街的话怎么说来着,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什么你说这样的人不存在?不好意思我郑云龙看上的男人必须十项全能。
好得穿一条裤子是吧,我郑云龙要连人都一起穿了。
郑云龙虽然天生在爱情上不灵光,但那张老天赏饭吃的脸还是让他在学校就出过一波小小的风头。总有怀春少女向他表过白,当然对着不解风情的青岛人来说,成功率不算高。
今天郑先生显然不能拿出十分精力对付工作,然而并不是因为熬夜和晚睡。
郑云龙在思考如何表明心迹,午间遛弯和摸鱼划水的时间都牺牲给了回忆,对着好久以前的青葱片段翻翻找找 ,甚至连零星看过的湾湾偶像剧也没放过,理论实践相结合,能想多少是多少。
这要追一个人第一步肯定是说,表明态度。嗯大方向很正确,说完了成功了之后呢。
是,是,要联系方式。
对哦,郑云龙突然想起来,他一个激动就拍上了桌面,杯子里的水都跟着晃了三晃。东西和人没事,只是部门经理施施然从他身边走过时,意味深长地投来了友好的凝视。
郑云龙仿佛听见了钞票流失的声音,强烈的求生欲让小可怜打了个寒战。
然后他果断地摇了摇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不管不管幸福重要。
好么,郑云龙才发现搞了半天,他居然连阿云嘎联系方式都没有。
这算哪门子鬼事,他拿出心里那本备忘录,在小本本上一笔一划,写得好不认真。
今天不管怎么说,就算软磨硬泡都得给我要来。
社畜的基本修养是赶在下班打卡前收拾完毕,郑先生以最快速度回了家,一进门直捣巢穴,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不算,临了晚上出门前特意对着镜子贴了半天花黄,哦不造型。
阿云嘎一般很守时,今天却来得有些晚。
郑云龙等得犯困,手掌一个没拖住脑袋,差点磕着了引以为豪的下颌线。
他一下子就醒了,正好阿云嘎也来了。
郑云龙瞧阿云嘎穿得挺有模样就知道肯定是应酬去了。要对一个人好,头条便是急人所急,他很体贴地说了句:“咱们歇一天。”
阿云嘎身上还有些没散开的酒气,他拉开椅子坐下,点着头算是默许。
“人生得意须尽欢。”阿云嘎用播音腔念着广告词,郑云龙才发现他指尖捏着两根冰淇淋,把黄色包装的那支递给了自己。
行今天转冷饮专场,阿云嘎是不是会读心,知道暗恋心酸还特意给了他根柠檬味的。
话说郑云龙昨儿大半夜还梦见了阿云嘎,醒过来整了十七八个转运符,锦鲤天鹅能量球是一个不落。在各种加持下他觉得今天那简直就是大写的黄道吉日,这事肯定能成。
没事没事,斗鸡还讲战略秩序,追人更不能急躁。
因为慢慢是个最好的原因,郑先生给自己打着气。
诶果然有起作用,阿云嘎主动找他说话了。
“喏,”阿云嘎举着橙红色的包装纸,上面画了个戴墨镜的姑娘,”你那么能说,再瘦点儿,说不定人就找你代言啦。”
郑云龙正和最外边那层壳较劲,他没看贴士,差点被黏着嘴皮,可想怼人的心还是闲不住:“我又不当模特,胖点就胖点呗。”
“不过我就喜欢你这样,”阿云嘎突然捏了把他的脸颊,“这样就没人跟我抢你了。”
郑云龙这下是彻底愣住了。
biang的!!!我郑云龙实名举报,阿云嘎他犯规。
这男人怎么能这样,连指尖都那么优秀,又软又暖,好像脆皮牛奶。
好想吃一口(bizui)。
等会,他的理智回来了,急到狂按铃,这台本不对啊。
应该是郑云龙表白完了对方接受才走到这一步,阿云嘎倒好,直接来了个优等生示范,科目全A连跳三级。
这男的到底在想什么。郑云龙都快被阿云嘎给绕晕过去了,之前想好的那一股脑儿看来也是无处可使,可能是冰淇淋那把卡路里烧进了脑袋,他把小木棒甩进垃圾桶,张开手臂就把阿云嘎拦下了。
“嘎子,”郑云龙原地摊了摊手,“我好像,到现在都没有你联系方式诶。”
他原以为会看到一个把鹿眼整成铜铃的阿云嘎。谁料阿云嘎的神色没有一丝波动,郑云龙觉得他甚至还露出了恶作剧成功的微笑:“这位先生,”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追我么?”
“那么轮到我反问了,“阿云嘎对着眼睛都快瞪出框的挚友发出邀请,“请问您是否愿意做我男朋友呢?”
从前人人皆夸阿云嘎温和稳健,可最近势头有变,几个刚来的后辈都逐渐敢开他玩笑,说他看上去,变得更,年轻了。
是不是有受到爱情的滋润诶。他转身的时候听到有个小男孩在低声议论。
阿先生笑而不语,接着给对方加了几份文件,限定今日完成的那种。
要加油呀,他像个老父亲般慈祥,拍了拍欲哭无泪的男生。
此时离下班可不到一小时噢。
有同事仗义执言说嘎子你有点儿狠了吧,结果人阿总理了理袖扣,云淡风轻地回了句,年轻人么需要锻炼,不然八九点的太阳打哪儿来。
为了挤地铁全速前进的小男孩心如死灰,下班时间刚过一秒时他正吭哧吭哧地打字,结果办公室的灯突然熄了。
阿云嘎来到他身边。
走啦,不走等着我帮你点外卖呀。
年轻人是心直口快,不过话糙理不糙,自从遇见郑云龙后阿云嘎的生活也在悄无声息发生变化,每个晚上他都能收获当代青年才有的的沙雕快乐,他变得更有活力,偶尔也会开些玩笑。
和郑云龙在一起的时候,阿云嘎不需要考虑说什么话要做什么表情,他可以很放肆地大笑,或者无顾忌地斗嘴,也可以把一些不太好过的坎坷化作小小的吐槽,无论哪一种都能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愉悦感。
阿云嘎当天工作其实不算少,大会接小会,合同签断手,完了晚上还有个局。但没关系,他纵横职场多年,早就练得一手要诀,表面老神在在,内心早就脱缰。
他也在想另一个人。
阿云嘎对郑云龙那就是一见钟情,喜欢一个人要想方设法投其所好,尽管没什么实战经验,可纸上谈兵总是会的,何况还有社会阅历加持。
管他牛鬼蛇神,出手一准拿下。阿云嘎对自己这点自信还是有的,无论是颜还是人,咱都不算差。
阿云嘎原本暂定一周目计划,速战速决,谁知道身边那条蠢龙总憋着一口气,又是恶作剧又是开玩笑的,就他那双商,说不定还真把自己当成知心老哥过命兄弟。
那几天可把阿云嘎愁的,都想撬开郑云龙脑壳看看里面是不是都是蛤蜊的软肉。
不能说脏话不能说脏话。
啊SHIT!
对你郑云龙没意思我还能天天踩着点出来?就不怕被放鸽子?
多少回了,算算多少回了,单都是谁买的?我欠你哒?
阿云嘎心里那个怨,跟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好事多磨好事多磨,阿云嘎只能那么安慰自己,人家追女生少说也要一个月,他认识郑云龙连头带尾才十天,不着急不着急。
看来光指望郑云龙是不能够了,阿云嘎想着自己还是御驾亲征吧。
也许后来连长生天都看不过眼,给他制造了一些工作上的麻烦,同样也是机会。那个晚上阿云嘎在试,用上不了台面的赌徒伎俩,试郑云龙对他有没有意思,哪怕一丁点儿。
实验证明是有的,还不止是一点点,又是帮擦嘴又是忙哄劝,那几天阿云嘎是真不好过,对着客户同事还必须强颜欢笑。
经过郑云龙这一来倒是好了不少。他觉得自己不再是茕然独行,又有了坚持往前走的勇气。
别问,问就是挺享受。
现在关键就是要把享受变常态。
他得到了温暖的话语,主动的宽慰,还想要直接的拥抱,炙热的亲吻。
阿云嘎曾经思索过一个问题,初恋宝贵,他为什么偏偏中意郑云龙,直到那个晚上他才想明白。他爱着郑云龙身上的赤诚和奔放,虽然他看上去不太好接近,像长相奇怪的冰块,边边角角又不愿安分,向上扬成火光模样。
看起来无懈可击,实际上不难破解,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缺口。内里那一团蓬勃的烈焰就会顺势而出,跑到僵硬冷肃的火炬上,以高温暖铜铁,开出心上花一朵。
阿云嘎觉得在打拼期间最难熬在年末,北方城市的冬夜尤其寒冷,有些温暖是神通广大如中央空调都不能给予的,而一个青春正好的壁炉则可以完美填补空缺。
他早就想好了,要是郑云龙在三分钟前还是毫无反应,榆木脑袋不可雕的话,那他下一秒就直接亲上去,反正少数民族向来心怀坦荡,做多于说。
顶多事后告诉你一句我冰淇淋吃上火了,觉得后劲上来不找个地方发泄好像不太行,正好你离我最近我就找到你了呗。
要什么号码,只要我没办法天天年年见到你,光凭那串数字可不能把我绑定你身边。
阿云嘎被抱住了,他看着对面的郑云龙,眨巴着一双好生无辜的星星眼:“干嘛呀?”
好一个明知故问。
郑云龙很享受这样的身高差:“你说我要干嘛呀。”
他轻声笑,温柔到声沙:“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郑云龙终于脚踏实地会了一次。
胡萝卜橙子和柠檬撞在一起的味道是生涩的情窦初开。
夜宵时间总不能寂寂无声,一个聊爱情一个聊事业,听上去南辕北辙是鸡同鸭讲。
但谁说对牛弹琴不能让牛听命于琴音呢,他们聊着聊着,把对方变成了对象。
晨曦和曙光都会来,面对爱情事业的双丰收谁都不会拒绝,前提是,你要等,且珍惜。
END
彩蛋?
-“大龙~”
“我觉得吧,那家的鱼香肉丝是真不好吃。”
“瞧您这意思?”郑云龙围着那个过分******的围裙,俨然一副家庭好主夫的模样,“是想我现学现卖呗?”
阿云嘎就很眼巴巴地看着他。
郑云龙最受不了阿云嘎那副嘴巴嘟嘟的样子,可爱到谁看谁完蛋。“好好好我马上去。”他把阿云嘎推到沙发上,转身又忙活起来。
差不多之后郑云龙打算喝口水,谁知这一回头可把他吓得够呛,阿云嘎还靠在厨房门口。
“你怎么不去歇着?”
“我要当监工。”阿云嘎从背后环着他的腰,“免得你又使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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