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山城的风又一次吹入江南,我就会回来。”
路旁的小树林里又传来骂喊声和呼救声,张极不用猜就知道是校园欺凌,而施暴者,就是一中闻名全市的校霸左航。儿这个树木茂盛的小林子,则是左航的最佳施暴地点。这条街,一边是废弃的居民楼,另一边就是那小树林了,除了像张极这样性格孤僻的人,都不愿走这条街。
“说!是谁让你偷我钱的?”
左航拽着面前男生的领子,逼问道。可男生久久不肯回答。左航见状,自然忍不了,便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男生的嘴角立即渗出了鲜红的血。
“不说是吧?不说老子让你葬在这里!”
男生多少也听过左航的“英雄事迹”,立马认了怂,但又不愿出卖自己的兄弟,便想到了那个脸上似乎写满生人勿近的男孩。
“是……是张极,是他让我偷的!”
左航见他招了,慢慢松开他的衣领,把人推倒坐在地上,便转身往学校赶。
左航踏进教室门槛的时候,已经上了第一节课,他第一眼看的就是张极的座位。
“左航!你怎么又迟到了?还有,你的校服呢?”
左航穿了黑色T恤,与满教室的蓝白校服显得格格不入。可左航堂堂校霸,哪会在意这些东西,接着用一种慵懒的语气说道
“哎呀,老师您别说了,这千篇一律的校服根本配不上我好吗?!”
引起全班同学一阵哄笑。而这时,张极正低头写着题目,浑身散发着一种冷,令左航十分不解。
下课******响起,张极正要往外走,左航拦住了他。张极抬眸,毫无语气地说
“同学,有什么事吗?”
左航这人不喜欢绕弯子,直接进入正题。
“你,拿了我的钱吗?”
“你有病吧?!”
张极从他身边擦肩而过,左航呆在原地,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可是一中校霸!!!
一旁的同学目睹了全程,几个人悄悄议论着
“我天!没想到啊!张极这小子还真是人狠话不多,居然敢对左霸霸这么说话!妈呀!实在佩服!!!”
左航:……
张极又路过那个小树林,看见一个男生正坐在地上抱腿啜泣,眼角淤青。他应该就是左航今天打的那个人吧?
张极慢慢走近他,男生迟疑后抬头,张极问他
“你偷了左航多少钱?”
男生颤颤巍巍地开口
“三……三百”
他突然想起自己早上污蔑了张极,刚想道歉,张极突然开了口
“钱我帮你还,以后别去惹他了。”
左航闷不作声地回到了他的住所,这是一个废弃的仓库,不大不小,杂物很多,却被左航收拾的井然有序。
他给自己煮了一碗泡面,边吃边回忆今天发生的事。突然,他的大脑似乎被张极占据了,脑海里全是关于张极的画面,怎么也抛不掉。左航突然想起他之前看过的一个帖子,里面讲到如果你的脑子不受控制地想一个人,那你很有可能是喜欢他。
左航被下了一激灵,他连忙摇头,在心里不断默念着“不可能,不可能”。左航把吃完的方便面桶扔进垃圾桶,收拾收拾便睡了。
雨点胡乱地拍打在玻璃窗上,仓库的顶棚发出刺耳的声响。左航从睡梦中醒来,看了看窗外的大雨,又看了看角落里许多把坏雨伞(当然都是******的打的),露出无奈的表情。
他换好衣服,便冒着大雨出了门,他一路沿着屋檐走,但上帝却总爱与他开玩笑,无论如何不肯让他如愿,雨水顺着瓦片一滴一滴蹦到左航的肩膀上,打湿了衣袖和几天前******尚未好清的伤口。暗红的血顺着手臂流下来,带着微微刺痛。
左航用手捂住伤口,却带来了十分剧烈的痛。他咬牙忍着,突然看见雨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他一眼就认出是张极,便冲入大雨中躲进了张极的伞下。张极被吓了一跳,他惊奇地望着左航。
“你干嘛?”
左航舔了舔嘴角,笑着说
“没什么,没带伞,借着撑一下。”
张极无意间看见了左航捂着伤口的动作,指着他的手臂问
“你这怎么了?”
左航犹豫了一会儿,说
“小伤口,不值得一提!”
左航说这句话时,眼神飘忽不定,心里虚的很,一下子就被张极看穿了,张极在心里摇摇头,怪他照顾不好自己。
进了教室,时间还早,张极便搬了张凳子,坐到左航身边,从书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药箱。左航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极手里的小箱子。
“你上学还带这玩意儿?”
张极一边打开药箱,一边回答道
“自己备用,也怕某些人受了伤还逞能。”
张极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左航心里涌起了一股暖流。
张极用棉签沾了些止痛药,准备涂抹在左航的伤口处,药物碰到伤口,就给左航带来了巨大的******,他躲开张极给他上药的手,“嘶”了一声。张极气急败坏地笑了。
“这药有酒精,正常的,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左航缓过神来,看着张极明媚的笑容,一时间觉得张极这人还挺好看的。
左航忍住疼痛,张极小心翼翼地给他抹药,由于两人离得很近,左航便可以清晰地看见张极白皙的脸上每一根绒毛。红红的嘴唇微张着,脸上没有半点瑕疵,细而长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睁闭而跳动,在雨中的微光下十分动人,左航的心跳似乎漏了一拍。
“那个……”
张极闻声,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看向左航,鼻尖蹭过左航的下巴,惹得后者心中小鹿乱撞。
“怎么了吗?”
两人远远超过了安全距离,对方缓慢而有节律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左航刚到嘴边的话一时间竟说不出口。
“没事,轻点。”
“嗯”
此时,左航看着张极专注的神情,在心中默念了千万遍
我好像喜欢你。
下了课,张极趁左航不在座位上,把那300元钱塞进了左航的抽屉里,手速很快,却被一旁的人尽收眼底。
“我去,白送钱呐!左霸霸的名声这么权威的吗?”
“这些钱对张极那怪小子来说也不算什么吧!听说他们家可是名门贵族!”
“贵族有什么用?就不过是小三的儿子,是外人。”
这些杂言杂语一字不差地传入了张极耳里,给他的心灵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他的生父在外找了新欢,无依无靠的母亲便带着九岁的他低调地嫁入了重庆的名门,但还是闹得沸沸扬扬。张极遭受了八年的谩骂与继父一家的排斥,彻彻底底地沦为了这个家的外人。
他不让自己哭出来,不让别人觉得自己懦弱,既然世界对自己不公,那就要努力挣扎,脱离苦海。
左航回来后,同学们立即停止了讨论,只有一位男生开了口
“哎,张极给你送了一大笔钱唉!你不会要和一个小三的儿子,一个畜牲搞事情吧?”
话音刚落,全班同学都暗暗佩服他的勇,也为他感到悲伤——他面前的可是******不留情面的左霸霸!
左航立刻火冒三丈,男生嘴里侮辱的是张极,是自己只舍得夸奖的人。他对准男生的腹部就是一拳,男生连着倒退几步,疼得呜呜叫。他用余力憋出一句话
“你……不会要为一个……畜牲……跟我动手吧?”
左航咬牙切齿地抡起胳膊砸中他的脑袋,嘴里还不忘骂一句
“*********才是畜牲,你全家都是畜牲,你连畜牲都不如!”
同学们见形式严重起来,便围上来,男生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脑袋还往外冒着血。
大家犹豫着要不要告诉老师,面面相觑,左航拉起张极的手往校外跑,顶着雨后初晴的暖阳,一路跑到了小仓库。
张极大口喘着气,皱着眉头问左航
“你刚才怎么那么大气?那人好像伤的不轻啊!”
“他骂你,他该死!”
左航气还没消,撑着退喊道。
其实左航看见那男生躺在地上时,就知道他已经死了,当时他心里十分害怕,不是怕坐牢,而是怕自己在张极心里的形象会变得很糟,怕被关进牢房后就不能一直陪着张极了,他很怕……
“没想到,左大哥还挺仗义的!”
张极觉得左航并没有人们口中所说的那么坏,至少在他心里,左航特别好,特别值得。
左航和张极在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左航先开了口
“张极,听你这口音,不像重庆本地人啊!”
张极点点头
“对啊,我是江南人,跟妈妈来的重庆。”
江南,左航只在图上见过,那地方有山有水,四季温和,他非常喜欢,特别是眼前这个来自江南的男孩。
“他们今天说的那些话……”
左航还没说完,张极便打断了他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我本来也不喜欢这个家,让他们说去!”
张极说完,笑了,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
在电视的嘈杂声中,左航看向身边的人,他多想能一直留在张极身边,多想听张极说一句“我喜欢你”
不知不觉中,看完电视已是深夜了,左航早就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张极看着他熟睡的模样,不忍心吵醒他,于是就悄悄地把人抱到了床上,给他盖好被子,蹲在床边轻声说
“平常一定没好好吃饭吧,这么轻。”
他刚起身想离开,左航便抓住他的手,把人扯进怀中,张极没想到左航在梦中的力气也能那么大,反应过来时,他的鼻尖已经碰上左航的鼻尖,他想挣脱,但面前的人早已把他禁锢在怀里。
“别走……”
左航嘟囔着。张极看着眼前人,这副模样与白日******时截然不同,张极突然觉得左航像一只只会撒娇的小猫,惹人怜爱。
“好,我不走,我陪着你。”
张极温柔细腻的声音在左航耳畔回荡。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甚至真的觉得,自己喜欢左航,不是一点喜欢,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起便再也无法挪开看左航的视线的那种喜欢。
“啵!”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人的唇瓣便自然而然地撞在了一起,这个吻很轻,也很短暂,就那么小小的一口,却包含着两个少年心中不知从哪开始起便产生出的浓浓爱意,青涩中是少年的纯真。可张极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或许永远只有两个少年之间胆怯的暗恋,甚至过不了多久,便只会剩下一个人默默地等待。
“张极……其实……我以前特别喜欢江南.”
左航半梦半醒地在张极耳边小声嘟囔
“那等我们长大了,我们就一起去江南,看山看水,然后一起回我们的家。”
这一晚,两人睡得十分香甜。左航梦见张极牵着他的手去了江南,春意浓浓,百花齐放,在五彩缤纷的花海中,他们尽情拥吻,私定终身。他多希望梦醒之后还能与张极相守,多想亲眼去看一看心上人美丽的家乡。
一觉醒来已是上午,两人梳妆完毕后正打算出门,门外便传来了阵阵警笛声。仓库的门被敲响,张极失了神,左航把他领进房间。
“别怕,在这别出来,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他打开了仓库门,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警察站在他面前。
“昨天上午,一中发生一起命案,通过目击者的描述,我们可以初步断定你是凶手,请跟我们走!”
左航不慌不忙,回头看了看房间的门。
“可以,但现在请你们允许我和我的朋友告别。”
“去吧。”
左航缓慢地走进仓库,打开了那扇小门,张极立刻扑上来,紧紧抱住左航。
“你别走……我们说好要一起去看江南的。”
晶莹的泪珠顺着左航的脸颊滑落下来。
“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一定跟你一起去。”
世界安静了,留下了少年的哽咽声。
“张极,其实我满十八了,要被判重刑的,不过我不后悔,因为我保护了你,我很开心。
我很庆幸能够遇见你,我走之后,你要好好生活,带着我们的约定,回到江南,回到我们的家,很遗憾不能一直陪着你。
还有,我喜欢你。”
说完,左航推开张极,对上张极泪汪汪的眼眸。
“听着,等山城的风又一次吹入江南,我就会回来。”
后来,左航被判了******,张极独自回到了江南。有人给他寄了一箱东西,里面有一本厚厚的本子,本子的封面是江南水墨画,本子的里面是左航的日记。
12.13 晴
那人说张极偷了我的钱,我才不信呢!张极那么乖的人,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12.14 雨转晴
我好像喜欢上张极啦!他真的好好看。今天我们睡在一起了,好激动!不过以后就不能一直陪着他了……
……
一滴泪落下,打湿了本子。张极望着窗外的细水长流,自言自语
“左航,你什么时候来江南看看啊,再美的景色,少了你,一点都不美!”
“山城的风早就吹过江南了,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个骗子!”
“左航,我也喜欢你.”
“山城的风总会吹入江南,他爱的少年终会回来.”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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