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折的爱情

00.

贺峻霖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像做了个梦,梦见他和严浩翔二十几年的故事。

最后一幕是在严浩翔的婚宴上,他们俩的杯子相撞,发出一声可悲的脆响,那是个绝妙的暗喻——关于他们夭折的爱情。

 

01.

其实贺峻霖自己也记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严浩翔。记忆年久失修变得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他们大概从纸尿裤时期就是最好的玩伴。这要得益于他们两家的父母是故交,据说还约定过若生下一男一女就结下娃娃亲,可惜都是儿子,这事便不了了之。

就像贺峻霖记不住他说出的第一个字,学会的第一句话一样,他也记不得自己是什么时候记住严浩翔的名字的。

严浩翔就是严浩翔,被他深深刻进心里的严浩翔。

严浩翔似乎从小就是个臭屁小孩,只许他欺负贺峻霖,却不准别人靠近贺峻霖一步。

手牵手走进幼儿园的第一天,贺太太嘱咐说,宝贝儿,你比小严大,你要照顾他,懂吗?彼时尚还懵懂的小不点哪里懂的“照顾”这两个字的含义,何况“哥哥”这一称呼分量太重,小朋友只是含糊的应了两声,就被严浩翔拉着走进了幼儿园。

似乎在所有老师眼里,严浩翔就是聪明伶俐的代名词,贺峻霖则是完全的反面:从一数到二十教了一个礼拜,“aoe”的声母韵母抄满本子也记不住。“最好是把严浩翔的聪明分给我一半吧。”贺峻霖有时候想。明明是一样大的脑瓜,怎么思考起来完全不一样的?

唯一共同且相似的大概是踢足球,不,那时只能算作踢皮球。他们两个总是小朋友们争抢的对象,因为无论在哪一队,只要有他们两个就一定会赢。

这是他们独一无二的默契。

 

02.

从小的差距随着成长越拉越大,严浩翔个头窜的很快,大概总能比贺峻霖高处小半个头。

由于个头矮,皮肤又白皙柔软,贺峻霖总是被老师宠爱,脸上的章鱼烧一天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揉一把。只不过揉的时候要避开严浩翔,这家伙总是拦在贺峻霖身前,明明自己也是奶乎乎的样子,却偏要捍卫贺峻霖的小脸蛋。

然而时间并不等人,它在一节又一节的课间漫过课桌,永远不能再回来。不知不觉间严浩翔已经显露出俊美挺拔的模样,六年级毕业的时候,总有好多小女生拿了同学录来找他写。

“哎呀霖霖,帮我写嘛~”严浩翔对这种东西从来没有兴趣,又不好拒绝,只好买了草莓小蛋糕送给贺峻霖,拜托他代写。

贺峻霖总是叹一口气,然后故作不情愿的和他讨价还价,然后偷笑着,一笔一划写下“我是严浩翔,祝你天天开心”之类的字眼。

他们的字很像,某些角度看来长得也很像,爱好也很像,当贺峻霖写下“我是严浩翔”的时候,似乎自己也被迷惑了,恍惚间也觉得他们是同一个人。

毕业的那天,两个人穿着签了一身名字的校服,严浩翔买了一包冰棒,四块钱,里面有四小支。贺峻霖拿走了黄色和粉色,紫色的和绿色的就归给严浩翔。两个人嘬着冰棒,谁也不说话的往前走。

“以后……还上一个学校吧。”贺峻霖沉默了一会儿问。

“嗯,”严浩翔摸摸他的头,“好。”

 

03.

记不清楚是初几的时候,贺峻霖第一次梦遗。当他喘息着从梦里醒来是,惊慌的反应过来,梦里的人是严浩翔。

他们还在同一个班上,只是一个在第一排,一个在倒数第二排。严浩翔个头窜的好快,学习也始终排在前列,他依然是小女生们追随、倾慕的对象。

终于,严浩翔在夕阳西下的校门口堵住了准备独自回家的贺峻霖。

“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和我一块儿走?”严浩翔伸开双臂拦在贺峻霖身前,蹦蹦跳跳的倒着走。

贺峻霖心想,怎么可能告诉你啊,笨蛋,我对你怀了那样龌龊的心思。

“没什么,”贺峻霖从他身边绕过去,“只是最近想自己回家。”

他神情坦然的走着,手指却绞紧了书包带子。严浩翔从他身后跑过来,又伸开手拦在他面前。

“我们不是最好的哥们儿了吗?好朋友就是应该一起回家的啊?

“最好的……朋友?”贺峻霖犹豫了一下,严浩翔逆着阳光冲他伸开双臂,看起来实在像是在讨一个拥抱。

那就抱一下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贺峻霖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最后在严浩翔身前站定。他伸手,拥抱了严浩翔。

“好吧,我们当然是最好的哥们儿,永远都是。”

他感觉到怀里的人愣了一下,随后,一双手环住了贺峻霖的肩膀。

那是个很好的夏天,有晚风,有夕阳,还有满怀新鲜西柚味的白衬衫。

 

04.

高中时严浩翔逐渐不再是小时候那个乖乖仔,他学会了抽烟喝酒,还学会了打架。十七岁,叛逆而英俊的少年收到的情书足够塞满抽屉。贺峻霖看着他谈了几场恋爱,长的有几个月,短的不过几天,无一不是以分手告终。

严浩翔问,不是也有挺多小姑娘喜欢你的?干嘛不谈一个?

贺峻霖没说话,只默默喝了一口刚买的多肉葡萄,今天的奶盖有一点酸,但还好,可以接受。冷气在塑料杯外凝出一层水珠,顺着杯壁滚落,最后在地上摔碎。

高考比他们想象中来的要快,时间一晃神就过去。结束的那天严浩翔又光荣的失恋了,他拉着贺峻霖陪他喝酒,不成想此人酒品极差,喝多了就赖在贺峻霖怀里不动弹。

“贺峻霖……贺儿……”他把头埋在贺峻霖颈窝,贺峻霖被他蹭的痒痒,只好安抚似的一下一下顺他的毛。

“贺峻霖……其实……我不……不喜欢她……”严浩翔的声音闷闷的,“我跟她在一块儿……就是图个新鲜……真的……我觉得你特别好……贺峻霖……”

“你要是个女的……我肯定和你在一起。”

听到这话,贺峻霖愣了一下,他捧起严浩翔的脸。大概他也有些喝多了,两个人晕晕乎乎的对视着,空气都被少的滚烫。贺峻霖把手指******严浩翔的头发,他听见自己说:“为什么一定得是女的呢,严浩翔?”

“我喜欢你,不是兄弟、哥们儿那种喜欢,我喜欢你、我爱你,你懂吗?”

然后他做出了十八年以来最大胆的行为——他吻了严浩翔。

 

05.

【过不了审的kiss?麻烦大家移步lof】

分开的时候,严浩翔问:“你想清楚了吗,你对我真的是……那种喜欢吗?”

“废话,”贺峻霖脸上染上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你做那种……那种梦的时候,会梦到自己的哥们儿吗?”

严浩翔看着他笑了,伸手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真可爱。”

和严浩翔在一起之后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只是初次恋爱的巨大新鲜感把贺峻霖包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充斥着粉红泡泡的生活这么有趣。

他们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离得并不远,严浩翔有时候会来接贺峻霖下课,然后一起去吃饭。

严浩翔热衷于带贺峻霖去鬼屋或者看恐怖片,然后享受被怀里的人全身心依赖的感觉。

他们还在附近租了个房子,并不大,但是布置的很温馨。卧室里有一张双人床,他们在上面拥抱过、亲吻过,但都没有做到最后。贺峻霖最喜欢和严浩翔牵手,十指相扣总是带给他莫大的安全感。他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梦,一个贯穿他人生的、遥不可及的美梦。

严浩翔于他来说是太优秀的人,在所有人眼里他们都不是般配的一对。但是贺峻霖固执的认为,只要严浩翔还爱他,他们总会有被祝福的那一天。

所以……严浩翔真的爱他吗?

 

06.

最近贺峻霖开始头疼,经常是夜里,痛的睡不着觉。他告诉严浩翔,严浩翔说,是不是最近弄毕设熬的太晚了,以后早点休息吧。说完就换了衣服,说有一场酒局,然后匆匆离开。

不安的感觉始终在贺峻霖心里徘徊,不止是自己的身体,更在于严浩翔。他试图说服自己,严浩翔是爱他的,但是他逐渐无法忽略衬衣上的香水味,以及一些不合时宜的电话。

他仔细回想,惊觉四年里似乎只有自己单方面在为这段爱情努力。严浩翔从来没把他介绍给自己的任何朋友,偶尔和他们一起吃饭也只说这是最好的兄弟。贺峻霖放开那些他以为的、虚假的甜蜜,用置身事外眼神去审视,才发现严浩翔的爱保质期其实很短,就像那种劣质的棒棒糖,即使过期了也有甜腻。

在一个普通的下午,他接到严浩翔姐姐的电话。贺峻霖小时候经常见到他姐姐,严浩翔和她长得很像,几乎是如出一辙的双眼皮、高鼻梁。不过这位姐姐大学毕业后飞去国外工作,他们就很少再见面。

接起电话,对方沉默了一会儿,贺峻霖“喂”了几声,听到对面叹了口气。

“贺峻霖,我知道你和我弟弟的关系。”

贺峻霖愣住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可是电话里还在继续。

“你不明白吗,贺峻霖,严家不会接受你这样的‘儿媳’,我相信贺家也不会接受严浩翔。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不会接受两个相同性别的人在一起,你明白吗?”

“你们两个、幼稚的、小朋友,”电话里的女声一顿一顿的说,“真的想过未来吗?真的考虑过结果吗?”

“我比谁都了解我弟弟,他不是什么好人。如果你没想过为了他不顾一切,我劝你尽快止损。你叫我二十多年姐姐,我就最后劝你这个弟弟,放弃吧,他屏蔽你的朋友圈发过什么,我就不告诉你了。”

手机里传来“滴滴”的提示音,贺峻霖才猛然把电话挂掉。

他突然很累,身心俱疲。贺峻霖确实没想过那些事情,他也意识到了严浩翔是个怎样的人——他一直在追逐着所谓新鲜。贺峻霖不得不承认,他从来没在严浩翔心里占据过什么特别的位置,他和那些“前女友”并没有什么区别。

所以新鲜感过去了,他们就要结束了吧。

 

07.

那天严浩翔回来的很晚,他推开门,却发现贺峻霖还没睡。

“怎么还不睡?”严浩翔把外套脱下来搭在椅背上,却被贺峻霖从身后抱住。

“想你了。”

严浩翔低低的笑了一下,意味不明,然后抓住贺峻霖环在他腰间的手摩挲:“怎么突然说这个?”他感觉到贺峻霖低头吻他的侧颈,湿热的鼻息打在肩膀上:“严浩翔……浩翔……我想你了……”

【你们懂的接下来要干什么,所以车文就略过】

贺峻霖只记得,那天他问了很多遍,你爱我吗?严浩翔都在喘息里回答他,爱你,我好爱你,霖霖。

我也好想爱你啊,严浩翔。

 

08.

分手这件事,听起来好像轻轻松松,只是唇和齿、齿和齿的一次碰撞,可是真的说出来,却意味着沉重的剥离。贺峻霖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打了电话过去。

那是个傍晚,彩铃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来,贺峻霖隐约听到酒吧里的音乐声。

“喂,霖霖?”严浩翔走到安静的地方,“怎么了?”

“我们分手吧。”

严浩翔沉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

“大概是我不爱你了吧,我不知道。”贺峻霖的语气很平静,但是严浩翔隔着电流声隐约听出他的声音在抖。

“你在撒谎,”他一针见血的说,“不要哭了。”

“不,严浩翔,”贺峻霖哽咽着说,“我和你在一起不开心,我很累,我太累了……你能明白吗?”

严浩翔没有回答他,于是他继续说:“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严浩翔。”

“……好。”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只剩下滴滴的提示音在贺峻霖耳边空响。

好像是这样,说出来了就会轻松很多,凡事只要迈出第一步就好。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一个人从生命里割离出去,一步一步忘掉他的声音、容貌,还有一起经历过的事情。这也许会很难,但是时间是最好的工具,总有一天他会习惯那种撕裂的钝痛的。

是这样吗?

贺峻霖把头埋进被子里放声大哭,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用如此外露的方式宣泄:用力的哭、大声的喊,好像这样就能掩饰他不堪一击的脆弱。

原来他们很早就结束了啊,从严浩翔不爱他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结束了。平淡如水大概从来都抵不过新鲜感,贺峻霖最擅长的数学公式也不能计算严浩翔爱他的程度。爱不是棒棒糖,过了期也勉强能食用,东西坏了可以修补,但爱不可以,究其一切,都只是不够爱而已。

哭累了,贺峻霖擦干了眼泪开始收拾东西,把属于“他们”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分成“我的”和“他的”。贺峻霖看着这间小屋里所有属于他的东西一件一件装进箱子里,发现原来四年的回忆也不过这两只小小的行李箱,即便沉重,也能拿得起放得下。

锁上门,就当是告别。

 

09.

后来贺峻霖一个人去了很多地方,去日本看他很喜欢的樱花;去冰岛看很难见的极光;还去了慕尼黑,看拜仁的球赛。

他在人潮人海里孤身一人,但也能和所有球迷一起振臂高呼。

很久以后贺峻霖接到贺太太打来的电话,说严浩翔要结婚了,一定邀他们去参加。贺峻霖一方面惊愕他竟然会结婚,另一方面感叹于他会请自己赴约。

不过贺峻霖最后还是去了,他很想知道那是个怎么样的女孩儿,最后能抓住严浩翔的心。

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从东一区到东八区,贺峻霖落地重庆江北机场,严浩翔的家乡。婚礼安排在隔天的上午,贺峻霖和贺太太汇合,包了礼金带着,换了件干净的白衬衫赴约。

时隔三年,他终于又见到了严浩翔,穿着黑色西服,笔挺的站在那里,和三年前似乎也没有什么差别。贺峻霖以为自己会难受,想不到现在再看,好像也只是有点淡淡的不甘。

婚礼没有那么多繁复的礼节,很快新娘就在礼乐声中出场,盖着头纱,看不太清楚脸。贺峻霖感兴趣的挺直了身子,探头看过去。

掀开头纱的瞬间,贺峻霖愣住了。

台上的女生笑得灿烂,小兔牙、星星眼,举手投足间,似乎都有自己的影子。

司仪笑容满面的介绍他们的爱情故事,贺峻霖好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只隐约捕捉到女生的名字。

“Christian·贺”

身边贺太太用胳膊肘杵杵他:“儿子,新娘子跟你一个姓呢,真巧啊!”见贺峻霖还是没说话,她又说:“吃饭啊儿子,你看这菜,都是你爱吃的,一看就是小严点的。”

贺峻霖很想问问严浩翔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明明不爱他却还要和一个长的像他的女孩结婚?为什么点了满桌他爱吃的菜?为什么一定要他来参加婚礼?

可是他最后什么也没说,严浩翔带着Christian贺挨桌敬酒,走到他面前,严浩翔满了酒,看着他说:“贺儿,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贺峻霖盯回去,“祝二位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他们俩的杯子相撞,发出一声可悲的脆响,那是个绝妙的暗喻——关于他们夭折的爱情。

一切都结束了,一切都会变好的。

 

“我们的爱 最新鲜保留原味

浅尝一遍 闭上眼情绪特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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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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